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街的大門已經(jīng)修繕完畢,飛檐翹角、金碧輝煌,甚是華美。但其門楣上并無匾額,空蕩蕩的,讓人覺得缺了點什么。
馬車駛?cè)胄〗?,不一會兒,來到了一座巍峨的黑漆大門前。
秦蓮笙掀簾一瞧,見門匾上書寫著“蔡府”兩個大字。她略一思量,明白了永真帝的安排。杜府與鬧市之間原本還有一兩座府邸,如今合并到了一塊兒,成了蔡府。而原本的明王府被擴大,占了半條街。她對于府邸大小并不在意,而永真帝如此夸張地擴張公主府,怕也是為了彰顯對她的特別恩寵。
“殿下,蔡府到了?!鼻飼宕嗟穆曇糇院熗鈧鱽?。
“草民蔡紹海(老臣杜佑)恭迎明輝公主殿下?!?p> 秦蓮笙扶著秋書的手,緩緩鉆出了馬車。她放眼一望,只見地上黑壓壓地跪了一片。她也懶得細(xì)辯,正要斂眸,卻察覺一道望將過來的目光。
秦蓮笙循望而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正偷眼打量著自己。那雙黑亮亮的眸子里蘊著不甘和桀驁,讓她想起了宮里被處理掉的幾個婢女。她冷冷地望著那女孩,直到對方低下頭,避開她的審視。
“眾卿家平身?!闭f話間,她徐步踏凳而下。
杜佑慢慢起身,上前拱手相迎?!暗钕抡垺!?p> 秦蓮笙微微頷首,旋即在公主儀仗的護衛(wèi)下,與杜佑一前一后,走向了蔡府。舅公蔡紹海緊隨其后。
過了照壁,兩側(cè)依舊是抄手游廊。因為之前并非無人居住,所以園中樹木繁茂、灌木修剪齊整,假山流水一步一景,倒是有些江南水鄉(xiāng)的味道。
秦蓮笙一面隨著杜佑往后院走,一面道,“外公,這里可比杜府精致不少?!?p> 杜佑笑了笑,回道,“你舅公喜好擺弄花草,偶爾也會玩玩假山。”
秦蓮笙抿嘴一笑,“外公過謙了。以往,杜家男丁都戍守邊城,哪有這工夫?”說著,她猛地想起了被休的阮氏,忍不住問道,“外公近來身體可好?”
杜佑花白的長眉皺了皺?!巴夤眢w硬朗,無需記掛。”
秦蓮笙頓了頓,壓低聲音道,“阮氏身手極好,外公可知?”
杜佑腳步一頓?!笆裁??”他吃驚地望著秦蓮笙。
秦蓮笙便將早間抓捕阮氏的經(jīng)過簡略地道與杜佑,不過略去了她受傷一環(huán)。旋即,她又道,“我已安排下去,讓他們務(wù)必拿到當(dāng)年阮氏對外公所下之藥的解決之法?!?p> 杜佑平靜的面容漸漸皸裂,絲絲感慨和觸動猶如暗潮在他黑黢黢的眼底涌動?!澳恪踔钍嫌盟幙刂屏送夤??”
秦蓮笙淡淡地笑了笑,“外公難道忘了我擅長醫(yī)術(shù)?”
杜佑長嘆一息,幽幽道,“外公老了,生死有命?!?p> “外公可不能稱了某些歹人的心意?!鼻厣忬厦胬淙缢?p> 阮氏之歹毒,超乎她的想象。如此惡人之想,她是斷不能讓其稱了心的。
杜佑不置可否,只道,“清城的傷勢如何了?”
“頂多半個月,”秦蓮笙忍著左肩傳來的陣痛,輕聲道,“他應(yīng)該就可以走路了?!?p> 杜佑緊攢眉頭,“還要這么久?”
秦蓮笙不解地問道,“出了何事?”
杜佑搖了搖頭,并未作答,只是問道,“比武之事,你有幾成把握?”
秦蓮笙一聽,陡然明悟杜佑之意。他擔(dān)心她武藝粗淺,輸了比賽,希望杜清城能上陣。原本,她對比武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可如今……思及此,她的心似被壓了塊巨石般憋悶難受。與此同時,肩上的傷勢痛得越發(fā)厲害起來。
“實在不行,”杜佑遲疑道,“讓清淵做好準(zhǔn)備?”
秦蓮笙搖了搖頭,“不可。對方乃紫國公主和白國太子。就算我當(dāng)真輸下陣來,能替我上場的也僅有我兄弟方可?!闭f至此,她忍不住苦笑一下,“不過,如今看來,只怕唯有我孤軍奮戰(zhàn)了?!?p> 杜佑緊鎖眉頭,腳下的步子越發(fā)遲緩。
“外公不必?fù)?dān)心,”秦蓮笙道,“這一場比試,我是一定要贏的。”
她輸不起,杜家輸不起,青國更輸不起。此一對決,不說關(guān)乎青國生死,至少也決定著青國未來的國運。她即便再自私,也無法做到漠視千萬生靈之未來。這是她經(jīng)歷趙方舟一番強力質(zhì)問后深思的結(jié)果。雖然這樣的選擇無疑將她拖入了現(xiàn)在時空的巨大旋渦之中,讓她離開這里的夢想變得越來越遠(yuǎn)。
杜清城坐在大廳之中,朝著大門方向翹首而望。望眼欲穿的感覺,怕也就不過于此。
他沒料到她會來,方才乍聽她將出席今日的午宴,內(nèi)心止不住狂喜。她終于還是放不下他!想到這兒,他的嘴角便忍不住上翹,臉上掛滿了笑。
沉穩(wěn)的腳步聲漸起,杜清城不禁伸長了脖子,竭力遠(yuǎn)望。
不一會兒,一抹妖嬈的黑色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簾。
玄色深衣,繡以大紅色回紋裝飾,富麗而高貴。她云鬢微斜,長發(fā)如瀑,仿似上好的玄色錦緞一般。那不盈一握的纖腰將其婀娜的身姿稱映得體態(tài)風(fēng)流。雖然她表情平靜,但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卻清亮如泉,明耀如光,嫵媚如畫,讓人移不開眼。
深深凝望,四目相對,情意綿長,結(jié)有千千。
步步行來,情深比海。
杜清城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秦蓮笙,心緒起伏,情思涌動。只是……他細(xì)細(xì)看來,還是覺得她臉色發(fā)白,似乎身體有恙。
不覺間,秦蓮笙已經(jīng)跨過門檻,走進了大廳?!霸趺从肿陲L(fēng)口上?”聽似責(zé)備的話暗藏著幾分疼惜。
杜清城笑了笑,“此處可早一點見你?!?p> 雖然他也知道這么做有多傻,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早一點、再早一點看見她。因為他對她早已思念成魔。
秦蓮笙笑了笑,來到他身側(cè),隨著杜佑和蔡紹海一起走向主桌。
杜清城怔愣一瞬,心底疑竇叢生。
平日她都會順勢推著他一起前行,今日為何……
怔想間,他不由故意讓輪椅放慢了前行的速度,落后秦蓮笙一步多的距離。
他抬眼一望,仔細(xì)觀察秦蓮笙的背影,察覺她左肩似乎有些僵硬。此時,他幾乎肯定,她當(dāng)是受了傷。只是這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