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一個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飯。向山叫心蓮去拿剪刀來。心蓮心里納悶,卻還是遞給了他。
他撩起向海腦后那根一尺長的小辮子,一刀下去,沒了。
向海本身就畏懼父親,只覺得脖子后一陣涼意,那根祖父一直不斷愛撫的黑油油的小辮子立時(shí)沒了。他驚了一下,哇哇的哭了起來。
向山把小辮子放在了桌上。家里人都是一驚。向父安撫道,沒有了就沒有了。你父親要帶你去南疆,那邊都是兵娃子,會笑話你長小辮子的??!
向山對心蓮說,你收拾收拾,明天就要走了。
心蓮心里一沉,想著終于是要走了。她把頭低到一旁去,放下碗,去給公公加飯。她一聲不吭的添好飯。向山看著她那張緊繃著的臉,又說:你和孩子們的衣服不要帶太多。
大家聽了一驚,又是一喜。心蓮抬頭看他,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向父先笑了,說:海兒啊,你爹要帶你媽妹妹一起去南疆嘍,爺爺要很長時(shí)間見不到你了!
婆婆朝心蓮瞥了一眼說,你跟了我兒子,真是享不完的福啊。
心蓮驚喜的看著珍珠,珍珠也極開心看著她,一張臉吃的像花貓。
向山冷不丁的說,以后就不要叫珍珠了。大家又愣住了。他又說:就叫……向輝吧。
向父瞇著眼睛呵呵呵的笑著說,向輝好向輝好。珍珠也有一個男娃兒一樣的名號了!
珍珠卻噘著嘴說,為什么不叫珍珠了?爸爸不喜歡我嗎?
心蓮趕忙捂住她的嘴,朝她搖頭。
向山溫和的說,你就要上學(xué)了,要有一個正式的名字。
這天晚上,心蓮收拾東西到很晚才睡下??伤龑?shí)在睡不著。老天終于開了一回眼,總算沒有忘記她。她就要跟著丈夫,抱著孩子們一起去過他們新的生活了!
再不用沒完沒了的伺候公婆,她終于可以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據(jù)說丈夫在軍隊(duì)也是一個官,她可以享受做官太太的生活了。這讓她興奮不已。
一早,他們即將啟程。公婆、爹媽以及弟弟們都來相送。大弟對向山說,你這一去就是七年,也算是奔波出了結(jié)果。只是這些年苦了姐姐和孩子們,以后好好對他們吧。
父母再怎么不舍,也終有告別的一刻。他們踏上了西去長達(dá)幾千公里的漫長旅程。
這一路,先是驢車,又是火車,再換馬車。從平城到烏市,途徑山谷、戈壁,路過了許多清奇的地形。
火車先是鉆過了一個又一個山洞,穿行于狹長的隧道之中,繼而長久的奔波在茫茫戈壁之上。
終于到了烏市,他們略微歇歇腳,又從烏市去南疆。一路沒有火車,經(jīng)過戈壁、綠洲、沙海,先是見到了迥異的異族男女的面孔和大相徑庭的文化,亙古以來的荒涼和異域風(fēng)情撲面而來。
整整走了一個月,卻仍舊是從人煙罕至到人煙罕至。
后來黃沙漫起來,沙子往人嘴里,眼睛里,衣服里猛灌。漫天漫地都是黃沙。
一直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平城的他們,哪見過這陣仗。他們像是西天取經(jīng)路過黃風(fēng)嶺,被那個可惡的黃風(fēng)怪給纏上了。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向山拿出老早備好的防沙眼鏡和面罩。孩子們開始不住的哭泣,覺得走不到那個遙遠(yuǎn)的新家了。
珍珠哭著問,媽媽可不可以停下來不走了?心蓮總是說:就到了,就到了珍珠。她這么說的時(shí)候,向海又開始哭了。
向海哭的向山心里一陣煩悶。這孩子怎么動不動就哭,一副女人的性子?都被父親給慣壞了!
他立吼一聲,不要哭了!誰再哭把誰扔下去!
兩個孩子嚇的立時(shí)停止了哭聲。他們掂量著,兇神惡煞的父親一定會說到做到的,于是都縮到母親懷里去了。
他們在漫天漫地的黃沙中走了不知多少天,終于在一天下午來到了昆侖山下的KS噶爾。車一路開到了軍區(qū)大院門口停了下來。
他們下車,他們將在這里開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