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后,每晚九點,鄭瑤守時地到排練室樓下蹲方浩瀾。他站的地方有個湖,湖面的風(fēng)撲打在身上,冷得打哆嗦。
他本來下定決心要蹲他一輩子,沒想到天這么冷,第三天的時候,已經(jīng)不耐煩。心想再等兩天,等不到,他就要公開方浩瀾給人替唱的事。對了,他給替唱的那個偶像歌手叫什么來著,哦,好像是叫劉疑。
“劉疑,對,就是叫劉疑!”他想起來自己看過那合約一眼。出國一趟,回來忙著拍戲,沒怎么關(guān)注國內(nèi)娛樂圈。那個叫劉疑的歌手,不知道還在發(fā)曲沒有。
“不是劉疑,是劉凝。”背后冒出來的聲音,嚇了鄭瑤一跳。轉(zhuǎn)身,一眼看到三尺開外,方浩瀾站在路燈光下。他長著一張陽光帥氣的臉,卻有很重的黑眼圈,一臉的萎靡。
鄭瑤沖過去就是一拳。
方浩瀾也不還手,被鄭瑤按在地上揍了一頓。
好在前方行人過來,鄭瑤不得不收了手,放開他。
方浩瀾撐著湖邊的圍欄站起,吐掉嘴里的血。
鄭瑤沒收住脾氣,一看把人打得這么慘,一時忘了要對他說的話。
“消氣了嗎?”方浩瀾沒好氣地說。
“哼!”他在想,要怎么組織語言,質(zhì)問他跟姐姐之間的事。
“消氣了能請我吃飯嗎?”
“???”
“我三天沒吃東西了?!狈胶茷懻f。
“不能!”果斷拒絕。
“我要是餓死了,警察一看我身上傷,跟你的手吻合,就會認(rèn)為是你把我打死的?!彼涞乜粗崿?。
鄭瑤被氣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指著他說:“給你跪了,等著!”
不一會兒,一輛紅色法拉利停在面前。
“上車?!编崿幷f。
方浩瀾坐上副駕駛,也不吱聲,只聽鄭瑤一個人自說自話:“我看過你演的《神風(fēng)軍》。你現(xiàn)在也算小有名氣,不能拋頭露臉,要不就去‘唯約私家菜’?”
“隨便?!狈胶茷懙吐暬卮稹?p> 唯約私家菜館不遠(yuǎn),環(huán)境清幽,鄭瑤心想,到那里再慢慢審問你。
“你為了賺錢真是毫無下限,居然接《神風(fēng)軍》那種戲。你跟陳磊兩個人,演對手戲,簡直刷新了我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我一路追劇下來,差點沒笑死?!编崿幰贿呴_車一邊揶揄,總是要打擊一下他,心里才暢快。
方浩瀾?zhàn)I得不想說話,但見鄭瑤嘲笑的模樣,忍不住懟回去:“那個戲不是喜劇好吧?!?p> “可我就覺得是喜劇,哈哈哈!”這段時間就靠它來消除工作的疲勞啦。
方浩瀾徹底不想說話。
鄭瑤一路吐槽神劇遍地驚雷,方浩瀾越聽越郁悶,心想你要覺得雷,可以選擇不看!
見他不開心,鄭瑤目的達(dá)到了,更加嘚瑟,找了個新話題:“誒你覺得我這車怎么樣?酷吧!我纏了老爸好久才給我買的?!?p> 方浩瀾垂下頭低低“嗯”了一聲。路邊景色飛速地倒退,他心中悵然:
法拉利的時速,就是他和鄭潔之間的距離。
不一會兒,到達(dá)目的地。
唯約私家菜館,名字本意是“唯美的約會”,聽上去總覺得像“違約”。主打菜式是小湯鍋。
室內(nèi)布景,正中一個大大的水塘,假山荷葉相雜其間,泉水淙淙。周圍則是一個個獨立小空間,用布簾相隔。
東南角,老板請的駐唱歌手,抱著一把民謠吉他輕聲歌唱,為享受美食的食客助添雅興。
唯美的環(huán)境,的確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透過布簾縫隙,隱約能看到客人大多是一男一女。
“喲,這不是鄭瑤嗎?”老板從廚房里走出來,一眼看到進(jìn)來的兩人,“真是稀客呀。”
“王哥?!狈胶茷憦泥崿幧砗笞叱鰜恚崿幰黄鹣蚶习宕蛘泻?。
“浩瀾?”老板眼睛一亮,興奮地說,“戴著口罩,我差點沒認(rèn)出來。你倆今天一塊兒回來看我這個老人家嗎?真是的,浩瀾,你現(xiàn)在成了明星,還以為把我忘了呢?!?p> 方浩瀾之前在這里駐唱過一段時間,算是這里的員工,鄭瑤有時候來找他,也跟老板混得熟。
一聽到“明星”,有食客掀開布簾往外瞧。
老板收聲,給他倆找了個安靜的位子?,F(xiàn)在九點多鐘,吃飯的人已經(jīng)很少,不嘈雜。
“我給你們打八折。”老板端著盤子掀布簾進(jìn)來,親自給他們上菜。
“謝謝王哥?!狈胶茷懸艘幌淦【啤?p> “浩瀾,你來我這里應(yīng)聘的時候,我一聽你唱歌,就知道將來肯定前途無量??上г趺床蛔龈枋帜兀磕阋龈枋?,一定比現(xiàn)在做演員還火?!彼呎f邊拿出手機要跟方浩瀾合照,“我老婆可喜歡看你演的《神風(fēng)軍》,我跟她說我認(rèn)識你,她還不相信?!?p> 方好瀾沖手機鏡頭比劃了一個“二”的手勢,強作歡笑,卻笑不出來。
鄭瑤心想,敢情還是婦女殺手呢。沒想到那個天雷劇,居然一兩個月就把人捧紅了??上F(xiàn)在被正影封殺,以后恐怕沒有哪個小公司敢找他拍戲,跟正影作對。
這就叫爬得越高摔得越慘吧。
有了合影,老板滿意地退出去:“你們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叫我?!?p> “好的?!眱扇碎_始煮菜。
方浩瀾開了酒喝,眼巴巴望著菜熟。
“我很好奇,你是有怎樣的奇才,才能混到?jīng)]飯吃的境界?!编崿幉恍嫉卣f,“你不是簽替唱么?怎么,替!唱!不掙錢?”
方浩瀾不回答,一個勁兒地喝酒。菜熟了,他吃了幾口。嘴上說自己餓,但其實沒吃多少食物,全是被酒給撐飽的。
要說這么多年過去了,鄭瑤早已釋懷。自己不成功,怪不得任何人。
他如今恨的是鐵不成鋼——他鄙視替唱。
方浩瀾背叛的,不是他鄭瑤,是自己的夢想。
“我問你,干嘛把我姐甩了?”鄭瑤不服地說。
方浩瀾拿酒瓶的手頓了一下,還是不回答,又喝了半瓶。
“別喝了!”鄭瑤氣悶,“你心里要真這么不痛快,為什么要分手!”
“分了就是分了?!狈胶茷懻f,“爽快一點,哪來那么多理由!”
“好,這可是你說的!”鄭瑤說,“我就怕你拖泥帶水,才來問清楚。既然你這么堅決,我姐那邊我來勸,你把電話號碼直接換了。”高興地拿酒瓶子跟他干。
方浩瀾斜了他一眼,心里不爽。
不愿分,又有什么辦法呢?他給不了鄭潔幸福。
只能抱著酒瓶子咕嚕咕嚕喝,干完一瓶又一瓶。
鄭瑤見他這架勢,是要把整箱喝完的節(jié)奏。心想這可不行,醉了還得他背回去,于是想去搶他手中的酒瓶。
“你姐姐真的很溫柔。”方浩瀾躲開鄭瑤伸過來的手,一邊喝一邊說,“她美麗、大度、賢惠、聰明、善解人意、楚楚動人……她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女孩兒?!?p> 聽了一大堆形容詞,鄭瑤沒記住幾個。只是對那懇切的語氣,有些微微失神。他想,他大概真的沒拿他媽那一百萬,否則怎么連飯都吃不起。
“你是真的喜歡我姐嗎?”
“嗯,很喜歡?!?p> 鄭瑤見他又要喝,趕緊去搶那酒瓶,抓了個空:“既然喜歡,就去爭取。勤奮一點,努力給她幸福。不要像從前那樣,做縮頭烏龜!”
方浩瀾看著鄭瑤的眼睛,那里面清澈無塵,真讓人羨慕:“瑤瑤,有時候我覺得,堅持好難,活著,好累……倒不如死了算了?!?p> “呸!死什么死!這事兒要擱我身上,死也要剛到底!”說著換了個手又去搶酒瓶,被方浩瀾輕易躲開。
“可我希望她開心,不想她在我和家人之間為難。她應(yīng)該配更好的人。”方浩瀾垂頭喪氣,手搭在桌沿,酒順著傾斜的瓶子往下滴。
鄭瑤屏吸盯住那酒瓶,快速伸手,居然還是沒抓到。他簡直懷疑方浩瀾練過乾坤大挪移,招招都能躲開他的九陰白骨爪。
他放棄搶酒瓶了,抬頭,怔住——瞧見了方浩瀾一臉的淚水。
“你……哭了?”
方浩瀾轉(zhuǎn)過臉,不讓鄭瑤看,趴在桌上低聲啜泣。
“喂,大男人,分個手有什么好哭的?”鄭瑤拉他,“行了,別喝了,你喝得太多啦!”
啪!酒瓶自手中滑落,碎了滿地。
外面的歌手換了新歌,唱著:“忘不了你的愛,但結(jié)局難更改。我沒能把你留下來,更不像他能給你一個期待的未來。幼稚的男孩……”
方浩瀾心里添堵,猛地抬起頭,推開凳子:“我要去叫他別唱了。”
他踉踉蹌蹌?wù)酒饋?,鄭瑤給他讓道。站不穩(wěn),踢到凳子腳,一頭向前栽出去。鄭瑤慌忙給擋住。
他撐不住了,抓著鄭瑤胸前的衣服埋頭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脆弱的哭聲彌漫了整個房間,以前那些恩怨似乎都隨之消散。
鄭瑤撐著方浩瀾,放任他的發(fā)泄。
少年夢想,因他而起,也因他而滅。鄭瑤不再執(zhí)著。
人生有很多選擇,不一定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感情如此,事業(yè)也是如此。
在劇組的這段時間,他從江雨身上學(xué)到一個詞,叫做身不由己。
同江雨和方浩瀾比起來,自己就是溫室的花朵。
他覺得人不能活得這么自私。既然自己留學(xué)學(xué)的是管理,才華就不要浪費了。
回去之后好好地當(dāng)總裁,帶領(lǐng)劇組那幫可愛的同事——
發(fā)家致富!
實現(xiàn)每個人的夢想。
曾詩雨
完本了。下一本準(zhǔn)備開長篇。小雨不是全職寫作,開書時間不能確定。感謝追連載的小伙伴!你們是小雨在起點的第一讀者。有你們,心里暖。下本書,還會和我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