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虞央向后倒躺在升龍?zhí)玫牡匕迳稀?p> 這一次,屋外的風雨卻沒有任何止息的預兆。
雨簾依舊,一層陰翳籠罩著升龍?zhí)谩?p> 虞央像是剛從水里被人打撈出來一樣,全身濕透,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雨水。
乃至于吹過耳畔的清風都像是在不厭其煩地述說同一個事實——
龍燁死了!
那個為虞央講下四個故事,使其跨入修士界的上師!
那個讓他與桓湘、龍尋遺、秋夢雨先后結緣的領路人!
那個慷慨送出秋水榭、玉虛納氣術、九霄玲瓏塔的老者!
隨著沖天而起的壯觀雷柱,盡化虛無,身死道消!
自從聽到要的講四個故事起,虞央就知道會有分別的一天,卻猜不到竟會以這種形式發(fā)生。
范子龍、龍燁、燃燈。
三副面孔恍若走馬燈一般在虞央眼前依次閃過。
究竟哪個是他?
庚辰之變前,他叫燃燈,是鴻鈞閣副閣主,八品渡劫境的通天大能;
庚辰之變后,他為龍燁,作為龍氏一族靠山,隱居夏海青龍鎮(zhèn);
3年前,龍家滅門之后,他兵解仙身,又奪舍凡人,便是范子龍……
回想起趙平的話,讓這三幅面孔逐漸清晰起來——
“堂堂鴻鈞閣燃燈副閣主,一心向道,絕情棄義的修士典范,怎么還在乎這些個螻蟻的性命?”
“這話你向那些被你害死的道友說去!
“圓覺洞、玉虛宮、定海珠、九霄玲瓏塔……
“哪個洞府、哪件靈寶不是你踩著道友們的累累枯骨得到的?
“殺人奪寶,機關算盡的反復小人!吾輩苦你燃燈久矣!
“不然何以引得修士界群起而攻之?!
“如今你輕飄飄的一句‘臆我非我’,就想和你滿手的鮮血撇清干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龍燁沒有否認,那這就是燃燈。
一個一心向道,絕情棄義,為了變強不擇手段的冷血修士。
但龍燁卻也坦言,庚辰之變后,退閣隱居。
從此修士界再無“燃燈”,唯有“龍燁”。
一個傾盡所有,培養(yǎng)龍尋遺成才的長輩。
龍尋遺天縱之姿,僅20歲便七品飛升,簡直聞所未聞!
這背后龍燁究竟投入了多大的心血和精力,旁人更是不得而知。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18年后,依舊有人將那本《劫經(jīng)》遞到龍燁手上。
究竟是刻意為之,還是無心之失,已再無從考證。
但那次閉關,卻令龍燁失去了這18年間培養(yǎng)的一切。
靈鷲山巔,當孔圣將龍千決和龍尋遺的首級丟在龍燁腳下時,究竟是怎樣殘酷的一幕場景?!
只知道那天,龍燁一念入魔。
以一人之力,對抗屠滅龍氏一族的劊子手。
斬八品渡劫境一人,七品飛升境四人。
威震華夏,卻也兵解隕落……
虞央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范子龍的,在奪舍的時候,范子龍是否會有一絲痛苦?
從呼風喚雨的八品大能,突然變成日薄西山的老者。
這樣的反差想必足以讓常人崩潰。
他早已知道自己陽壽不過五載,卻不找洞府靈地閉關修煉,枯守著精神病院里的桓湘。
只為讓龍尋遺得到一個轉生的希望。
而今,虞央。
就是這個老人罔顧生死,找到的希望……
風吹得更緊了。
刮開了升龍?zhí)玫囊簧乳T扉。
雨點打落在虞央蒼白的面頰上。
很涼。
凍徹心扉。
此時,一柄油紙傘出現(xiàn)在虞央的視野里。
傘上繡著一副水墨山水,朦朦朧朧卻令人看不真切……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盈滿著虞央的眼眶。
即便是打傘之人的面容也看得模糊不清。
“地又臟了……”
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之音如約響起,將半夢半醒的虞央拉回現(xiàn)實。
“又得重新打掃了……”
從這一刻起
再沒有冷雨
落在虞央臉上……
——
茫茫夜色中,楊奉幾乎是最快趕到事發(fā)現(xiàn)場的一批人。
各人的靈氣不盡相同,或多或少都與現(xiàn)實中的某些事物產(chǎn)生牽引。
楊奉的靈氣,恰好對應著“風”這個概念。
更細致些,是能夠隨心所欲地在周身制造氣壓差,從而達到“御風而行”這樣的效果。
因此,雖然他不過是指揮使孔鑿言的手下,卻是鎮(zhèn)撫司里第一個抵達東海大學老校區(qū)的。
畢竟在全城斷電的情況下,駕馭著風力從樓層間彈跳飛躍,遠比駕車來得方便迅捷。
但即便如此,楊奉依舊不是第一個抵達的。
老校區(qū)的操場上被人轟出一個巨大的坑洞,此時此刻,早已有兩人浮在半空,俯瞰下方。
“浮空!四品金丹境!”
楊奉雙目圓睜,不禁驚呼出聲。
抑靈障下無三品,這兩個至少四品境的修士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此,就不怕被三門聯(lián)合通緝追殺么?!
難不成他們就是方才引起抑靈障動蕩,全城斷電的罪魁禍首?
但不管對方是什么身份,身為鎮(zhèn)撫司的人,楊奉也必須要貫徹自己的職責。
他攥緊了兜里的鎮(zhèn)撫司令牌,借著風力靠近兩人,拱手施禮道:“在下太微垣鎮(zhèn)撫司總旗楊奉,不知兩位大能蒞臨夏海,有何要事?”
兩人修為遠超楊奉,早已感知到有人靠近,卻也沒有稍加阻攔。
待靠得稍近,楊奉才得以看清兩人裝束,正好是一僧一道。
那道人開口,聲音卻是稚如孩童:“早聞太微垣鎮(zhèn)撫司除‘黃裳’率領的凡人外,另有一批暗中養(yǎng)在‘青衣’手底下的修士,名曰‘降靈隊’。如今所見,果非虛言。楊施主不必見外,貧道不是惡人……”
遙見這道人一語道出自己的來歷,楊奉暗暗心驚:“道長客氣了,是與不是,晚輩不敢擅斷。還請兩位在此處稍歇,少頃太微垣鎮(zhèn)撫司便會趕至?!?p> 那道人笑道:“自然自然,我二人也是感受到抑靈障動蕩,方才來此,未及通報,還望莫怪?!?p> 言語之中,頗為親和。
四品金丹境以上的修為,或許道人只要動動指頭,就能將楊奉當場格殺,卻也依舊謙恭有禮。
但楊奉當然知道,這位道長并不是買他個人的面子,而是忌諱這他身后代表的鎮(zhèn)撫司。
道人與楊奉對話之間,另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卻渾不在意,倒持著手中缽盂,凝神探照著現(xiàn)場。
“阿彌陀佛!顯形!”
少頃,僧人口誦佛號,手中那桿五環(huán)錫杖頓時琳瑯作響,五個環(huán)佩猛然直豎,指向天東北天際!
“孽障!哪里走!”
僧人大喝一聲,順著環(huán)佩所指,猛地騰空而起,向東北方飛去。
“大師稍駐……”
楊奉正待勸阻,那僧人已飛出數(shù)里之外了。
一旁的道人見狀,一撫額頭,無奈道:“楊施主在此稍駐,貧道去去就來。”
言訖,周身泛起一陣煙云,隨即化身為一只白鶴,緊跟著僧人急掠而去。
前后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場中只剩下楊奉一人獨自發(fā)呆。
“這就是……大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