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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羲不至山月

第六章 第一封情書

光羲不至山月 蔚辛辰 10543 2019-12-14 09:20:09

  顧唯他們被眾星捧月走出體育館。喬洋眉飛色舞地回顧最后一場比賽時驚心動魄的環(huán)節(jié):“顧唯當時就站在三分線外,大老遠地,球在空中旋轉(zhuǎn),當時感覺整個世界都靜止了,擔心那個球劍走偏鋒,然后我們又輸了。幸好這球沒歪,竟然給進去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運動會上贏了年級賽,個個都覺得自己的身份敞亮了。一伙人出來時,剛好有風吹來,頓時氣場打開,走路時像攜著超強臺風。

  幾個小迷妹已經(jīng)在體育館外面的石梯等候了,見顧唯出來,紛紛迎上去表達仰慕之情,并且要加他的微信。喬洋以當家做主之勢把顧擋在身后,把顧唯和美眉們阻隔開,一臉笑意地說:“你們也可以加我的呀,顧唯是我們同學(xué),也是我們哥們,你們加我就等于加他啦。”

  幾個女孩猶疑地往喬洋身后瞄了一眼,顧唯好像不太喜歡搭理人,只好另辟蹊徑,于是點開手機紛紛加了喬洋的微信。

  手機上都是微信頻頻加好友的聲響,喬洋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好了,都加好了,回頭我建個群,把你都拉進我們的群里?!?p>  幾個女生將信將疑地走了。

  方楹和林好她們相攜出來,看某些人總是招花惹草就冷冷地走過,招呼也沒打。和他們擦肩而過。

  “方楹……”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是個男生,是個長相酷酷,個子高高很有文藝氣質(zhì)的男生。

  剛才在比賽的時候他是文科班藍隊的隊長,他叫程蘊。

  他氣喘吁吁地跑到方楹面前,笑得有點靦腆:“恭喜,你們班贏了比賽?!?p>  方楹和林好面面相覷,一臉茫然,覺得好莫名其妙,三班贏了比賽這家伙來恭喜他們做什么。林好想了一會才想明白一個問題,忽然恍然大悟地沖這男生嘿嘿一笑:“謝謝啦,你們班男生也好厲害的。你是來找方楹?。考热贿@樣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拜!”

  方楹還傻傻的沒反應(yīng)過來,林好一眨眼就溜大老遠去了。

  “方楹,我送你回教室可以嗎?”

  方楹沒拒絕,臉上也沒任何感情色彩:“你教室就在我們隔壁,那就一起回去吧?!?p>  方楹不擅長交際,性格沒有林好那么練達,嘴巴沒路晴那么能說。姿態(tài)也沒夢甯那么能端。

  程蘊忙著和她找話題聊天,方楹忙著找話應(yīng)付。

  他問:“高三學(xué)習比較緊張,有沒有覺得壓力大?!?p>  她答:“還好。”

  他說:“我看到學(xué)校年級排名表,你的名字永遠都排在第一,我想你在學(xué)習上要比我們輕松很多?!?p>  她應(yīng):“也還好。”

  “那你平時玩上網(wǎng)嗎?”

  方楹差點又把“還好”那兩個字吐出來。話到舌尖又咽回去,頓了頓,換句別的回答:“我朋友少,沒什么人聊天,所以很少上網(wǎng)”

  “那我們加個QQ吧,這樣你就多了一個朋友?!?p>  身后的幾個男生早就豎起耳朵偷聽倆人講話了。

  趙之昂不識趣地介入進來:“程蘊,女孩子的QQ能隨便加的嗎?咱們認識這么久了QQ都沒有,戰(zhàn)場上從高一殺到高三,打不過我們班就來泡我們班的妞,你們文科班女生最多,我們理科班就十幾個,你還要拐走一個,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程蘊氣定神閑,姿態(tài)儒雅地笑笑。

  后來程蘊被趙之昂他走,Q沒加成,眼睜睜地失落地看著她走遠。

  “怎么樣,和文科男相處是不是很有意思?!狈介阂换亟淌遥趾镁桶素再赓獾販愡^來問。

  “有什么意思?!?p>  “有沒有覺得文科男很有想象力,很有文藝氣質(zhì)?!?p>  理科男和文科男不同之處是,理科男一開口滿嘴都是的杠桿原理和方程式。干啥都要計算一通,文科生就比較有意思了:有文藝,有聯(lián)想力,而且才藝方面也比理科生厲害一點。最重要的是會說話,會哄女生開心。

  “我跟他不是很熟?!?p>  林好好崩潰,方楹就是簡直就是話題終結(jié)者。一兩句就能把天聊死了。

  “你還真是個書呆子,腦子一點也兒不開竅?!?p>  方楹不否認,在跟林好發(fā)展為朋友之前,她就是個沒有任何交集,只會悶頭學(xué)習的書呆子。如果現(xiàn)在身邊沒有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樂天派她現(xiàn)在還是個悶悶的書呆子。

  林好之所以和方楹熱絡(luò)起來是因為她是唯一沒有和她分班的女生。從小學(xué)一年級高三一直同一個班,這等緣分上哪找去。

  方楹這個人生活圈子太寡淡,不交朋友,不喜歡跟人說話,除了上廁所就很少離開座位,一天就知道看書,刷題,研究習題。

  高一開學(xué)的時候,方楹看到方楹又和自己分在同一個班上,當時感到很意外,感覺有種特別的緣分。也許當時就只有她一個人有這種想法。

  方楹太孤僻,林好第一次跟她寒暄還得小心翼翼的。

  “方楹,真巧啊,我們又在同一個班?!?p>  當時方楹在看書,聽見她說話只是緩慢地抬頭,呆了呆,然后不冷不熱地回應(yīng):“是挺巧。我們很在一個班?!?p>  后來,每次都是林好主動找她說話,主動叫她陪她去上廁所,也不知道她到底需不需要去廁所,反正每次都是叫她去她就去了,話也不說幾句。

  林好一直覺得她性格很內(nèi)向,也不在乎她的冷漠,反正她一個在她旁邊咋呼,說東說西,拉她去這去那。好像方楹也是從那時候慢慢地,慢慢地,和她熟絡(luò)起來的。林好時不時地喊她呆子,她好像也不生氣。

  喬洋回來就氣憤填膺道:“隔壁文科男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個班這么多女生還來泡我們班的女生。女人對我們班來說簡直就是珍惜動物啊?!?p>  他說完把視線鎖在方楹身上,方楹一臉懵:“你看著我干嘛?!?p>  “剛才要不是我們把那家伙拉住你是不是要加他QQ了?”

  “當然咯,你不是最常說的一句話‘有妞不泡大逆不道’嗎。我這都有帥哥主動送上門來了我還要拒之門外是不是有點不合常理啊?!?p>  “看來你這辛辛苦苦維持的清純玉女形象快晚節(jié)不保了?!眴萄笳f:“你的心都飄到文科班那去了。放學(xué)后我們幾個要聚餐慶祝,到時候顧唯也要去。”

  “哦,那你還跟我說個屁?!狈介簼M不在乎他們的聚餐。反正那是他們球隊的事。

  “你心都長到文科班那去了?!彼~不達意的,方楹不知道他要表達什么意思。

  有兩個女生跑來窗口,目光搜尋著什么,尋了幾圈露出失望的表情。轉(zhuǎn)身欲走,又不甘心地折回過來,剛好看見方楹在窗戶那里要關(guān)窗擋風,一個長頭發(fā)的美眉就對她說:“你好,顧唯是在這個班的嗎?”

  “是呀,你們來找她?”

  “他不在嗎?”

  “應(yīng)該沒回來吧?!?p>  “我……”美眉欲說還休地支支吾吾著:“那你能幫我把這信交給他嗎?”

  方楹答應(yīng)幫她把信送到顧唯手里,小美眉才放心的離開。

  顧唯沒多久就回教室了。方楹把信給他:“剛才有個女孩讓我把信交給你。”

  顧唯看著她手里的粉紅色的信帖,沒接,眼里不見任何情緒。他不假思索地說:“不要,你要不幫我還回去吧。”

  “這應(yīng)該是情書,人家可能傾慕于你呢,你確定你不要嗎?”

  他冷淡道:“不感興趣?!睆某閷侠锬昧艘还蘅蓸?,扯開蓋子,遞給方楹:“要喝嗎?”

  居然幫她開可樂!方楹又感動又開心地伸出手去接,笑瞇瞇地說:“謝謝!”結(jié)果抓了個空。

  轉(zhuǎn)眸,顧唯悠然自得地喝著可樂。

  “你耍我!”方楹瞪大眼看他。

  顧唯嘴角動了動,一絲笑容溢出來。

  方楹想,他也會這么幼稚,居然也會跟女生玩這種小把戲。

  為了報復(fù),方楹想窺探信里的秘密?!斑@信你不要的話我就打開看啦?!?p>  “隨便。”他說。

  老師從小教育學(xué)生,偷看別人的隱私是不對的。

  方楹剛打開一半,轉(zhuǎn)念一想,還是算了,雖然對信里的內(nèi)容挺好奇的。

  及時收手,老娘不干這種缺德的事。

  “現(xiàn)在還寫情書玩這種小把戲,好幼稚!”方楹嫌棄地把信丟在他桌上。“我也不感興趣,如果你不要你自行處決吧”

  方楹剛說完,突然有一個長得一點點帥的帥哥給她送情書。帥哥把窗戶推開一點,沖著方楹的方向嘴巴一張一噏的,他說:“嘿,那個美女,你來一下?!?p>  班里的十幾個女生都在看著帥哥,剛開始方楹沒反應(yīng)過來,也不確定他叫是誰,只聽見他誒誒半天,方楹一臉狐疑地指著自己:“叫我?”

  帥哥開心地點頭。

  方楹說寫情書這種小把戲太幼稚,不感興趣。其實她又非常感興趣地打開信瞧瞧。

  寒窗十年載,第一次收到情書,方楹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顧唯見她信看得專心致志:“這是你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書吧?”

  方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嘚瑟的炫耀帥哥送給自己的情書:“難怪理科生都喜歡文科生,寫情書都這么有水平

  從此,見山不再是山,見水不再是水,都是你呀都是你!”

  顧唯鄙夷不屑:“這都老掉牙的還有人抄來送人,太不真誠了。”

  “嘁~”

  看完才覺得情書沒什么意思,方楹也沒有興趣回。于是就這樣被晾在一邊去了。

  運動會這天所以項目活動結(jié)束后,學(xué)生們基本自由活動,五點放學(xué)就可以回家了。

  沒放學(xué)前的一個小時,有幾個書呆子人在埋頭刷題。

  方楹幫顧唯復(fù)習。如果不是顧唯成績太落后,她承諾要幫助他考上重點大學(xué),方楹也懶得這么費力。

  方楹教導(dǎo)的方式并不復(fù)雜,思路清晰,通俗易懂。顧唯也很快就能掌握她的技巧和方法。

  其實顧唯也沒那么難教,方楹覺得可能他從小到大沒養(yǎng)成一個好的學(xué)習習慣。有些人從小就不喜歡讀書,這很正常,大多數(shù)男孩性格都風風火火的,性子又急,很少有可以專注做一件事的男生。

  入深冬,溫度一天比一天低,窗外開始飄起了雪花,像棉絮一樣輕盈,落到地上又沒了痕跡,飄了不到半個小時又停了。

  方楹看著窗外,有點失望。她希望雪可以下大點,哪知道這么快這么快就停了。

  她喜歡整個世界銀裝素裹的樣子,一眼望去,像個冰雪王國。

  下午天幕有點暗沉,溫度驟降,個個一邊抖著身體一邊喊著冷。黃昏時分,驚喜來得很突然,天空轉(zhuǎn)而下起了鵝毛大雪,像撒下了無數(shù)的亂瓊碎玉。

  大家都興奮趴在窗子上看著窗外連連驚呼:“哇,下雪了?!?p>  “真的下雪了,好漂亮?!?p>  下了晚自習,雪依舊不停地下著。路邊停著的車子被一層厚厚的雪覆蓋著。樹梢上的枝丫都裹上了銀裝。

  在白雪皚皚的小城里,如果在晚上看到的雪夜或許就會原諒了冬天的寒冷。在無盡的雪夜里那第一盞亮起來的燈就像一個是會發(fā)光的精靈。

  地上也積了厚厚的雪,方楹在雪地里踩過的地方留下她的腳印。背書包,抬頭望著天空,細細感受輕盈的雪在臉上的肌膚悄悄滑過,伸手打開手掌,讓雪落在手心里,很綿軟的,摸起來沒有任何感覺。

  雪花紛飛的景色真美呢。

  “你不冷嗎?”后面?zhèn)鱽砟泻⒌穆曇簟?p>  方楹回頭,是程蘊。雪落在他的頭發(fā)上,眼睫毛還沾了些雪花。

  這雪下得可真大呀!

  “不冷?!彼f。

  “你很喜歡下雪嗎。”

  “是呀,下雪很漂亮?!?p>  她校服外面穿著白色連帽羽絨服,帽沿是白色的絨毛。她在漫天飄雪的夜里,一下子又伸出手打開手掌,讓雪落在手里,一下抓樹枝上的雪,捏成圓圓的雪球砸在路邊,像個幼稚又爛漫的孩子,樂在其中。

  程蘊看她玩得不亦樂乎不好意思打擾,跟在她后面看著她。她好像也不把他當存在。

  突然從后面飛來一個雪球砸在方楹后背上。方楹不高興地回頭,就看見喬洋和顧唯,喬洋兩只手還搓著雪球,再次朝方楹砸過來,方楹急忙躲開,沒砸中。

  “找死呀你?!狈介毫R了一聲,從地上抓了一把,搓一個更大的雪球朝著喬洋扔過去。

  哪料劍走偏鋒,砸在顧唯身上。顧唯拍了拍粘在胸前的白雪,胸口被砸得有輕微地疼,無語地說:“你這什么水平,他這么大一塊頭在那你都扔不中?!?p>  程蘊看他們一如既往地打成一片,心里有說不出的失落,就這樣默默地越走越遠。

  喬洋幸災(zāi)樂禍地大笑起來,笑夠了才發(fā)現(xiàn)某人走遠了:“你們家文科男走遠了,還不趕快去追?!?p>  “什么我們家的,胡說什么。”

  方楹走在他們前面,喬洋那家伙手癢,老是拿雪球砸她背上,方楹警告他:“你再扔信不信我揍你?!?p>  “我好怕怕喲!”

  方楹氣不過,上去打他,這家伙跟泥鰍一樣狡猾,躲著顧唯身后當庇護,還小人得志地沖她做鬼臉。然后撒腿就跑了,方楹在后面追,不曾想雪地滑,跑幾下就滑倒,摔了個狗吃屎。

  喬洋突然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回頭的時候就看到她臉上沾了一臉的雪,忍不住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方楹知道自己這一摔有多狼狽。顧唯趕緊把她扶起來關(guān)切地問:“有沒有受傷?!?p>  “沒有”

  他用手幫她抹掉臉上的雪,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然后幫她拍掉衣服的雪。

  “別跟他鬧了,下雪地滑。”他的聲音低沉,像個父親安撫摔倒的孩子,讓人安心。

  方楹耳朵發(fā)燙,低聲說:“我自己來。”

  喬洋在那還笑得快要斷氣的樣子,方楹看他就很欠扁,越看越生氣,惡狠狠地瞪了他幾眼。

  喬洋跟他們不同路,到了路口分別。

  倆人繼續(xù)向前。方楹忽然走得更慢了,落在顧唯身后。在路邊抓了一把雪朝顧唯扔去。散開在他頭上和衣服上。顧唯回頭,她無所畏懼地笑著像個調(diào)皮的孩子:“好玩嗎?”聲音沒有起伏:“你真像個小孩?!?p>  方楹捉摸不透他說她是好還是不好,她依舊調(diào)皮地笑,時不時在他后背扔雪花。反正又不疼,顧唯隨她高興。

  玩夠了,方楹跑到他跟前說:“我們?nèi)コ院贸缘陌伞!?p>  “你想吃什么?”

  “適合冬天吃的?!?p>  “吃火鍋?”

  方楹很想吃,可是她窮不拉幾的,顧唯也好不到哪去吧。:“早知道不讓喬洋就這么回去了?!?p>  “老是讓他請客不好吧。”

  “他樂意,他也占了我不少便宜。”反正蹭那家伙的飯吃方楹從來沒羞愧過。

  “我請你吃一頓?!彼麤]有猶豫地說。

  可想吃的人卻猶豫了,她想起他媽媽的工作,收入并不高。

  “算了吧,下次吧?!?p>  顧唯沒再說話。方楹也沒說話,手里還幼稚地玩著雪球,手被凍得紅紅的,大家都覺得好冷,但她好像一點也不知道冷的樣子。

  走到正街,下雪的夜里,火鍋店里人滿為患。經(jīng)過門口,方楹聞到一陣陣香味,但沒有特意去想。

  走到下一家,也是火鍋店。顧唯拉著方楹拐了進去。

  方楹突然反應(yīng)遲鈍,他拉著她進店里是要吃火鍋嗎?

  里面客人也多,但還有位子。微胖的老板娘熱情地招呼他們。眼神有些怪異地看著他們倆。方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一只寬厚的手握著她。臉一紅,心虛地抽回自己的手。顧唯淡定得像什么事都沒有一樣問方楹:“你想吃什么?”

  “聽你的吧。我不挑?!焙芷恋幕卮?,比‘隨便’這兩個字聽著還讓人舒服。

  顧唯看菜單,很快就下決定,對微胖的老板娘說:“那就涮羊肉吧?!?p>  倆人認識時間長不長,短也不短,但卻是走得最近的,彼此的習慣和喜好也有大致了解。剛好方楹和顧唯都不太挑剔,能吃到一塊去。涮羊肉火鍋也一定方楹喜歡的。

  吃完好火鍋顧唯去埋單,倆人吃得不多,對顧唯來說沒多少錢。

  接下來把她送到家門口,叮囑她門窗鎖然后再離開,這漸漸成了顧唯的習慣。

  但在顧唯眼里,她只是一個麻煩,需要保護的人。

  如果不是當初得罪了韋駿他們,她也不會怕隨時會被人盯著。

  方楹剛到家,正準備要去洗漱就聽見有人敲門,心不由咯噔一下。

  不知道什么開始的,每到晚上有人來敲門她心里就突然不安寧。

  眼睛望進貓眼,看到來的人方楹倍感意外。

  “這么晚有事嗎?!?p>  站在眼前的中年男人是他繼父,陶沛東,陶天磊他爸。

  兩個月前她在學(xué)校里看著父子兩站在階臺上卑躬屈膝地向被欺凌的學(xué)生公開道歉。那天她站在人群里地麻木地看著他們,然后沒跟他打照面就走了。

  不過他們現(xiàn)在不知道還有沒有法律關(guān)系。方楹媽媽已經(jīng)去世幾年了,她也從陶家里搬出來四年了。

  “我一個小時前就來了,看里面燈沒亮,敲門也沒應(yīng),就知道你還沒回來?!彼膊坏人?,像主人一樣不客氣地坐沙發(fā)上,目光打量著四周:“你就打算一個人住下去呀?!?p>  方楹對待這繼父沒有熱情,更沒什么感情,只是不冷不淡模棱兩可地說了句:“我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住著也挺好。”

  “可你還是個學(xué)生,一個女孩住這不安全?!?p>  “我已經(jīng)住了四年了,現(xiàn)在好好的不是么?!?p>  “好嗎?”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她,眼神有些懷疑:“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男的是誰?!?p>  “跟你沒有關(guān)系,而且我很安全。”

  “我來找你就是希望你搬回去跟我們一起住,雖然你媽媽已經(jīng)去世,但在法律上我還是你的監(jiān)護人。我有義務(wù)照顧你?!?p>  “你有沒有記錯,我已經(jīng)滿十八歲,我可以獨立自主了,不需要什么所謂的監(jiān)護人來監(jiān)督我?!狈介河行┢v:“已經(jīng)很晚了,你回去吧,我要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上學(xué)。”

  她一副銅墻鐵壁的樣子,看來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勁頭。陶沛東有些不甘就這么離開,可方楹的性格執(zhí)拗他又不是不知道。

  突然想起一事,陶沛東不說出來心里不痛快:“那次學(xué)校來傳播的視頻是你干的吧。陶天磊在法律上也算是你弟弟,你那視頻一傳讓你弟弟和我怎么做人,特別是你弟弟,他還要上學(xué),現(xiàn)在每天在學(xué)校里被人指指點點,頭都不敢抬,對他的影響有多大你不知道嗎?”

  弟弟……方楹只覺得這稱呼很諷刺,冷冷地說:“那個視頻想你應(yīng)該也看到了吧,那可是校園暴力視頻,你兒子可是霸凌者。再說他也從來沒把我當成姐姐看待,還跟別人合起伙來欺負我。你以前沒底線地慣著他,雖然了你培養(yǎng)他盲目自信,任性輕狂的性格,但還挺是欺軟怕硬。我覺得他這樣就挺好,有卑微感和挫敗感至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p>  “方楹”那雙略顯瘡痍的眼睛隨即蓄滿慍色:“你年紀輕輕的一個學(xué)生說話怎么尖酸刺耳,你怎么就沒繼承你媽半點溫婉,你媽還從來沒這么說過天磊呢。”

  “你別再跟我提我媽”方楹激動起來,每次一提到到媽媽,心里像被刀開了一口子,痛得她要喘不過氣來,嘴唇微微顫抖:“她已經(jīng)死了,我跟你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p>  窗外的雪漸漸停了,只有飄零的雪花灑灑而落,一眼望去整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像個玉砌的潔白如玉的世界。遠處小庭院里的小房子屋頂上好像被厚厚的積雪罩著像一座雪堡,暖色的光從玻璃窗映出來。方楹想起在于一本雜志上看到瑞士雪夜的小鎮(zhèn)。大雪過后白雪鋪天蓋地,晚上卻是萬家燈火,像茫茫天際的白川光瑠,寂寥卻美如仙境,美得像童話世界般夢幻。

  她一直向往這樣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方楹背著包下樓,看見幾個鄰居站在樓前嘰嘰喳喳地說話。

  張阿姨眉開眼笑地對方楹說:“方楹,阿姨先跟你打個招呼,我們家要搬家了,我們樓層就剩你一戶了,我們不在沒人照應(yīng)你了,你一個人要多注意安全啊。”

  方楹有點意外,恍惚地說:“怎么就搬了?”

  “我兒子在新區(qū)買了大房子,我們就搬過去一家人住——我們就是提早一點,很快就輪到你們了?!?p>  “很快就輪到我們?”方楹疑惑地睜大眼,張阿姨說:“你還不知道?這片老區(qū)拆遷政策已經(jīng)公布出來了?小區(qū)公告欄貼著呢,應(yīng)該過年后就正式實行?!?p>  方楹跑到入口公告欄,那里已經(jīng)圍了好多人七嘴八舌的??磥磉@老單元真的人都得搬了。

  拆遷的事早就有消息傳出來,已經(jīng)傳了兩年,那么長時間光打雷不下雨,剛開始還沸沸揚揚地議論拆遷的事,時間長了都人沒有再提起。

  這小區(qū)是六十年代的高檔公寓樓,只有身份高貴的人才能住得起這樣的地方。方楹的外公年輕時混得風生水起,外婆又是國企單位的辦公室主任,整個小區(qū)也就外公家的戶型是最好的,而且面積大。

  方楹的房子客廳有個陽臺,主臥有個陽臺,采光也很好,住得也舒服。只是年歲久遠,今日已不如往昔。這些單元樓外面看起來很老舊落魄,一些小區(qū)設(shè)備也陳舊不堪,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方楹不禁冷笑,難怪昨天晚上陶沛東突然找上門來讓她搬回去,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回想起來,她過去總覺得自己失去得太多,一無所有。

  方楹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她的潛意識里她也只有媽媽。

  五歲的時候方楹媽媽嫁給了很普通的陶沛東,他也是獨自帶一兒子,比方楹小四個月。

  陶天磊從小就渾,上小學(xué)就經(jīng)常闖禍,主要是打打架,欺負小女孩,破壞別人的東西,經(jīng)常有家長找他們理論。陶天磊學(xué)習成績不好,又愛惹事,老師也煩他。每次開家長會陶沛東都不好意思去就叫方楹媽媽去。

  方楹現(xiàn)在依稀記得媽媽每次家長會那邊為了陶天磊在老師面前低聲下氣地愧疚自責,這邊因為優(yōu)秀聽話的女兒和老師笑盈盈,在方楹同學(xué)老師面前好有底氣的樣子。

  陶沛東這人除了不打老婆這點優(yōu)點之外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管對錯什么都向著他親兒子,方楹作為姐姐,不管對錯什么都理所當然讓著弟弟。

  那時候媽媽是在一家紡織廠上班,為了多掙點錢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一天三頓飯都在廠里吃,晚。從十歲開始,方楹就開始做家務(wù),做飯,打掃衛(wèi)生,洗衣服,還要幫他們父子倆一塊洗。

  方楹性格從小好強,心思又敏感,陶天磊有時候招惹她的話她也會打回去,打重一點了么他又哭著去找爹,方楹肯定要挨打幾下陶天磊才找到心理平衡。

  十三歲那年方楹媽媽生病去世。可能知道自己病重怕熬不過。有一天媽媽趁屋里就只有母女倆的時候時候從一個帶鎖的木箱里拿出一個文檔紙袋,里面是一本存折和房產(chǎn)證。

  那時候方楹才知道,原來她不是真的一無所有,她擁有外公外婆去世之前轉(zhuǎn)在她名下的房產(chǎn)和存款。

  外公外婆在世時是心思比較謹慎,知道方楹媽媽早晚都要嫁人,給方楹找個爹。這世道也沒幾個后爹愿意把繼女當成親生女兒看待。為了方楹的將來考慮外公外婆和媽媽商量把房子過到外孫女名下,媽媽也十分贊同。這樣的話將來如果夫妻倆有什么糾紛,或者過不下去了都涉及不到方楹的財產(chǎn)權(quán)。

  突然一把雪花突然從頭頂落下來,頭上和脖子里涼嗖嗖的,方楹驚愕地抬頭,原來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她用手撥開頭發(fā)上的雪和衣服帽子上的雪。

  從后面?zhèn)鱽磔p慢地笑,方楹循聲回頭,顧唯步履矯健地走到到她跟前,說:“想什么呢,走路都快撞樹上了。”

  “哪有”方楹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什么:“剛才是你拿雪扔我的吧。”

  “傻乎乎的。”

  “討厭,我還以為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呢?!彼衷陬^上撥了撥,被梳得齊的頭發(fā)被弄亂。

  顧唯看了她一眼說:“別弄了,沒有了——剛才你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p>  “沒什么”她在想以前和媽媽凄苦的日子,但她是不會告訴他的。

  顧唯一眼看穿:“騙人,你臉色不太好,有黑眼圈,昨晚沒睡好。”

  方楹看著早晨空蕩的路牙子上,意味深長地嘆口氣:“高三狗果然是最苦的,人家都放寒假了我門還得補課?!?p>  “再堅持幾天,我們也放假了?!?p>  方楹仍然無精打采,掃興地說:“然后我們還得提前回校補課。”

  這個時候頭頂?shù)陌籽﹪W啦嘩啦的撒下來,方楹再次抬頭,頭頂沒有樹枝。有人在后面得意的哈哈大笑。

  又是喬洋那家伙!

  昨天晚上的仇還沒找他索討今天又得寸進尺了。

  方楹從路邊捧了一把雪,準確無誤地朝著那討厭的家伙扔過去。

  他用手擋著臉,然后飛快地腳步?jīng)_上前去。

  下雪的冬天,童心未泯地人都喜歡打雪仗??此茻o聊,卻樂在其中。

  第一學(xué)期在下著雪的寒冬里進入尾聲

  云川是屬南方氣候,卻每年都會下雪,不過鵝毛大雪很少有,今年應(yīng)該是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一些棚子都被積雪壓倒了。

  樹變成了雪樹,矮房變成了雪壘,車變成了雪車,河變成了冰河,在室外的人也變成了雪人。整個世界白雪皚皚,像個冰雪王國。

  今年真的好冷呢。比往年還要冷。

  小年夜那天,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家都給自己的房子張燈結(jié)彩的。老單元區(qū)的住戶在這里過的最后一個年,比往年還要花心思來布置房子,門口兩邊都掛著兩個大紅燈籠,很漂亮。

  方楹看見左鄰右舍都在張羅自己的老房子,她也心血來潮,也想在家門口掛大紅燈籠。

  這么想著,她打電話把林好約出來陪她逛街買東西,可惜林好去她外婆家了,地方有點遠,要明天下午才能回來。

  獨自一個人去逛集市,在商貿(mào)城一樓有一條街都是辦喜事和過年用的商品,走進去,紅紅火火一片,都是紅色的。

  紅色的對聯(lián),紅色的蠟燭,紅色的結(jié)彩懸燈,紅色的流蘇裝飾掛件,紅色的大燈籠,紅色的鞭炮,紅色的裝飾花……看起來喜氣洋洋的。每家店里都擠滿了人,連老板都滿面紅光,忙得像個陀螺也是心情也是高興的。

  方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走停停,忽然看到穿著黑色外套的顧唯就在前面,方奮興奮起來,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

  剛要走過去才看見她身邊有個女孩,披著烏黑的長發(fā),拿著一個懸燈巧笑盼兮,眉眼娟秀。嘴唇一張一噏,好像在問身邊的男孩好不好看。男孩很有耐心地拿在手里,指頭輕輕拂過懸燈的流蘇,微笑著點頭,女孩滿意的叫老板裝起來,男孩隨后付錢,然后甜情蜜意地相攜離去。

  方楹一顆火熱熱的心一下子跌到冰谷里。失魂落魄地繼續(xù)逛。

  突然電話響起,方楹看到這個號碼心情更加陰郁了。

  “喂~”方楹的聲音都透著不高興。

  “方楹,明天晚上回來一塊吃年夜飯吧。”

  “不用了,我們明天晚上有同學(xué)聚餐,不去不行?!狈介赫f假話說得很熟練。

  她想,她這么說陶沛東應(yīng)該不會勉強了了吧。

  他果然無奈道:“大年夜的還聚餐,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會玩!”

  方楹繼續(xù)自圓其說,溜得像個說荒專業(yè)戶:“想到還有一個學(xué)期大家就各奔東西了,所以大家就聚在一起過個年。”

  掛了電話,方楹不禁冷笑。這人真會打如意算盤,她從他們家搬出來的時候才十四歲,卻一點也沒想著留她,往年也沒叫她回去吃年夜飯。今年倒是想起來了她這個人。不就是因為拆遷的事嘛。

  想從她這里撈到一點好處?想都別想。

  方楹一個人忙前忙后,把家布置得喜氣洋洋的。從樓下的大媽那里借了一個梯子,在門口掛上了兩個大紅燈籠,還貼了精心挑選的對聯(lián)和門幅,樓上的鄰居看見她笑盈盈地和她打招呼,問她要不要幫忙,她搖頭說不用,她一個人也可以搞定。

  下午,路晴和楚夢甯提著大包小包來,方楹開門時都大吃一驚:“你們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

  “給你一個驚喜呀”路晴笑說:“不是驚嚇吧?!?p>  “我膽子大,你們還驚嚇不了我呢?!狈介阂苫蟮乜粗鴥蓚€女孩手里提著大袋沉甸甸東西問道:“你們剛才逛街了嗎,買那么多東西。”

  夢甯說:“這是菜,都是吃的,晚上我們要在你家吃飯,你看我們都自己帶材料來了,你不會把我們趕走吧?!?p>  方楹被她們搞得哭笑不得:“你們來就來唄,還買東西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p>  “林好在回來的路上,晚上她也來吃飯?!?p>  “不是吧,她不是說明天下午才回來嗎?”

  “估計四點半才能到,她來喬洋那家伙肯定也屁顛屁顛地跟來”路晴嫌棄地皺鼻子:“跟屁蟲似的?!?p>  即使那倆人沒捅破那層窗戶紙,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喬洋對林好的心思。

  路晴朝方楹曖昧地眨眼:“喬洋來了是不是顧唯也會來?”

  “那他還是別來了?!?p>  “那讓文科男來?”

  “fu le you!”

  是不是年少時的愛情都是這么神神秘秘的。

  雪天路面較滑,車速都慢,林好到的時候已經(jīng)下午五點。

  她是跟她媽媽去的外婆家,本來打算明天下午才回來。想到方楹一個人難免太孤單,就一個人提前回來了。

  雖然她們都沒說,但方楹知道她是怕她一個人太孤單,所以才約好一起來陪她,熱熱鬧鬧地吃頓飯的。方楹心里很感動,她并不是什么都沒有,她還有路晴,夢甯,還有林好,還有屬于自己的家不是么?

  這天就只有四個女孩在,沒有喬洋也沒有顧唯,也沒有文科男。就只有她們四個女孩一塊洗菜切菜下火鍋。除了方楹,她們幾個都拍了照片發(fā)朋友圈。她們吃完火鍋又風風火火地殺去KTV,還包夜的。KTV從明天開始也放假了。

  不過大家習慣了過早睡早起的生活,唱到凌晨一點就走了。林好最能唱,什么歌都能唱出氣氛來,個個都唱得嗓子都啞了就只有她還不知疲倦。路晴都說她將來是要當歌星的人,還拿著麥跟她說:“林好,以后當明星要是紅了可別把我們給忘了?!?p>  林好大方地笑著:“如果我將來當了明星你們一個當我助理,,一個給我提包,一個給我煮咖啡?!?p>  “靠,你把我們當成保姆了。”

  從KTV出來林好她們并沒有回家,又去方楹那里,晚上四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還沒體會過有人暖床是什么感覺。”路晴色瞇瞇地抱著她旁邊的夢甯。

  夢甯心里發(fā)麻,胳膊都起了雞皮疙瘩,嫌棄把她地爪子扯開:“你抱就抱,還說這么惡心的話。”

  “惡心的話和惡心的事,你選哪一種?!甭非绲脑挻笥幸馕?。林好和方楹捂著嘴悶悶地笑。

  夢甯就性格比較含蓄,臉有點兒紅:“我一腳把你踢下去。”

  “夢甯姑娘,你也是個十八歲的大姑娘,怎么還聽不得成年人的私房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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