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低語,面具下那雙看不分明的眸子帶著一絲回憶的涌動。
蘇梵不再出聲,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得罪了大佬,且先茍著。
他們又朝來時的方向回去。
‘滴答’
‘滴答’
地下暗河滲透進巖壁中,水珠子一點一點砸在地面上,本就空曠安靜的深淵里,無限倍的放大了這聲音。
燈籠燭火微微晃動,從西南方向起了一陣淺淺的風(fēng)揚。
“看,就是那里?!庇袂遄拥纳ひ粲挠膹那胺巾懫稹?p> 蘇梵順著他朝向看過去,眼睛一瞪!
她非??隙▌倓傋哌^這里。并沒有洞穴!可現(xiàn)在竟然憑空多出了一個洞來。
蘇梵擰了下眉,確實從洞穴傳來了法錘微弱的靈力波動。
只是——她不動聲色扭頭,目光正好撞上玉清子的眸子,含著些許的笑意。
“就在里面?!?p> 蘇梵不敢表現(xiàn)的太疑神疑鬼,拱手道:“多謝玉前輩?!?p> 玉清子微微頷首,轉(zhuǎn)身衣袂隨著他在空氣里劃出一條微弱的弧度,走向洞穴。
蘇梵急忙跟上,洞穴不大,恰好夠兩人并肩行走,高度也就比玉清子高出一個手掌左右,說是野獸的巢穴,倒也挺像樣。
蘇梵始終落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微微低著頭,不只是在看地還是看什么,有些心緒不寧。
洞穴沒有陣訣痕跡,那么多洞穴確實在這里沒有被隱藏更沒有移動。可她分明來的時候就沒有看見過。
這洞口不小,再加上他們貼著墻邊的行走,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見才是。
這玉清子難道想作什么妖不成?她應(yīng)該沒得罪他才是,沒必要戲耍自己啊。
“呵,地上有金子?”他像是背后長得眼睛似的,她一舉一動都沒有逃過。
蘇梵一頓,態(tài)度端正地道:“回前輩,洞里太暗了,我在仔細(xì)看路?!?p> 雖說是燭火,卻也將兩人照的很明亮,她這張嘴瞎扯的本事也是信手拈來。
“覺著暗那邊多點一些,”他語氣輕緩帶笑,衣袖一揮,墻上啪啪的亮起了火團。
火團一直延伸進洞穴的深處,一直到她看不見為止。
蘇梵眼底飛快閃過一道暗光。
她可真是三生有幸,不僅見到了傳說中的玉清子,還在自己面前露了一手。
不過他在使用火靈術(shù)時身體依舊沒有靈力波動。
“現(xiàn)在看得清了?”
蘇梵佯裝受寵若驚,“看得清了,多謝玉前輩?!?p> “不必謝,沒多遠(yuǎn)了,走到底部就是了?!?p> 洞穴甬道很細(xì)長,中間還有幾個彎道,蘇梵估摸著應(yīng)該有五六百米深。越朝深處越能感受到八神錘的靈力,像個迷途的孩子,四處擴散尋找主人。
底部是如同籃球場的平地,蘇梵剛走進去,一眼就望見立在巨石上閃著光的八神錘。
蘇梵快步走了過去,八神錘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光芒大盛,一時間整個平地都被它的籠罩。
玉清子不急不慢走在她身后,輕聲道:“見它落在此處也孤獨,便給它盤了塊劍座,放在此處。”
蘇梵定定地看著八神錘,又朝它的四周掃去。
“不知,玉前輩當(dāng)時可有看見尸骨?”
玉清子道:“當(dāng)時這山洞被野獸盤踞,洞穴尸骨無數(shù),不過我都將他們埋在了此處?!?p> “此處?”蘇梵回頭看他,眼底疑惑。
玉清子長指指了指腳下,“具體哪個是你要找的也分不清了,不過都在這底下埋著,你且放心就好?!?p> 蘇梵不知該說什么,心情頗有些沉重?zé)?,半晌,她沖著玉清子再度拱手。
“多謝玉前輩?!?p> “說了不必謝,舉手之勞罷了?!?p> 蘇梵一點頭,目光又一次望著八神錘,有些苦惱地敲幾下太陽穴。
八神錘該怎么辦?
楚煙都已經(jīng)死了,這法錘怕是也不愿重新認(rèn)主,還是將它和楚煙的尸骨都留在這里嗎?
玉清子聲音說不上溫和,聲線有些淡了,“既然是你朋友的遺物,你便將它帶走吧。”
“可是……”蘇梵不確定八神錘愿不愿意和她走,還是更愿意陪在主人身邊。
如果愿意的話,她可以將它帶出去還給楚家,至于他們以后會怎么做,那就是楚家人自己的事了。
“它應(yīng)該也很想離開這里?!?p> 蘇梵凝著眉,深吸口氣,對著八神錘輕聲問:“你要跟我走嗎?我可以帶你回楚家?!?p> 法錘溢出來的靈力漸漸朝她聚攏,似乎在告訴她愿意。
“那我就帶你出去。”
蘇梵似是下定什么決心,雙手伸出握住八神錘。
八神錘一入她的手,一股澎湃的靈力激涌而進,順著她的骨頭一時間沖進了神識當(dāng)中。
那種感覺相當(dāng)奇妙。
就像是快要偃旗息鼓的氣球突然被氣槍充滿了氣體,又可以繼續(xù)飛向天空一樣。
那股靈力浩瀚如大海一再的灌入。
蘇梵急急閉上眼,穩(wěn)住心神才沒有被八神錘的靈力驟然擊暈過去。
一邊努力吸收八神錘給予的靈力,一邊暗暗贊道這是真正的神階法器,不是區(qū)區(qū)幾階可以相提并論的。
當(dāng)初的那柄四階法劍握在手里幾乎感覺不到什么,那靈力就像毛毛雨似的砸在身上,與八神錘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很快,八神錘終于安靜了下來,靜靜躺在她手里,靈力也消匿,除了通身質(zhì)感頂級的黑色而外,和普通的鐵錘似乎沒兩樣。
“好了?”玉清子出聲問。
蘇梵睜開眼,張口吐息幾圈,緩緩點頭,“好了,八神錘的力量太強,被我浪費了不少?!?p> 一口氣沒辦法吃成大胖子,她已經(jīng)很努力了,卻也只能吸收小小的一部分。
不過,她能感覺到身體的靈力突飛猛進了不知一個層次。
玉清子微微笑著,“那該離開了,這里是亡者的世界,不該過多驚擾?!?p> 蘇梵看了眼腳下,點了點頭,“前輩說的是?!?p> 玉清子轉(zhuǎn)身走去,蘇梵并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視線繞著地面掠了一圈。
回憶起神識空間中與楚煙相處了那段時間。
她們相隔了一個空間,也相隔了四十年,雖然是虛幻,也算是真正見過一面。
本是分隔兩世界的陌生人,卻機緣巧合命運交叉相遇了。
你不認(rèn)識我,我卻知道你。
從洞穴出來,蘇梵看見負(fù)手站在不遠(yuǎn)處提著燈籠的玉清子,他仰著頭,露出冷白的脖頸線,火光若有似乎落在他寬闊的肩上,白衣顯得有些孤獨寂然。
大約是聽見她的腳步聲了,他緩緩低下頭來,嗓音溫暖。
“你要離開了嗎?”
蘇梵提著八神錘,點了下頭,“是的,天應(yīng)該也快亮了,今晚打擾前輩。”
“不礙事,這里很久沒人來過了?!?p> 蘇梵沒有動,靜靜地站在那里。
可玉清子也并未在說什么,只是抬起那只手,指向頭頂。
“從這里出去,霧很大,別迷路了?!?p> 說完,玉清子踩著燭火緩緩走離了這里,火光籠罩著他,漸漸浸入遠(yuǎn)處的黑暗,火光也變得只有巴掌大小,直至消失。
白羽王和玉清子的關(guān)系比她想象的要親密的多。
只是白羽王最終死在他手里,如今他留在這方,不知是懷念故人還是因為別。
蘇梵不再多想,一蹬腳躍上巖壁。
等她跳上深淵,外面的天早已大亮,她冷得縮了縮脖子,攏緊衣服,早知道就該把斗篷穿上的。
深淵之地凡人不該靠近,一不小心落下去那肯定死無葬身之地。靈術(shù)師對下面也頗為忌憚,膽子夠大的下去就上不來了,所以很少會有人對深淵下動什么歪念頭。
蘇梵一路疾行,想要趁著時間尚早快點趕回客棧,只是在路上出了點小狀況。
蘇梵飛身落在樹枝上,半跪下一手扶著樹干一邊透過樹葉縫隙看向下面發(fā)生的情況。
一群穿著黑衣的高壯山匪手持刀劍將一群牽著沙駝運送物資穿著北漠服飾的商人團團圍住。
“將身上的武器都放在地上,還有背篼全部放在一起!”山匪老大粗著嗓門吼著。
這群商人都是凡人,而山匪中也有好些個靈術(shù)師,雖然很微弱,但怎么也比這群凡人厲害。
商人主事讓所有人都開沙駝,聚在一起,好聲好氣地和山匪老大講話。
“老大,我們的物資都在沙駝上,您要就全部拿去,只求你們放我們一條生路?!?p> 主事分得清好歹,東西沒了可以繼續(xù)掙,命沒了還能活過來不成,而且這些山匪一個個都滿身血氣,一看都是沾過人命的,沒必要和他們堵著干。
老大粗聲道:“算你識趣,去,去看看上面都是什么!”
他朝著身旁一山匪小弟擺了擺頭,下個命令。
小弟連忙點頭,插上刀飛快走了過去,打開其中一個麻袋,里面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竺住?p> 他興奮地說:“大哥,是大米!”
老大皺著眉,“錢呢?”
小弟又找了幾個麻袋,回頭搖了搖頭,“都是些食材,沒有錢?!?p> 老大滿臉不高興,黑黝黝的臉一板真的能嚇唬小孩,他拿著刀大吼道。
“錢了,把你們身上的錢都交出來,不交錢你們都走不來。”
他殺雞儆猴似的揮起一刀砍斷了一旁手臂粗的樹干,表情兇狠。
主事米粒似的的汗往下滾,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解釋說:“老大,我們身上都沒錢,這些食材都是我們準(zhǔn)備拿到城里換種子還有金幣,這都還沒還,所以我們暫時還沒錢。”
“你們糊弄誰呢?大老遠(yuǎn)出趟門身上沒幾個錢,”老大惡狠狠盯著他們,緩緩逼近,“既然藏錢不說,那我就把你們?nèi)繗⒘?,把衣服全部扒掉,我看能不能抖幾個銅板出來?!?p> 他們渾身哆嗦,嚇得腳一弱跪在了地上,“老大,我們真沒有錢,我們一路上都自己備,賣完食材就回去,所以都沒帶錢啊?!?p> “不見棺材不掉淚?!?p> 老大猛地?fù)P起手中利刃,向主事的脖子砍了下去。
主事瞪大眼眸,聲音即將破口而出時——
蘇梵驟然折斷一只樹葉,手一揚,電光火石間射了出去。
老大面目猙獰,嘴角掛著陰暗的笑,然后就在這時,他的刀仿佛被什么擊中,手腕撐不住那股力量,刀飛脫手腕后,直挺挺的插入地上。
‘咯噔’一聲,刀身斷成兩截。
“什么人!”
又是幾片快得看不清的樹葉射向其他的人,他們的武器都飛了出去,一時間,兩手空空,卻也找不到是誰在背地里出手。
“是哪個龜孫子,他媽只敢在背地里下手,有本事現(xiàn)身?。 ?p> 樹上的蘇梵冷冷一笑,手掌一扇,正欲罵人的老大臉頰一痛,偏向了另一邊。
緊接著,蘇梵又換了一只手再一扇,他的另一邊臉又一痛,偏向那一邊。
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氣,他的臉竟然一下就腫成了豬頭臉,他捂著臉,驚恐地往后退去。
“老大!怎么回事?是誰動的手?”
他們都沒有看見有人,他們老大竟然就被人打了!
山匪不蠢,他知道自己遇見了什么,打劫殺人的心思頓時偃旗息鼓,渾身冷汗,哆哆嗦嗦地喊:“我們走!快走!”
“老大!”小弟不知所謂地看他。
山匪老大轉(zhuǎn)身忙不迭地跑起來,“有靈術(shù)師,我們趕緊撤?!?p> “靈……靈術(shù)師?”
“快快,趕緊跑啊,我可不想死在這里。”
眾小弟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哄逃四散而去。
商人愣了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被人救了,只不過救命恩人在哪里,他們也沒見著。
主事忙不迭的跪在地上,連連磕了好幾個頭,“多謝仙師相救,多謝仙師相救?!?p> 其他人也連忙跪地磕頭,“多謝仙師相救。”
蘇梵站起身,想來他們也沒什么危險了,不過那群山匪滿身血氣,可不能簡單放過。
這次沒得手,下次指不定還會去害別人。
她想了想,飛身追了上去。
蘇梵踩著房頂終于回到客棧,她歇了兩口氣緩緩?fù)崎_房間窗戶,一條腿剛跨進房里,半邊身體還在外面了,突然像卡住了似的。
師宋雨不知在她房間呆了多久了,靠著墻壁,看著她許久,嘴角慢慢挑起,毫無征兆地笑了。
“你倒是學(xué)會半夜不睡覺出去偷雞摸狗了?”
蘇梵后腰上插著八神錘,尷尬地笑了兩聲,糾正她說:“我是去行俠仗義了?!?p> 師宋雨歪著頭看她,目光停在八神錘上一下,“我還以為你是出去搶法器,正想夸夸你搶得不錯。”
蘇梵不由吐了吐舌頭,“小雨姐,這是我朋友的,我?guī)退龓Щ丶胰?。?p> 師宋雨漫不經(jīng)心地瞥她眼,“吃完早飯就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