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大半個月,著實風(fēng)平浪靜。江琉每日晨起恍惚間,還差點以為這皇宮竟比乾山還要好:父皇不忙時總是會來看她;知道她喜靜,還傳旨說如非必要,所有人不許來打擾她。江琉每日窩在東宮,除了教導(dǎo)笛佑如何當(dāng)好琉璃殿的管事宮女,便是和江瓏聊天聊地,偶爾李擎松會來,一起說幾個笑話。除此之外,無所事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經(jīng)章哲一番調(diào)養(yǎng),江瓏的氣色好了不少,身體有了很大的好轉(zhuǎn)。
東宮在江琉授意下,半禁了宮門,平日除了鶴童誰都不能出去,那么內(nèi)奸急著把消息傳遞出去,必然要有所行動。鶴童愧疚自己差點闖出大禍,向江琉請纓,必會親自關(guān)注小廚房的動向。江琉雖聰敏,但平生最不喜此類勾心斗角的事,樂得清閑,交代了江瓏些許,見他總是一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神情,便知道他成竹在胸,一甩袖帶著笛佑搬進了琉璃殿。
琉璃殿全然被笛佑布置成了少女閨房模樣,用的全是明快的色調(diào),流蘇紗帳,溫和暖香。司衣局送來的衣裳一件比一件華美,四季都有,全部疊在衣柜里,方便江琉換裝梳洗。
主殿是江琉平日里的居所,分內(nèi)外兩殿。內(nèi)殿是平日起居所用,外殿則主要用來會客。內(nèi)殿本是用簾子隔出一處小房間來給宮女們住,方便宮女無時無刻照顧江琉的,她卻覺得這反倒是一種禁錮,一揮手撤了簾子,將宮女統(tǒng)統(tǒng)趕到偏殿她們專屬的臥房去睡。
笛佑選了一間向陽的臥房,離內(nèi)殿很近,這樣只要江琉喚她,就能飛奔過去伺候。其他宮女內(nèi)監(jiān)都是笛佑去挑的本本分分合眼緣的,還別說,笛佑在乾山待得久了,看人的眼光分外老辣,這些宮人往后也是沒給江琉惹過一絲麻煩。
江琉窩在內(nèi)殿看書、習(xí)武,偶爾去東宮串門。那些妃嬪從沒來找過她的麻煩——畢竟她是個公主,江晏閩再寵她,身后的那些兵權(quán)皇位都不會交給她的。
她們的眼睛都盯著太子呢。
但這天半夜,又發(fā)生了一件讓江琉驚訝的事。
天漸熱了,內(nèi)殿角落放了冰桶,江琉蓋了一床薄被,卻還是止不住的冒汗,翻來覆去睡不著。反正無人在側(cè),她索性卷起衣袖裙擺,將玉臂長腿露出被子,這才舒服了些許,進入了夢鄉(xiāng)。
然后就是脖頸癢癢的,像是有人在旁邊向她吹氣。江琉驟然一醒,腦海里蹦出來無數(shù)念頭。先是話本里那些“鬼”張牙舞爪的樣子讓她不禁一抖,冒了一背冷汗。想默默把頭縮進被子里時才想起,不會是天亮了,笛佑來喚她起床?
可四周烏漆麻黑的,亮的是哪門子天?
不會真是鬼吧?佛祖保佑,我江琉從沒做過什么虧心事,為什么會有小鬼跑來在我耳邊吹氣逗我?
突聽耳邊一聲輕笑:“怕?”
江琉的困意全然被驅(qū)散,飛速把衣袖裙擺恢復(fù)成原樣縮進被子的同時,起身背靠著墻壁,放下心來:“怕的又不是你?!?p> 她突然抬起頭,待適應(yīng)了黑暗,看著面前蒙著面的男人,微訝:“你竟有本事進得皇宮來?”
“區(qū)區(qū)禁衛(wèi)軍,不足掛齒?!蹦凶虞p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往江琉腰間拂去,誰料江琉早有防備,從枕頭下抽出一柄匕首橫向他的頸間。
男子竟不怕,任那匕首劃破他的皮膚,流出血來。他隔著被子摸了江琉的腰一把:“太瘦了,多吃肉。”
猶記得上次在行宮,他就感覺壓在她身上硌得慌?;厝ヰB(yǎng)傷的時候,愈想愈不對味——女子太瘦,抱起來也不舒服,應(yīng)該提醒一句,讓江琉養(yǎng)好身體。
江琉本來因為他的輕薄紅了臉,惱怒地要把匕首刺的更深,忽然聽見他這么一句帶著關(guān)心的話,一時竟不知怎么辦了,索性收回匕首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將男子踹下床榻,壓低聲音道:“你不是立蘇素派來殺我的嗎,干什么一直這樣調(diào)戲于我!”
“立家來人把任務(wù)撤了,還把立蘇素罰了一頓?!蹦凶尤嘀亲诱酒饋?,看見旁邊桌子上有水,顧自倒了一杯喝。
江琉了然,她知曉立家一旦知道立蘇素所做之事,必然嚇得魂飛魄散,趁還沒釀成大錯結(jié)束這刺殺任務(wù):“那你還來干什么?”
男子笑:“你,好玩?!?p> 江琉丟了個枕頭過去:“你傷好了?”
男子停頓了一下:“嗯?!?p> “那就趕緊走。寅時已至,人漸多了,別在這里打擾本公主休息?!?p> 男子轉(zhuǎn)身:“你殿外有三人蟄伏,想來是太子布下保護你的暗衛(wèi)。我不便長留,過幾日再來?!?p> 說罷,不待江琉回他,他就一縱身躥了出去,可把江琉氣的不輕。良久,她才咬著牙憋出一句:“好歹該把我的枕頭撿起來!”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躥入東宮,向江瓏行禮道:“殿下,剛才一人溜入公主寢殿,我們本以為是刺客,正待上前,卻聽見公主與其有所交談。我們便想,是否是公主手下的暗衛(wèi),不敢擅作主張,便來向殿下稟報?!?p> 江瓏半臥于床榻,臉上病氣散了大半。他聽著眼前人的匯報,眼睛漸漸浮起溫柔:“只要公主沒有危險,她想玩什么,都隨她去?!?p> “是。那么公主調(diào)查膳食單子被換一事,可需要我們幫助?”來人抱拳半跪,繼續(xù)問道。
“隨琉璃去查,你們繼續(xù)盯著‘那邊’就行,一旦有異動,隨時來報?!苯囇壑泻⒁婚W,琉璃聰慧,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也不是蠢人。他的病本來已好了,只是寒風(fēng)天氣會有些咳嗽,卻在半年多前,漸漸感覺身體異樣,著手下暗衛(wèi)一番調(diào)查,才發(fā)現(xiàn)有人在膳食單子上動了手腳。
他索性將計就計,順藤摸瓜,早已把幕后之人調(diào)查清楚,正待著手鏟除,一次突發(fā)的昏迷令江瓏有些憂心——因他謹慎,并沒有將調(diào)查結(jié)果告知御醫(yī)院的人。他本沒把那些小毒放在眼里,誰料這抓不住的小東西如此厲害。若他真的死了,琉璃將來回了宮,豈不是孤苦伶仃,任人宰割?
“還好,我家琉璃,長大了?!苯嚭呛且恍?。他本想在江琉上山幾年內(nèi)排除異己,給她鋪就一條和平大道。如此也好,此事就留給她,日常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