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園的整個春節(jié)都過得十分舒心安穩(wěn)，其間也只和少數(shù)幾家平日里極親密的落魄親友和街坊走動了幾回，互相送了些實在的節(jié)禮也就完事了。
只有一件讓莊寄霜和穆抒衍覺得有些心塞的事情。
正月初八一大清早，莊寄霜和穆抒衍正窩在一個被窩里看同一本《陜北雜記》。正看得津津有味時，石青匆匆從門外闖進(jìn)來。
她也不管身后的簾子是不是掩瓷實了，直接就沖到兩人偎著的炕前，急急地道：“小姐，阿衍小姐，那個......那個......”
莊寄霜眉頭一皺，道：“怎么這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出什么事了這么慌里慌張？”
穆抒衍也訝異地看向石青，又看向跟在石青身后進(jìn)來的芳芮。
芳芮搖搖頭，表示不知情。
石青咽下一口唾沫，這才緩了口氣，道：“好像是那邊府里的大小姐出事了！大小姐的丫鬟小糍現(xiàn)在正偷偷摸摸地躲在我們院子后面的小角門外面哭，說是想要見見小姐您......”
“小糍？她有說過是什么事嗎？”莊寄霜問道。
穆抒衍眼里浮現(xiàn)出一個臉圓圓的小丫頭，似乎是莊寄雪的丫頭之一。
石青搖搖頭，道：“我問了，她只知道一個勁地哭，怎么也不肯說，只說要求見小姐和阿衍小姐，想求兩位小姐去救救她們大小姐！”
莊寄霜和穆抒衍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迅速起身穿好外衫和鞋襪，然后吩咐芳芮道：“你去悄悄將小糍帶進(jìn)來，記住不要驚動其他人。她這么一大清早跑來這里流眼淚，估計是出了什么大事，但又不想讓長輩知道！”
芳芮鄭重點頭，應(yīng)聲出去了。石青則快速地幫兩人整理衣衫。
不一會兒，小糍被帶到二人面前，果然就是穆抒衍印象中那個小丫頭。
小糍一見了二人，二話不說，“噗通！”就跪了下來。
莊寄霜嚇了一跳，穆抒衍心中倒有點數(shù)，這必定是因為大小姐莊寄霜的親事了。
果然，小糍不等兩人發(fā)問，就滿臉淚痕可憐兮兮地磕頭道：“三小姐，阿衍小姐，求你們救救我們大小姐吧！前日老太太娘家的姑太太又來了，這次直接就訂好了日子，說是出了正月就要抬我們大小姐過門了！我們大小姐去求老太太，老太太說除非我們大小姐死了，或是絞了頭發(fā)當(dāng)姑子去，否則是定要進(jìn)郭老爺家的門的！
“大小姐當(dāng)即就暈過去了，可老太太絲毫沒有松口的跡象，只叫了大太太去，兜頭蓋臉地訓(xùn)一通，說是大太太教女不嚴(yán)，未出閣的大姑娘還有膽子私自跑到長輩面前來哭鬧自己的婚事，太不成體統(tǒng)！
“大太太被訓(xùn)得臉色慘白，不聲不響地叫人抬了大小姐回房，讓人守著咱們大小姐不讓出門，說是得留在房里繡嫁妝！
“如今我們大小姐被禁了足，出不了房門，連吃食和出恭都有專人服侍，奴婢們幾個平日服侍大小姐左右的，都近不了大小姐的身！
“昨日一整天，大太太勸過我們大小姐好幾次，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大小姐不要違逆老太太的意思，安安心心嫁過去，立馬就是二品的誥命夫人，等轉(zhuǎn)了年有了子嗣，什么都好說，日后再回娘家來，就是人人不敢怠慢的貴人！
“可憐我們大小姐從前日到現(xiàn)如今都沒進(jìn)一粒米，送進(jìn)去的飯菜都是原封不動地又端出來！奴婢們在外頭聽見的都是大小姐在哭！”
小糍的話說得又快又急，但條理分明，口齒清楚，所以莊寄霜和穆抒衍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顧老太太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讓莊寄雪嫁給上次說的那位郭大人，好為自己娘家的侄女婿聯(lián)姻，實質(zhì)上也是為自己的兒子莊裴淵找后路。大太太不敢反抗顧老太太的決定，而且這樁婚事說到底對她和大老爺還是有利的，她不可能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庶女去挑戰(zhàn)自己婆母的權(quán)威。
而莊寄雪自然不愿意嫁給一個年紀(jì)堪當(dāng)自己祖父的老頭子。只可惜她人小力微，無法反抗。
莊寄霜聽她停了一口氣，問道：“你是怎么出來的？怎么會想到來找我們？還有，這件事伯祖父知情嗎？他同意這樁婚事嗎？”
小糍道：“大小姐日夜有人看守，奴婢們幾個只是不允許再近身伺候了，看管倒不是很嚴(yán)格，平日里還是在院子里做些活計，只要不湊到大小姐跟前，嬤嬤們也不會苛責(zé)。奴婢來這里是因為今日天還沒亮的時候，奴婢剛好起身去小解，路過大小姐臥房后面的小窗口時，聽到輕輕的敲擊聲。
“奴婢一個激靈，湊過去仔細(xì)聽了聽，窗戶又響了兩聲，奴婢就小聲喊了聲大小姐，卻沒有人回答，正當(dāng)奴婢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時候，窗戶縫里突然塞出一張紙條來！”
小糍的講述很生動，莊寄霜和穆抒衍都禁不住感到一陣緊張。
“奴婢往四下里看了看，到處都還是黑漆漆的，大家都還沒起身，窗戶里也再沒有任何聲響。奴婢就趕緊將紙條揣在袖子里，連茅房都沒敢再去，直接跑回自己的鋪位去了。
“天亮后，奴婢跟著大家一起起身，然后找機(jī)會匆匆掃了下紙條，喏，就是這張！”小糍邊說邊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莊寄霜。
“奴婢因為以前伺候過大小姐的筆墨，所以認(rèn)得這是大小姐的筆跡，然后見到紙條上有個‘三’字，就猜到大小姐定是想叫奴婢來找三小姐！
“于是奴婢就借口肚子不舒服，瞅了個空從后角門溜出來，趕緊來找三小姐和阿衍小姐了！”小糍一口氣說完，就眼巴巴地看著莊寄霜和穆抒衍。
莊寄霜將手中的紙條打開，上面只有潦草的幾個字：“三妹，求叔祖母和四叔救救我吧！”果然是莊寄雪的字跡，而且看樣子是在匆忙之中寫就的，字跡還有一處被水漬暈開了。
穆抒衍看了和莊寄霜默默地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色，看雷莊寄霜的處境的確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