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李三十蜷在被窩里,酣酣大睡,遲遲沒有睜眼,李三十做了一個噩夢,夢到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殺光,就連家禽也沒能逃過,全村的活物都被屠殺至死,無一幸免。
三十名手持大刀的健壯甲士直接闖入村子,這些甲士扛著刀不講道理的挨家挨戶搜人,不論幼兒老少全部都不放過。
村里那個地痞流氓為了活命,盡然帶著幾個彪漢去找村里的那位美婦,美婦瞧見這幾位彪漢想侮辱自己,心中為留清白便咬舌自盡,但最終還是沒有逃過。更甚者幾個有戀童癖的甲士,直接把村里僅有一歲的女童就地害死。還有幾家的丈夫把自己的賤內(nèi)雙手奉上給那些甲士享用,磕頭如搗蒜的以求活命。
整個村子雞飛狗跳,一些血氣方剛的漢子寧死不屈,直接操起家里的鐵器跟那些彪悍甲士搏命,但無濟(jì)于事,這些一輩子僅會農(nóng)活的漢子哪里拼得過長年在邊境上廝殺的甲士,漢子們接連喪命。
全村一百零三人,無論死活雙手都被死死捆綁,那個地痞流氓和幾個諂媚討好的漢子依舊沒能逃過,陸陸續(xù)續(xù)的被持刀大漢拉入村子里的那口枯井前垂頭跪立,二十甲士密不透風(fēng)的將他們圍成一圈,猶如一座牢籠,幾個幼小的孩童已經(jīng)嚎啕大哭,年事已高的老人直接昏倒在地,一些婦人們更是泣不成聲,整個場面慘絕人寰。
枯井的上前方是十位袒胸露背,面目猙獰的劊子手,他們右肩都扛著一把五十斤之重的鬼頭刀,跪立著的人根本沒人敢去偷看他們一眼。
接著,李三十看見曾經(jīng)的熟人們以十人為伍,被一一拉到十位劊子手身前,一聲無情的“斬!”,隨后便是十顆頭顱紛紛墜地,鮮血灑空。
虎子,大狗,浩兒,胖娃......曾經(jīng)的伙伴們都被劊子手一刀砍下頭顱,結(jié)束了生命,結(jié)束了他們的一生...
十位劊子手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殺光了全村一百零三人,那口枯井之上的灰石早已被鮮血染紅。二十位甲士縱了一把滔天大火,燒毀了所有房屋,燒死了所有家禽,沒有一家逃過大火的漫延,被烈火燒成一堆堆殘骸。
傍晚時分。
李三十從被窩立起身子,伸著懶腰長出一口氣,然后拖拖沓沓的下床,窗外傳來了密密匝匝的落雨聲,天空不時還打著一股悶雷。
“老高頭,在干嘛呢。”
片刻之后,李三十沒有得到回復(fù),他往灶頭看去也不見老高頭的身影,隨后李三十又往床上躺去,沒過多久李三十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個噩夢,心中頓時惶恐不安。
李三十迅速起身沖破大門,連忙往村口頭趕去。
大雨傾盆,烏云密布。
李三十楞在了原地,目光呆滯,像是一個沒有了神智的癡兒,他仿佛沒有了知覺,任由大雨沖刷他的身子,很快全身濕透,淚水和雨水交融而下。
噩夢成真。
李三十現(xiàn)在雙眼中的村子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為村子與昨天截然不同了,昨天的村子是朝氣蓬勃的,是生機(jī)盎然的,一切都跟往日一樣井然有序。而今天的村子猶如一座地獄,一個個沒有腦袋的尸體橫在那口枯井周圍,血跡都還沒有被大雨沖洗干凈,所有的房屋都有著被烈火焚燒過的跡象。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這一切都與那個噩夢如出一轍。
人死了,村子沒了,只留殘煙遍地生。
李三十的腦海里一一浮現(xiàn)出陳年往事....一起和大狗們在晚上去爬墻偷看那寡婦洗澡...一起商量今天又去偷哪家的紅薯吃...一起去掏村門口那顆老樹上的馬蜂窩,然后被馬蜂追的四處逃竄...一起在地洞里等著戰(zhàn)火熄滅......
李三十麻木了,他沒有向天怒吼,沒有暴跳如雷,李三十一步一步徐徐走向那堆沒有腦袋的尸體,一共一百三十七步,每邁出一步猶如度日如年。
李三十靠近每一個腦袋,聲色哽咽,“劉叔,張叔,譚老爺,大花嬸,徐姨...”
李三十將每一個腦袋合上雙眼,然后又把腦袋放回與之相符的尸體上,如此反反復(fù)復(fù),李三十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天色愈演愈黑。
李三十將所有熟人的腦袋歸還原尸后,細(xì)數(shù)了幾刻,發(fā)現(xiàn)只有一百具尸體,“還有三具尸體在哪?”李三十腦中自問,他又靠近每一張臉頰靜默觀察。
“虎子,胖娃還有老高頭!”李三十茅塞頓開道。
李三十先將這個疑惑拋之腦后,然后四處找尋,不久后李三十右手拿著一根還算完整的鋤頭,那根鋤頭除了下方的鐵沒被燒毀,鋤頭把子搖搖欲墜。
李三十雙手掰掉那根面目全非的鋤頭把子,右手拿著被一分為二的鋤頭,然后埋頭就地下挖。
“歘——歘——”
地下的硬土被李三十一點一滴的刨起,大概半炷香的時間,李三十站在一個兩尺深的長坑里,隨即李三十踏出長坑,走向最近的那具尸體處,是劉叔的尸體。
李三十雙手抱起劉叔的全身再次回到那個長坑里,然后將劉叔全身一絲不茍的安放在長坑中,又將刨出來的土埋進(jìn)坑里,堆起一個小土坡。
接著李三十又用鋤頭挖出一個長坑,再次走向尸體處,抱起一具尸體安放在坑中,就這樣來來往往,直到挖出一百個長坑,埋進(jìn)一百具尸體。
“張叔,洋蔥,大蒜,徐姨,大花嬸...你們走好....”李三十嘴角哽咽道。
當(dāng)李三十將村里的一百具尸體全部埋進(jìn)土里時,天早已蒙蒙亮,不過今天的早晨沒有升起太陽,也沒有了裊裊炊煙,沒有了平日里讓李三十討厭的孩啼聲...
有的只是一百個小土坡。
李三十飽含熱淚,看著這片小土坡,怔怔出神,一百個土坡便是這一百位村民的靈魂安放處了,他們本該過著普通老百姓應(yīng)有的田園風(fēng)光,男耕女織,平凡且幸福,但生處在這塊兵荒馬亂的邊境上,他們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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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國慶海邊關(guān)處,一些商人馬隊,鏢局貨物,普通老百姓,陸陸續(xù)續(xù)的進(jìn)入關(guān)內(nèi),不過進(jìn)入每一國的邊關(guān)內(nèi)都是有條件的,如果是平民則需要出示相應(yīng)的戶籍,如果是商人鏢局之類的則需要出示相關(guān)的官牘。
離關(guān)百丈之距,蹲著一位紅發(fā)少年,他雙眼直直盯著那些守關(guān)甲士,少年在原地躊躇不前,他的不遠(yuǎn)處是一方鏢局,這列鏢隊一百多人浩浩蕩蕩的停在關(guān)前,光是拉著貨物的馬匹就有二十一匹。
鏢隊前七只馬匹,每只馬匹馱著兩筐農(nóng)用鋤具,而中間的貨物被一只只矩形鐵箱子隱藏著,沒有顯露出來,矩形鐵箱子足足一丈之長,五尺之寬,一共有四只這樣的鐵箱,每只鐵箱前方的左右兩邊都被一匹肌肉健壯的馬拉著,最后面的六只馬匹則是馱著兩筐水果。
鏢隊的最前方豎起一根帶著“洪”字的旗幟,旗幟后面則有一輛古樸的馬車,馬車被五個身穿黑色勁裝的人護(hù)送著,其中兩位還背負(fù)著一柄短劍,后面則是一百多位押鏢大漢排著隊的被守關(guān)甲士搜查,搜查完后幾位甲士又走向拉著貨物的馬匹。
紅發(fā)少年伺機(jī)而動,躡手躡腳的偷偷靠近鏢隊的第四只矩形鐵箱,少年靠近鐵箱看去,箱子被一根成年人巴掌大小的鐵閘鎖上,少年二話不說,直接用雙手硬生生的撕開這根鐵閘,斷開的鐵閘被他放在右手,左手迅速抬開箱子,箱子內(nèi)裝著幾緞絲綢,少年將鐵閘一把丟進(jìn)去,右手再順著鐵箱的邊緣一躍翻進(jìn)箱內(nèi),隨身又迅速的合上,前前后后不過瞬息,簡直是一氣呵成,這紅發(fā)少年似乎早有準(zhǔn)備。
箱子內(nèi)一片漆黑,少年蜷成一團(tuán),雙手不停的摸索,發(fā)現(xiàn)絲綢底下還有他物,少年順著絲綢摸下去,好像是沙子之類的東西,少年右手捏起幾粒往嘴里塞進(jìn)。
“是鹽!”少年不小心驚道。
搜查的甲士緩緩向矩形鐵箱走來,馬車內(nèi)下來了一位身穿藍(lán)衫的矮小年輕人,這年輕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走向矩形鐵箱這邊。
“勞煩五位官爺了,這袋銀錢官爺你拿著,今晚去青樓找?guī)孜机L鶯燕燕好好犒勞一下兄弟們?!蹦贻p人一邊說道,一邊拿出裝著銀錢的黑色袋子遞給那位領(lǐng)頭的人。
其余四位甲士見狀,雙眼放光,難以抑制心中的驚喜,但領(lǐng)頭的還沒放話,他們也不敢太肆意妄為。
“你們兩個去最后邊那只沒有鎖的鐵箱打開看看。”領(lǐng)頭的人吩咐道。
那位年輕人聽到這句話,心中頓時驚濤駭浪,“沒有鎖?”中年人抬眼望去心中暗驚,“怎么不見鎖了?鎖呢?”
“兩位官爺不用去了,都是一些普通絲綢沒什么好看的?!蹦贻p人陪著笑臉,趕緊攔住那兩位甲士。
“你們聽他的還是聽我的。”那位領(lǐng)頭人有點微怒。
“官爺,我們是慶海關(guān)劉府的,這些箱子里真沒別的了,就是一些絲綢,官爺要是喜歡我馬上吩咐送官爺一緞上乘的絲綢。”年輕人一臉諂媚,隨后又拿出一只比剛才還要鼓的錢袋往那領(lǐng)頭人的腰包塞去。
領(lǐng)頭的人無動于衷,身子往后略移一步,語氣稍重的道:“你兩還要我親自去嗎!”
隨后兩位甲士心不在焉的在那個矮小年輕人注視下走近最后那箱矩形鐵箱。
“嘎吱——”箱子被打開。
年輕人的心跳聲提到了嗓子眼。
“頭兒,箱子里就是一些絲綢,還有一把斷鎖,沒別的了?!遍_箱甲士有點不情愿的道。
領(lǐng)頭人微微瞇眼,隨即望向關(guān)口處道:“放行”,臨走前還不忘拿走那兩只錢袋。
隨后,這只百來號人的鏢隊魚貫而入的走進(jìn)關(guān)內(nèi),而那名紅發(fā)少年不知躲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