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暮春風冷,小心著涼?!?p> 阿嬈從身后為我披上一件大氅,隔去了微涼的夜風,暖了不少。
今夜正逢月圓,天上的圓月奪了星辰的華光,獨占夜幕,連云彩都未見半片。
“阿嬈?!蔽铱粗禽啽涞脑拢p聲喚她,“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少主沒錯?!卑普镜轿疑韨?cè),喚婢女捧來一盞熱茶,“暖暖身子吧?!?p> 杯中茶水微綠,未嘗便覺香氣馥郁,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身子暖心卻不暖,莫費了這般好茶?!?p> 一聲尖銳的哨聲劃破夜空,仿佛鳥雀臨死前的哀嚎,凄厲駭人。
“沐秋可到了?!蔽颐撓麓箅?,帶著阿嬈往夕落閣外走去。
“早已到了,就在外頭等著呢?!?p> 我淺笑,“那我們便去邀請母親看這一出好戲吧,想必母親也在等著呢?!?p> 夕落閣外,黑壓壓一片人影,見我出來,齊齊跪了一地。
“參見少主!”
他們男女各半,皆是一襲黑衣蒙面,墨發(fā)高束,以長劍柱地,單膝跪下,為首之人正是沐秋。
我看了他們一眼,聲音不自覺帶了幾分狠意,“今夜,我要闖炎華宮之人,有來無回?!?p> “定不負少主所望!”沐秋仰頭高聲應(yīng)我,眼底的殺意濃的像夜幕一般化不開。
“這樣的好戲,怎么能少了母親?”我回頭看了一眼阿嬈,眸中帶了幾分邪肆,“你去把母親請過來,讓母親也高興高興?!?p> “是?!卑菩卸Y告退,帶了幾人往朝陽宮去了。
“走吧,去會會那些來訪我炎華宮的客人?!?p> “是!”沐秋等人起身,跟在我身后往宮門前走去。
此刻的炎華宮正門喊殺聲四起,兩波人馬正在交戰(zhàn),我們趕到時,對方已殺了數(shù)十人看守宮門的屬下,正要突破第二道關(guān)卡。
我在望樓上看著,并不著急,只因現(xiàn)在華陌還未到,若是華陌親眼看著她的人被一個個殺死,眼睜睜看著最后一絲希望破滅的滋味,一定很難受吧。
沐秋等人隱在暗處等我命令,還沒有出手。
很快,阿嬈架著華陌來了。她被阿嬈反扣著雙手,十分狼狽,全然不見一宮之主的威風。
“阿嬈,你這是做什么,不可對母親無禮?!?p> 我擺擺手,讓人在望樓上放了一張椅子,把華陌押了過去坐下,讓她正好能看見下方的戰(zhàn)局。
“母親請坐,今晚倉促請母親前來,只因有一場好戲想讓母親陪華幽一同觀賞,若有得罪,還請見諒。”
阿嬈雖放開了她,卻點了她的穴道讓她無法說話,華陌只能狠狠地瞪著我。
我覺得有些好笑。
“動手吧?!蔽页迩锎蛄藗€手勢,讓他們參戰(zhàn)。
下方戰(zhàn)局本是對方占了優(yōu)勢,他們足有一百多人,皆武功不俗,但沐秋率人參戰(zhàn)以后,兩方便漸漸勢均力敵,開始膠著。
華陌不再看我,而是盯著下面的戰(zhàn)況。顯然,她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原本殺氣騰騰的眸子染上了絕望悲戚之色。
“少主,他們究竟是什么人?”阿嬈有些好奇,她只知道今日會有人來犯,卻不知道對方身份,“今日我們已經(jīng)殺光了宮主部下的所有勢力,絕不會有一人遺漏,這些人又是什么身份呢?”
“他們啊?!蔽逸p笑著看了一眼華陌,“都是故知的人。”
“可故知手下三支勢力早已被我盡數(shù)鏟除……”阿嬈似乎是有些擔心我責怪她,聲音里帶了幾分不安。
“不關(guān)你的事。”我輕輕拍了拍阿嬈的肩,“你看,他們的衣著打扮都不像是炎華宮的人,反而更像江湖上人人驚懼的賞金獵人,不是嗎?”
“腰別鹿皮袋,身背十字弩,身上還有金色箭頭,果真是賞金獵人,而且他們并不熟悉炎華宮的格局,否則也不會這么大張旗鼓地攻打正門?!卑谱屑氁豢?,恍然大悟,卻還有些不明白,“他們既是賞金獵人,少主方才又為何說是故知的人?”
我斜倚在望樓的圍欄上,看著華陌如死灰一般的臉色,緩緩道:
“故知常年為母親暗中訓練死士,這些賞金獵人確是故知的人,不過是打著賞金獵人的幌子罷了。只是我倒是好奇,這些人,為什么會為了一道命令,不要命地來闖炎華宮?!?p> 阿嬈站在我身側(cè)望著下方的戰(zhàn)局。
對方不敵沐秋,已漸漸落了下風,但還能相抗。
“今日我率數(shù)百人誘殺故知時,她為何沒有暴露這支勢力?若是這些人在,或許她還能有一線生機。”阿嬈偏頭,又問。
“愚忠之人罷了。故知此生只忠于母親,她訓練的人都是母親最忠誠的狗。”
我俯身在華陌耳畔,輕聲道,“可惜,母親卻根本護不住她。”
見華陌一副恨極了我卻不能說話的樣子,我便伸手解了她的穴道。
“咳咳咳……”華陌終于能放松下來,靠在椅背上喘了幾口粗氣,仰頭看著我道,
“華幽,我就算是死,也不會任你凌辱!”
“不管母親待我如何,始終對我有養(yǎng)育之恩?!蔽覍⑷A陌凌亂的長發(fā)理順,放在她胸前,聲音柔的像今晚的夜色一般,“華幽不會讓母親死的,只要華幽在一天,母親就永遠是炎華宮的宮主?!?p> “哈哈哈……”華陌一把推開我的手,笑聲在這樣的夜里顯得凄厲駭人,“可笑,真是可笑……”
我輕輕勾唇,站起身來,凝眸對阿嬈道:
“阿嬈,這輩子我不需要你像故知對母親一樣忠心,也不需要你對我以命相護,我只要你周全。”
阿嬈似是沒想到我會說這樣一番話,微微愣住,便見我從望樓一躍而下,朝沐秋等人的方向掠去。
我踏著樹冠上初春才長的新葉逼近戰(zhàn)場,手里執(zhí)了一把長劍,一身殺意磅礴瀉出。
我想,我現(xiàn)在的模樣一定很駭人。
往日殺人時,他們總是被我如今這般的模樣嚇得跪地求饒,興許是殺的人多了,身上戾氣重,稍微露點殺氣便顯得如同地獄修羅一般。
這不是我第一次在華陌面前動手,卻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現(xiàn)出自己的實力。
長劍凝了十足的內(nèi)力劈下,最近的兩人直接身首異處,我一個轉(zhuǎn)身,挑開一人砍向沐秋的大刀,手腕翻轉(zhuǎn)間抹了對方的咽喉。
這些人與我而言算不得什么,殺他們,不過是費些力罷了。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我砍殺了最后一人,從他胸膛拔出長劍,轉(zhuǎn)而望向樓上的華陌。
她臉色不太好。
我不屑的輕笑,看尸體從宮門一路橫七豎八地鋪陳到我腳下,有的人尸身不全,手腳早已不見;有些人被開膛剖腹,肚腸內(nèi)臟流了一地;有些人被開了瓢,腦漿混著血液在地上開出一朵粉色的花來……
今夜,炎華宮的重門二院,成了名副其實的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