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穿越過來之后便極少做夢,但是從榮壽宮里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夢到了瑨嬪極凄美的笑。
夜半從夢中驚醒,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碗蓮子羹要的時候很是巧合,又是何時被摻進去的紅花?紅花既然是女子墮胎之物,很顯然是沖著皇后去的,可是皇后隨侍養(yǎng)心殿這件事連榮壽她們都不知道,外人又如何得知?更詭異的是,送這碗紅花蓮子羹的人怎么就知道,皇后一定會喝呢?
我腦袋里一團漿糊,怎么理都理不順。看來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有人買通了瑨嬪的丫鬟給瑨嬪傳遞假消息,只為借她的手將紅花蓮子羹送到養(yǎng)心殿,目標應該就是皇后,然而沒成想沒害成皇后倒間接害死了同治,也算同治倒了血霉,成了這宮斗的犧牲品。
我抬手抓了抓我的雞窩頭,本來依我的性子,大可以直接去問問那瑨嬪的,誰成想那天慈禧一生氣給封了那座偏殿,現(xiàn)在就連天王老子都別想進去了。
轉眼間時間過得飛快,瑨嬪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而我這廂發(fā)愁的是,明天就到了該出宮的日子了。那些都是隆裕的親人,又不是我的,我現(xiàn)在還一個都不認識呀。載湉那小子也已經有一個月沒見了,也不知道他成天都在忙些什么。本來想找他探一探口風的,畢竟那些也算是他的表親,總比我這個兩眼一抹黑,到時候誰是阿瑪誰是額捏都分不清楚的人要強。
“格格,該睡了?!丙Z兒換了個新的枕頭給我,揉了揉眼睛道。
我抱著那枕頭在床上滾了一圈,“睡不著?!?p> 鸝兒皺眉,隨即做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格格可是因為明日就能回家,所以興奮得睡不著了?”
“對也不對?!蔽曳薹薜啬檬种讣讚钢眍^上繡著的戲水鴨子,“我是因為明日回家睡不著,卻不是興奮。”而是恐懼啊恐懼......
“格格,奴婢想起來了,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鸝兒思考了一會,突然眼前一亮,“對了!這就叫,近鄉(xiāng)情更怯!”
怯你個大頭鬼!
我一個枕頭丟過去。
“嗯?這只鴨子繡得質量極好呀!”
至少剛才摳到手酸,現(xiàn)在竟然一個線頭都沒有。
鸝兒眼疾手快地接住那枕頭,低頭瞅了瞅,隨即沖我吼道,“......那是鴛鴦啊我的格格!”
打發(fā)走鸝兒小姑奶奶之后,我又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一陣子,終于在后半夜尋么到了一絲絲困意。誰知道剛睡著沒一會,我就被鸝兒扯著耳朵給叫起來,頂著倆熊貓眼開始梳洗打扮,我瞥了眼外面的天色,隨后便開始叫苦不迭。此時外面天還沒亮,幾個丫鬟太監(jiān)們正點著燈在院子里打包行李,進進出出忙活了好一陣子,終于把我囫圇個兒地塞進了出宮的軟轎中。
我此時正端坐在轎中,方才偷偷打瞌睡時被鸝兒下重手扯的那塊頭發(fā)到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我伸手摸了摸腦袋,手指被滿腦袋插的金銀首飾給擋住,故而沒摸到半根頭發(fā)。我暗暗叫苦,收回手來,聽著外面的聲音,慢慢的由清冷變得嘈雜,我知道我們多半是已經出宮了。
正當我被這轎子晃悠出來幾絲困意時,只聽外面引領太監(jiān)喊了一聲“落轎”,眼前的門簾被旁邊人掀開,我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番外面的景象。
只見我們一行人的轎子此時正停在一個小巷子里,前后都有若干持刀侍衛(wèi)把守著巷子口,巷子深處有一扇看上去極不起眼的大門,我瞅見那扇大門,心生狐疑,待看到門口把頭那人時,又皺了皺眉。
不對啊,這這這,這是我家?
我一直以為,皇親國戚的宅院都得像電視劇里頭演的那樣,有一個石獅子鎮(zhèn)守著的碩大的大門,門口有一排莊嚴肅穆的衛(wèi)兵把守著,墻內打眼望去都是一排排金碧輝煌的屋頂;一聽說格格省親,幾百號人都跪在門口等著迎接,見著人來,便有十幾個丫鬟婆婆迎上來,墊腳的墊腳扇風的扇風;此時站在門口的,中間丫鬟媳婦簇擁著的,打扮雍容華貴的那個是我的額捏,而一身官服打扮的,頭戴官帽眉眼嚴厲的那個是我的阿瑪。
現(xiàn)在看來,果然電視劇神馬的都是騙人的......我內心痛苦哀嚎,極其苦逼地下了轎子,受了門口那些兩只手都能數得過來的人的禮數之后,又極其苦逼地跟著進了傳說中的家門。
引領太監(jiān)以及隨行的宮女侍衛(wèi)們的任務就是把我平平安安地送到家門口,任務圓滿完成之后便都回去了,鸝兒帶著桂公府的幾個下人們去搬行李了,所以只剩下我一個人跟著這些人進了一間屋子。屋子的規(guī)模不大,不過能看出來,這應該是這府邸中裝修得最好的一間屋子了,屋子的正中央擺了幾張桌椅,桌子上已經沏好了茶,此時隆裕的阿瑪和額捏正一左一右地坐在主位上,而我就站在他倆前面,正仔細地打量著坐在我眼前的倆人。
隆裕的阿瑪,葉赫那拉桂祥,挺著人還未到中年就已經顯懷的啤酒肚,個子不算高,眉眼與他姐姐慈禧有幾分相似。奈何同樣的眉眼,在慈禧那里是那樣的威嚴赫赫,在他這卻透著一股子怎么看怎么招人嫌的猥瑣之氣。桂祥看著像個草包,實際上也確實是個草包。按理說他姐姐可是這大清的皇太后慈禧,應該極力地栽培重用她這個弟弟才是,住的宅院不說幾進幾出,但也不至于淪落至此吧。我仔細朝他身上聞了聞,果然,這人和他姐姐一樣,也喜歡抽大煙。
桂祥對他的幾個子女都不親近,可唯獨對我是又點頭又微笑的,弄得我是渾身不自在,“喜哥兒,你在宮里這些日子,太后娘娘那邊你可有常去請安?”
“回阿瑪,喜哥經常去給老佛爺請安?!眰€屁。
“那,太后娘娘身體可好?”
“回阿瑪,老佛爺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边@我說的可是實話,不久以前老人家還有力氣宮斗呢。
“那就好那就好……”桂祥掏出手帕來擦了擦額角的汗,對著我語重心長地道,“喜哥兒,你以后可得好好聽太后娘娘的話啊……”
我實在忍不住,默默翻了個白眼,“回阿瑪,喜哥兒一直都唯太后娘娘的命令是從?!?p> 隆裕的額捏是一個三十多歲慈祥的女人,本來歲數應該比慈禧小,看著卻和慈禧差不多。
我在心里嘖了一聲,難怪都說這女人的臉是用錢養(yǎng)出來的。
她有一張不顯年紀的小圓臉,嘴唇很薄,嘴唇上面是一個很奇特的小蒜頭鼻子,在這個小鼻子的上方,卻長著一雙大眼睛,和大部分人不同的是,她的眼睛瞳孔里帶有一道黃圈圈——這是蒙古人血統(tǒng)的象征。
額捏等著桂祥問完話便叫我上前,伸出手緊緊抱了抱我,之后便指著身邊幾個打扮極其樸素的孩子們對我道,“這是你大姐靜榮,你二哥德祺,你三妹靜芳。你大哥德恒如今承蒙太后娘娘恩典,留在宮里當差,今日怕是回不來?!?p> “大姐,二哥,三妹?!?p> 我跟著叫人,眼前這仨小屁孩,尤其是倆小姑娘,大的不過比我現(xiàn)在的身份大那么一兩歲,小的瞅著和鸝兒差不多大,我的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直跳了。
得,看來以后又得被迫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