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鋒
安慶縣城的城北區(qū)域,是富貴人家的聚集地。街道寬廣、整潔,植被茂密,房屋棟距也都井然有序,院落中,亭臺樓閣更是爭奇斗艷、各有風情,院落外的圍墻,雖然不高,卻是禁制重重,擅自闖入怕要九死無活。
安慶縣城典史姒沛的宅子,就在此地界。
宅子是中規(guī)中矩的三進三出四合院,不過,在二門的東廂房隔壁,赫然建造了一間“悟真房”,這可是彰顯身份的象征了。
悟真房是靈氣稀缺、靈脈變異時代的產物。近千年來,核心技術一直被國家直接壟斷,需要建造者,必須向隸屬于工部直管部門申報才行。
建造一座悟真房,花費巨大不說,還存在審核繁瑣、施工緩慢、維護維修異常麻煩的問題,因而,雖歷經千年演變,依舊沒有成為家家戶戶都可擁有的必需品。
歷史延續(xù)下,凡是能擁有者皆是非凡之輩也。
黃昏時分,姒沛從悟真房出來,他剛剛完成修煉,管家領著小丫鬟早就候在門口了。見到主人出來,管家說:“恭喜老爺,修為大進?!?p> “嗯,自有了悟真房之后,修煉進度可謂一日千里。這還是常規(guī)型的,若是那最高階的玄妙型悟真房,豈不是要一日萬里?嘖嘖……”
一日萬里得糟踐多少姑娘呢?管家陰暗的想歪了。
他可是心思靈透的老東西,也不便接老爺的話,陪笑道:“老爺,客廳有兩位異鄉(xiāng)人來訪,已經候了一段時辰了。老爺要不要見見他們呢?”
姒沛修為精進,心情大好,隨手揮揮?!叭タ纯窗?!”
……
客廳里坐著的岳珊兒,手指卷著衣角,百般無聊地東張西望。她身邊的老仆人卻沉穩(wěn)了許多,聽到屋外的腳步聲,兩人趕緊起身。
“哈哈哈,讓兩位久等了。不知貴客今日來訪是為何事呢?”姒沛笑著跨進門檻。
岳中拱手見禮,道:“素聞姒大人古道心腸,為人公正不阿。老朽今日登門叨擾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大人可否相助一二呢?”
姒沛坐在主位,邀請兩人入座,含笑道:“老人家有什么事情盡管說,要說在安慶地界,某家還是有幾分薄面在的?!?p> “老朽在此謝過大人,我家公子姓岳,乃南湖長定府和浦縣人氏,近日老朽隨少爺游學途經貴地,少爺外出訪友已月旬未歸,老朽心急如焚?!痹乐姓f罷露出焦容。
姒沛沉思半響,確實沒有聽說過什么和浦縣岳氏,南湖省和浦縣與安慶相隔數萬里之遙,很多信息無法細查,既然未曾聽聞,想來也就是富商之家的少爺云云了。
姒沛喝了口香茶,笑道:“人海茫茫要尋人的話,確實不易啊。某家勸你們最好安心等候,或許你家少爺不日便回了呢。當然了,某家會安排人手四下替你們打聽的。時日不早了,管家替我送客?!?p> 岳中聽出話里的敷衍之意,而且還沒有聊幾句就逐客令,不敢怠慢,趕緊扯進正題:“大人公務繁忙,能過問是我家少爺的榮幸。老朽在此謝過了,只是我們在客棧時與人有些齷齪,不宜常住。所以,我們打算還是外出尋找少爺為好,只是,只是……”
姒沛剛要起身,聞聲又坐回去,略帶不耐說道:“既然你們心意已定,那某家也不好說什么,老人家有什么難處盡管說。”
岳中猶豫半響,一咬牙:“實話說吧,有伙人盯上了我們的隨身之物,城內一直沒有動手,怕是出了城,他們會候機而動的了。所以,我想大人能替我保管隨身之物一段時日,待我們尋到少爺之后,定會登門,重重道謝的?!?p> 姒沛一聽是保管財物這等順手而為的小事,當即滿口答應下來。岳中吩咐岳珊兒去院外等候的馬車里拿東西。
岳珊兒連忙起身出去了。
管家陪著岳珊兒到了外面,見她與那輛等候的馬車里一位小廝裝扮的人細語幾句,便拿著一個木制錦盒返回來。兩人剛要回院,墻角闖出來一老一少兩人。那老人管家認得,就是幾日前,曾過來要錢的沈十一。
沈十一見到管家磕頭便拜,哀求能讓他進府找姒大人討要存放的銀子。管家豈會遂了他的意,從院子招來兩位家丁,將人拖得老遠方罷休,隨行的岳伶子化了裝扮,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衫,不可避免的也被推拉到老遠方才住手。
管家領著岳珊兒早就進了院子,路上管家還尋了個借口解釋了一番。到了客廳,岳珊兒將錦盒交給岳中后,安靜地立在一旁。
岳中道:“今日將此盒交于大人保存,有勞大人了?!?p> 姒沛看了看盒子,隨手遞給管家,吩咐要妥善保管,便打算起身送客了。岳中與岳珊兒對視一眼,能看出眼中的著急。姒沛并沒有當場打開錦盒查驗,與原來商量的對策有些出入啊。
岳中人老成精,略一慌亂后,便有了應對之策,拱手道:“姒大人真是虛懷若谷。如此,老朽便放心了。珊兒,剛剛門外喧鬧,是不是車夫與人有了爭執(zhí)?”
岳珊兒趕緊說:“不是我們的人,而是一老一少,說是來討要存放的銀子,不知……真假?!?p> “討存放銀子的?”岳中喃喃道:“姒大人,素有賢名,怕是弄錯了吧?”說完,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管家手里的錦盒。
那表情不言而喻——莫非這盒子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岳中的舉動被姒沛看在眼里,心里一動,冷哼道:“我姒沛雖非大富之家,卻也小康有余,欠錢之說太過滑稽,別說銀子,就是黃金萬兩存放府上也是如數奉還。老漢若是疑慮,快快將所托之物取回便是?!?p> 姒沛向管家勾勾手指頭,官家領會,將錦盒冷冷遞來給岳中。
岳中欠身推開,賠笑道:“大人誤會了,老朽豈是不識好歹之輩,只是盒中之物有些特殊,心中難免惴惴,望大人海涵。”
院外又一次傳來了哭鬧、謾罵之聲,似乎老實巴交的幫工漢一下子變得蠻橫了。
姒沛聽到院外動靜,眉頭一擰剛要發(fā)作,不過還是被岳中的話勾起好奇,按下不快,問道:“既然物品特殊,你要某家代為保管,那就要驗明真身才行。說得難聽些,要是萬一藏匿一些大逆之物,且不讓我身敗名裂?”
“豈敢,豈敢!”岳中見拉回正題,趁熱打鐵般說道:“大人威名遠播,既然您說起,老朽當然要開盒查驗?!?p> 岳珊兒掏出鑰匙,打開錦盒。此刻天色漸漸撒黑,屋內的光線暗淡的緊,盒子一開,金燦燦的光芒照亮了半間客廳。
盒子裝的滿滿的黃金,滿屋金光讓姒沛和管家頓時心糾難耐起來。這還不算,只見錦盒內還放置著一個古樸色的盒子,看其外觀很是不凡。
岳珊兒故意露出為難的神態(tài),看著岳中。這少女自小在將相之家耳濡目染下,演戲之術無師自通了。
“打開吧!”
岳珊兒微微點頭,五指靈動,那古盒緩緩開啟,兩束白芒直射房頂,光芒太亮,雖然一閃而逝卻也刺目無比。而后強光過后,古盒內散發(fā)出的淡淡白芒向四周溢散,呼吸間,客廳之內靈氣充裕,恍若仙府洞天。
姒沛的心里像浪潮翻騰,雖然已經修練到煉氣期圓滿也難免失態(tài),駭然道:“此物難道是……傳說中的靈石?”
不由得姒沛這般失態(tài)。自從遠古啟泰紀元時,蒼穹連降血雨,造成全域境內靈脈盡毀,靈氣凋零之后,修真三大件之一的靈石便漸漸消耗殆盡,時至今日靈石可謂古董之物了。
岳中依照自家公子的計策替沈老漢討回錢財,到此刻他心知已至關鍵。
于是,趕忙蓋上錦盒,順手就把盒子揣在懷里,正色道:“正是靈石兩枚、黃金百兩。”
不待姒沛開口,岳珊兒拉了拉岳中衣角,局促道:“中伯,我看……我看大人府中尚有要事未決,何不改日再來叨擾?”
岳中聞言,流露出些許踧踖不安之色。歉意的望著姒沛?!斑@……要不……大人您看?!?p> 姒府的管家偷偷拭去嘴角的口水,斜插到岳中近前,憤然道:“你這老漢好不識趣,今日你們來府上求我家老爺幫忙,如今卻要反口,疑神疑鬼的,不知所謂嘛?!鞭D身對著姒沛,當他看懂自家老爺偷偷遞過來的眼色,配合默契的說:“你們在這等著,待我將院外的老頭領來,讓你們安心便是。”
等了會兒,管家將沈十一及岳伶子一并帶進客廳里,沈十一早就被反復叮囑過,他進屋后先是告罪博取對方的原諒,接著可勁地訴苦,說自己家里有急事,本來是要寄存幾年的,卻要提前支取,給姒大人添麻煩了云云。
姒沛見他識相,數落了一番之后,便假模假樣的將事情原委又詢問了一番,而后非常爽快把全部銀子交到沈十一的手中,并且叮囑,以后若是需要幫忙可以再來。
沈十一萬萬沒想到這逼得他自殺的萬難之事,居然就這般輕松解決了。熱淚盈眶、千恩萬謝之后,匆匆離去。
他是被嚇破了膽,生怕姒大人反悔再將銀子吞沒去。他哪里曉得,此刻姒大人的心思早就飄到桌上的錦盒里,不肯出來了。
岳中對姒沛的義舉很是動容,說了好些恭維的話,聊著聊著便扯到了家鄉(xiāng)的一些趣聞軼事,姒沛耐著性子聽著,眼神是不是往岳中懷中瞟,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下來,岳中還是滔滔不絕的聊天,卻再也沒有提保存鏡盒的事兒。
直到姒沛耐心即將消耗殆盡,準備主動提出保管鏡盒的時候,他府上的下人卻領著一位神色歡喜的小廝進到屋里來。
小廝見過禮之后,便激動道:“中伯,好消息,好消息啊。少爺遞來書信,說在鄰縣等著我們匯合,明日會有人來帶我們過去,送信的在客棧等你回去呢?!?p> 岳中兩人頓時開心不已,抱起錦盒就要告辭。姒沛早傻了眼,眼看到手之財卻要不翼而飛,他豈會甘心。
幾個外鄉(xiāng)人而已,進了咱家的門還想全身而退?為了穩(wěn)住你們,老子可是搭上進去幾百兩白銀了。姒沛剛要露出爪牙,化騙為搶。
見到管家遞過來的眼色,會意的起身出了屋子,兩人在院外嘀咕幾句后,姒沛帶著笑意折回,含笑道:“老人家,能找到你家少爺卻是喜事一件,不過你們不是被人盯上了嘛!現在天色已晚,城門關閉,如果此時某家設法送你們出城的話,便能徹底甩掉那些窺探之人?!?p> 真的被三少爺猜中了,這些人果然不肯輕易罷休,人為財死實乃千古名言啊。岳中心中嘆息一聲,最后點醒道:“不勞大人費心了,既然有了少爺消息,區(qū)區(qū)蟊賊不在話下的,而且明日有人來接應,他們就算有心也奈何不了的。老朽就告辭了!”
管家大怒:“你是戲耍我家老爺不成?什么接應,我看你就是沈十一那老混蛋一伙的,今日不把話說清楚,別想離開這兒。”
岳中看那姒沛抬頭望屋頂,一副盛怒的樣子。心道:既然你們鐵了心要往火坑里跳,而且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那么接下來的苦果就是咎由自取,可怪不得我們了。
岳中轉即便連連告饒請罪,同時表態(tài)愿意連夜出城。
到此刻,姒沛才放棄在自己府上下黑手的想法,興奮不已地命人快快準備一番,待一切妥當之后,領著岳中等人馬不停蹄的直向城門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