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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蔭記

逃離

尋蔭記 微安景 2308 2020-01-15 11:07:07

  很少有人記得,在這樣一群人中有一個青年,叫做向海。自從烏市來到鞏乃斯后,他便沉默的像是不存在了。

  所有人都在忙不守舍的埋頭勞動,沒有時間關注到個人的情緒,因為每日累的要昏厥過去。在晚上躺下去的時候,就想著不如死了算了,不用再起來。

  向海和所有人一樣,默默承受著。他身上的傷好了又壞,壞了又好,竟然撐住了。這是命運要他負的鐵軛,加在他的頸項上,他只能挺身前行。

  有人陸續(xù)生病了,但無法去看病。第二天還要繼續(xù)勞動,所以就忍著病痛繼續(xù)勞作。大多數(shù)人熬一熬就過去了,而有些重病的人就徹底倒下了。以至于在那一兩年之間,竟累死了幾個年輕人。

  具體是幾人,已成為歷史之中被封塵的事。有些人的名字還被記得,五十年后這些年輕人進入古稀之年時,來到這里還會一起去祭奠他。而大多數(shù)人就此被遺忘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們當年遺留的那一張張黑白色照片里,有人露齒而笑,有人眼神空洞茫然,大多數(shù)人嚴肅靜默。

  沒有人知道他們每一個在想著什么。他們大多數(shù)都已經(jīng)二十六七歲了。在這個世外桃源里待著,不知何時是頭。

  是的,這個地方是一個世外桃源,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茫茫大草原,沒有車哪也去不了。

  當然,他們可以寫信,但幾經(jīng)周轉的時間太漫長。有許多BJ上海南京的學生想家,寫信給家里報平安。有戀愛對象來探望的,但很少。

  向海給家里和晉葉寫過幾次信,但一點信息都沒有。信一封封的寄出去,像是被未知所吞噬了。

  后來他不再寄信,但他必須要掩埋掉那些無法排解的思緒,于是寫好一封信就偷偷挖一個坑埋下去。

  那年豐收日的冬天,天氣異常寒冷,鞏乃斯再次冬眠在冰層和茫茫大雪之下。

  冬天休耕了,他們卻沒有休息。各連里所有擅長吹拉彈唱的年輕人被整合在一起,組成了宣傳隊,去鞏乃斯各駐軍地演出。

  一開始在師部演出,后來到那拉提、新源部隊演出,還去了周圍漠河林場、哈薩克牧民村莊、肖爾布拉克團場演出,此外也給農(nóng)場的大學生們演出。

  他們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年輕人短暫的聚集在一起,重操舊業(yè)。雖然忙累,有些人的心靈卻得到了短暫的休憩。緊繃了許久許久的弦,終于有一個喘息的機會。盡管他們所演奏的,所唱的,所跳的并不是他們心之所向,但好歹重新有音樂聽,有樂曲彈了。

  沒有人關注個體的想法,那在一個集體主義至上的軍事化管理的團隊中是極其危險的。所以,沒有人知道向海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跟隨隊伍從一個地方去往另一個地方,需要拉琴的時候就上場,不需要的時候就在場后呆著。

  是的,呆著。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獨自發(fā)呆,聽不見周圍人的話語。王清本來和他分在兩個班,因為宣傳隊表演,兩人再次相聚。

  王清是曾經(jīng)一起去凈海的五個小提琴手之中的一個。那次同去的五個小提琴手,如今只剩下了他和向海。

  王清替代了王新念,成為向海身邊那個愛拍照的小伙子。

  王清抽空說,向海,你在鞏乃斯河邊再拉一曲吧,我給你拍照!

  向海起了一點興趣,他脫了軍大衣,拿起琴,站在冰河之前,勉強拍上一張。

  這年冬天結束的時候,宣傳隊也即將解散,大家回到各自的班級準備新春的農(nóng)耕。大家一起拍照留念后又將四散而去了。

  歲末歲首交接之時,大家一起為整個9901四個連準備了一臺春節(jié)文藝節(jié)目。大家都有些興奮,一邊看節(jié)目一邊紛紛傳說,過完春節(jié)各人就會得到工作分配,離開農(nóng)場去工作地了!

  表演結束的時候,部隊還給宣傳隊拍了一張集體照,此外給每一位同學贈送了一本紅皮的影集。看來,他們的苦日子要到頭了!大家議論紛紛。

  這年春天,大家都無甚心思農(nóng)耕,都在焦急等待著分配的決定。

  三月末的一天,王清的對象李小平突然從遙遠的烏市來到新源探望他了。整個連隊的男生一片歡騰,羨慕的看著王清。

  李小平也在紅旗農(nóng)場接受鍛煉。王清跑去告訴了向海,因為向海急著要知道晉葉的消息,于是兩人一起跑去看她。

  這兩人有近兩年沒見,一見面分外激動。李小平看到王清瘦成了一只黑猴,難過的落淚了。不過自己也沒有多好,她自己也又黑又瘦,一張俏臉上只剩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那一雙白嫩的手已經(jīng)充滿溝壑,紅腫不堪。

  在農(nóng)場的這兩年,讓他倆脫胎換骨,不再是老五屆大學生,而變成了另一個人。

  熬過來就好,熬過來就好。兩人又開心又忍不住落淚。

  李小平告訴王清紅旗農(nóng)場的同學都被分配了工作,自己被分到了離烏市不遠的昌吉,幾周后就要去報道。她領了分配后立刻抽空來看王清,急著問王清被分配到哪里了。

  王清說他們這里大家都在等待,都不知將要分到哪里。他又有些懊悔的說,早知道就先結婚了。據(jù)說凡是結婚了的,都會分到一起去,雖然有的分的遠些,但好歹是在一起的啊!

  李小平略微害羞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說,是啊。我們農(nóng)場就有一對臨時打了結婚報告,男的和農(nóng)場好說歹說最后終于分在了一起。

  向海在一旁聽了半天,實在心急,問李小平,你認識醫(yī)學院一個叫晉葉的女生嗎?她也在紅旗農(nóng)場,不知道你見過她嗎?可知道她分配到哪里了?

  李小平一聽驚訝萬分,仔細看了下眼前這個干瘦的落魄青年,他焦急萬分,以至于拉住了她的衣肘。

  她問道,她是你親戚嗎?

  向海說,她是我女朋友!她到底咋樣了?

  李小平又看看王清,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她越發(fā)讓兩個男人焦急。到底怎么樣了嘛?你說?。?p>  李小平無可奈何的說,我說的那對打結婚報告的就是她啊!晉葉和新大的一個男生結婚了……

  她不解又同情的看著向海,難道晉葉和別人結婚都沒和他說嗎?

  這混亂的世代什么時候才算是到頭啊!

  外面響了一記春雷,震的屋內(nèi)也跟著顫抖了幾下。他們嚇了一跳。

  原來是外面的同學又在埋地雷,突然引爆了一顆。眾人驚嚇到,立刻往外跑。一堆人慌亂在那里,忙著排查是否有人員傷亡。

  王清和李小平猶如驚弓之鳥,在一片人聲混亂之中,忘記了身后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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