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劉氏說:“是我這個做大娘的疏忽,沒有給你點零花錢,今天聽我老姑娘一說才恍然想起來?!?p> “我不用,在這里你們對我很好,吃的穿的什么都不缺,也沒有用錢的地方,我不要。”她忙把匣子推回去。
“推辭啥?!給你就拿著?!眲⑹弦话褜⑾蛔尤剿龖牙?,說道:“在鎮(zhèn)上丟的那一吊錢你就別再惦記,著急上火再得了病,犯不上?!?p> 劉氏看著她抱著匣子扁著嘴不說話的樣子,最像極沈佩委屈的時候,嘆氣說道:“你只管踏實在家里住著,別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也做不來那些彎彎繞繞的,對念姐兒啥樣就會對你啥樣。匣子里的錢你留著買點姑娘家的東西,別胡花,要是用完了再跟我要,總不會因給你幾個錢家里就活不下去了?!?p> 劉氏的話真的是戳到了她的心里頭,她努力忍住情緒,可眼淚還是簌簌地落下,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到劉氏的臉龐,不慈祥不好看卻格外真實,張了幾次口,喉嚨像是被塞住一樣,說不出話來。
見狀劉氏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難得動容說道:“你也是個可憐的,沒事沒事,快回屋睡覺去吧?!?p> 她從東屋出來后,抱著錢匣子頂著月光緩緩走到東廂房窗下,環(huán)顧沈福家的院落,滿是一家人生活的痕跡,令她感覺溫暖又羨慕,可唯獨自己不屬于這里,一時間,心里百感交集。
一直想靠自己在這里立足生存,可是好多事情好多人都不是她認(rèn)定的那樣。從沈家醒來后發(fā)生了太多太多,好的壞的瞬間會時不時在腦子里冒出來,讓她忍不住猜測自己在別人眼神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是不是那句話那種行為無意傷了被人的心讓被人不高興,甚至還會糾結(jié)她應(yīng)該做什么反應(yīng)說什么話才會讓別人覺得她沒有不一樣。
她又想自己是不是要內(nèi)心再強(qiáng)大一些,那樣就不會因為旁人的一件事或者一句話一個表情開始動搖反省起來,其實她也清楚她之前的處境并不完全是家人的問題,更多的是自己一步步妥協(xié)導(dǎo)致的。
事在人為,世上那么多姐弟,那么多重男輕女的父母,可并不是所有姐姐都會成為“伏弟魔”。
面對親密關(guān)系時的一次次心軟,一次次討好,才親手給自己脖子上套了繩索,因為太想要得到溫暖所以就把繩索一端交了出去,面對選擇時的每一次忍耐,每一次取舍,每一次貪戀都會讓脖子上的繩索收緊一分。
加上被動的性格,決定了她會在遇到困難時獨自解決不求助,會為了避免沖突而選擇妥協(xié),也會為了合群去出合適的言行,更害怕別人不開心而無法拒絕,然后,她就變成了一個很好說話又沒有什么性格的人。
有時候夜里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她也會常常在想,也許當(dāng)初某個時刻自己不那樣說話不那樣選擇,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突然間來到這里,也許算是得到一次重啟人生的機(jī)會,那這一次,她不要再變成困在親情里的“伏弟魔”,她想變得更加勇敢一點,遇到那些好的、壞的,可以按照心里真實的想法去大聲說“好”、大聲說“不”。
以前聽說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說世界上會有另一個你,是你最想要成為的樣子,做著那些你想做又不能做的事,過著你最羨慕的生活。
她想要活成當(dāng)初她心底十分羨慕的另一個自己,可以有壞脾氣,也可以有怪性格,大膽地找到喜歡的人,向著用一個方向,一起肆意快活地生活下去。
經(jīng)過幾天時間下來,等再次來沈俊房間寫字的時候,她已經(jīng)重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能夠神情自然地面對念姐兒詢問去鎮(zhèn)上丟錢的事情了。
念姐兒是個苦日子過久的姑娘,平日是一個銅板也不會亂花的,聽完她的講述后心疼不已,長呼短嘆半天,更不忘對她認(rèn)真地說:“下次你再去鎮(zhèn)上賣香皂要帶上我,我來揣錢袋子,咱倆一定能把錢看住了?!?p> 算上之前沈佩的叮囑,這已經(jīng)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了,確實也是自己太馬虎大意導(dǎo)致的,無奈地答應(yīng)道:“好,下次一定帶著你?!?p> 聽到她答應(yīng)下來后念姐兒才低下頭繼續(xù)寫字,又忽然想起什么,接著繼續(xù)問道:“那咱們做的香皂賣出去了嗎?”做各式各樣的皂時念姐兒一直是全程參與,自然也十分惦記結(jié)果。
聞言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下鼻子,心虛地?fù)u了搖頭,心想要是賣出去的話那她肯定一回家就會美滋滋地跟她們顯擺,何至于一聲不吭地關(guān)門郁悶?zāi)亍?p> 念姐兒也跟著失望起來,嘆了口氣,繼續(xù)練字。
兩人說話期間,沈俊一直安靜地坐在兩人的書案前面,一邊看書一邊時不時指導(dǎo)兩人,聽到她丟錢一事他也沒有開口插話,因為沈佩那日一從她房間里出來就告訴了家里人,就連她的壓歲錢也是那時候商量完才想起來的。
對于她住在家里,他的反應(yīng)并不如沈佩那般敏感和關(guān)注,多念姐兒一個人是多,多兩個也沒什么區(qū)別的,反倒是有了她和念姐兒后家里更加熱鬧些。為了不打擾他讀書,每每家里來人也是不到他房間里來的,頂多是叫他來到正屋略微站站便罷?,F(xiàn)在他偶爾空出一個下午來教兩人識字寫字,也算是能給他放松的空檔了。
他察覺到好像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放下手里的書看過去,卻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嘴唇抿起又眉頭輕蹙,看起來似乎是在愣神。他略微想一想明白過來,笑著調(diào)侃她道:“怎么了,難道還在心疼那一吊錢嗎?”
聞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神,解釋道:“昨個已經(jīng)得了一匣子的零花錢已經(jīng)不心疼了,我就是在想別的事情有點走神?!?p> “別的什么事情?”他問道。
沒想到她只是隨口一說他會繼續(xù)往下追問,她端詳他的神情,想分辨出他究竟什么用意,畢竟素日他除了教她們認(rèn)字寫字外就是安靜地看書,從不參與她們的閑聊,今兒怎么一反常態(tài),難道是劉氏對他說了什么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