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回到院子里的時候,下等的丫鬟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同為一等大丫鬟的素云憂心忡忡的走上前,握住了明月的手。?
“明月姑娘,剛剛陳大小姐哭著跑來找王妃娘娘,我聽到了一兩句,似乎...似乎是在告你的狀,你要不晚些再進去吧……”?
明月看了看素云一臉擔(dān)憂的神情,視線又在被握住的雙手上落了落,緩慢而有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理了理衣裙像屋內(nèi)走去。?
素云也是王妃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因為自家娘親的緣故,明月硬生生壓過了素云一頭。
這么多年,素云一直唯自己馬首是瞻,平日里低調(diào)到不行。?
結(jié)果今日不過就是個破落人家的粗俗小姐告?zhèn)€黑狀,就讓她的心思開始浮動了,呵呵,人心果然禁不住誘惑!?
讓我晚些進去,讓那陳大小姐告完狀,讓王妃先入為主治罪自己,然后把自己踩下去?想的真美!
屋中啜泣聲漸漸平息,陳佩雯哭的一點都不好看,但勝在哭的情感真摯,陳嫣看著這個上不了臺面的嫡親侄女,覺得頭有些疼。?
“這么說,就因為明月說了你幾句規(guī)矩問題,你就要姑姑懲治她?”?
陳佩雯此刻眼睛鼻子都一片通紅,臉蛋上還隱隱的有胡亂擦拭過的痕跡,脂粉此刻已經(jīng)全部都花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聽到王妃的問話,陳佩雯抬起那張滑稽的臉愣住了。?
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呢?不是應(yīng)該立刻傳來那個賤婢,然后斥責(zé)甚至杖責(zé)的么……?
“姑姑......”?
陳佩雯還想再說些什么,屋外響起了明月的聲音。?
陳嫣揉了揉額角,有氣無力的應(yīng)了聲,屋門被緩緩?fù)崎_。?
“明月見過陳大小姐,回稟王妃,茶點已給世子送去。”?
“嗯,怎么去了那么久?”?
陳佩雯剛想張嘴說話,便被陳嫣冷厲的目光懾住,捏著衣角換了個坐姿,目光不善的看著低眉垂眼的明月。?
“奴婢正要回返,想起粟裕去了大廚房,又看到陳大小姐來找世子殿下?!闭f著抬眸看了眼陳佩雯,又垂下眼眸,“奴婢擔(dān)心陳大小姐沖撞了世子,便折返回去,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
“沒想到奴婢看見陳大小姐也不知道在跟世子說些什么,一臉羞澀,奴婢見世子臉色愈發(fā)難看,便問世子在何處用膳。許是打亂了陳大小姐的安排,所以陳大小姐教訓(xùn)了奴婢,奴婢覺得陳大小姐稱呼世子殿下為表哥有些不合規(guī)矩,便好意出言提醒,誰知竟惹惱了陳大小姐,奴婢該死,請王妃責(zé)罰?!?
一番話說的陳佩雯腦子都亂了,雖然明月說的很客觀,也戳到了自己內(nèi)心一點私心想法,可是不對呀,不該是這樣的。?
看著雙手交疊跪伏在地上的明月,陳佩雯覺得自己要說些什么,不能讓王妃姑姑聽信了這個賤婢的讒言蠱惑。?
陳佩雯站起身沖上前兩步,抬腳就踹向明月的背脊。?
“你胡說!到現(xiàn)在你還敢污蔑我!”轉(zhuǎn)身直直盯著陳嫣冷淡的眼眸,陳佩雯氣的唇色發(fā)白,“姑姑,她胡說八道,我只是去告訴表哥一聲晚飯已經(jīng)準備好,我沒有做別的。”?
被踹倒的明月緩緩爬起來,繼續(xù)跪好俯下身子,雙手交疊額頭貼在手背上,背脊因為陳佩雯那一腳而微微拱起,不再是先前那般標準的跪伏姿態(tài)。?
陳嫣冷眼看著陳佩雯對明月的所作所為,兩相對比,陳佩雯的舉止簡直是不忍直視,還不如自己跟前的一個丫鬟。?
明月說的沒錯,陳佩雯的規(guī)矩是太差了,剛想開口訓(xùn)斥一臉倔強的陳佩雯,屋外素云的聲音插了進來。?
“王妃娘娘,陳大夫人求見。”?
“快請進來?!?
“是?!?
陳大夫人郭氏一進屋,就看到坐在榻上寒著臉的王妃小姑子,自己的女兒站的筆直,身子微微顫抖,地上還跪著個丫鬟,頓時一臉不知所措。?
“王妃,那個...晚膳已經(jīng)備好,您看......”?
“嫂嫂快來坐,晚膳不急著用,先把雯丫頭的事處理好?!?
陳嫣拍了拍身側(cè)的錦凳,那是剛才陳佩雯坐的。?
自家娘親進來后,陳佩雯的臉上就多了幾分得意,此刻聽著王妃姑姑的話,又有些不敢妄動,可憐兮兮的看了看郭氏,小聲的喊了聲娘。?
郭氏在進屋前并不清楚屋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在還不清楚王妃小姑子的性子前,郭氏根本不敢派人盯著王妃院落的動靜。
能來的那么及時,還是有人暗中相助的緣故,想到那人傳來的話,郭氏看向女兒的眼神中就滿是指責(zé)。
“逆女!還不跪下!”
“娘......”
陳佩雯徹底驚呆了,看陌生人般看著自己的母親,從來沒有大聲跟自己說過一句話的母親,此刻居然這般吼自己。
“娘?你還有臉喊我娘?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郭氏一把掐住愣住的陳佩雯,將她摁跪在明月身側(cè),“我怕府中下仆毛手毛腳,驚擾了世子。派你去知會一聲晚膳備好了,我來稟告王妃。你倒好,怎么就不知死活的得罪了王妃跟前的紅人!”
跪伏在地的明月身子一晃,暗道不好!這個老虔婆一開口就把自己架到了火上。
郭氏掃了眼明月微晃的身軀,眼中閃過譏誚,區(qū)區(qū)一個奴婢也敢騎到自己女兒頭上拉屎,簡直不知所謂。
“王妃娘娘見諒,這些年家中境遇實在...實在艱難,雯丫頭沒有教導(dǎo)規(guī)矩的媽媽,所以才這般不懂禮數(shù),往后老奴定多多約束,讓她呆在自己的屋里,不會再出來丟陳家的人了?!?p> “娘!”
“你閉嘴!”
陳嫣看著郭氏呵斥陳佩雯的模樣,之前的不滿也淡了,想著畢竟事出有因,便開口勸道。
“嫂嫂也不必如此,明月畢竟只是個丫鬟,說起來她娘還是陳家的家仆出身,當初隨我出嫁到淮王府,大哥好意將他們一家子的身契給了我,才有幸成為王府的奴才。雯丫頭規(guī)矩上是差了些,卻也不是一個奴婢能指摘的?!?p> “王妃跟前的一等大丫鬟,那是何等身份??!雯丫頭是被老奴慣壞了,想著大不了在家當老姑娘,嫁不出去也沒什么,就沒怎么約束她,現(xiàn)在闖下禍事,那是不能輕饒了的。”
郭氏字字句句提醒王妃憶起陳家這么多年的艱難,王妃果然面露不忍和愧疚,想著那人對自己的幫助,郭氏心里有了點想法。
“嫂嫂再這么見外就是還在怪我,如今陳家守得云開見月明,日后只會越來越好。雯丫頭的規(guī)矩可以慢慢學(xué),學(xué)好了今后去了京城也有好處,雯丫頭你愿意學(xué)規(guī)矩嗎?”
陳佩雯本來委屈的嘴里直發(fā)苦,突然聽到王妃說進京,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倒是郭氏眼睛一亮。
“去京城?這...這真的可以嗎?”
“當然!哥兒們在這禾城讀書能有什么進益,還是京城的皇麓書院更適合哥兒們?!?p> “那真是太好了!我...老奴代哥兒們叩謝王妃恩典!”
郭氏是真的沒想到能有這么好的事,當下就要跪下謝恩,被陳嫣起身攔住。
“謝什么謝,哥兒們是我的侄子,幫他們也是在幫我自己,雯丫頭是我的嫡親侄女,隨著進京找更好的婆家也要的。”
“那敢情好呀!還請王妃好好教導(dǎo)雯丫頭規(guī)矩,免得進了京再鬧笑話!”
明月勉強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身軀,內(nèi)心滿是惶然。
怎么三兩下情況就變成了這樣?這個粗鄙的陳大小姐要隨著一起進京?那世子豈不是....
知道自己已阻礙不了事態(tài)的發(fā)展,明月死死咬住哆嗦的嘴唇,努力的降低存在感,可惜天不遂人愿。
“明月自小在王府長大,規(guī)矩是極好的,我此次南下沒有帶教養(yǎng)媽媽,雯丫頭的規(guī)矩就讓明月來教吧。”
“我不要!”
一聽要自己極為討厭的人來教規(guī)矩,陳佩雯瞬間從要進京的喜悅中抽離出來,脫口而出的反對。
郭氏恨得不成鋼的瞪了陳佩雯一眼,看著她閉上嘴,才揚起笑容看向陳嫣。
“王妃這般安排自有王妃的深意,當然是最好的。只是...王妃你也看到了,雯丫頭性子易沖動,明月姑娘又是王妃面前得用的人,依老奴看,不如換個人吧?老奴覺得門口那個規(guī)矩也挺好?!?p> “門口那個?”陳嫣蹙眉思索了一下,腦海中閃過一張寡淡的臉,“素云啊?我有四個一等丫鬟,素云是最老實本分的,要說規(guī)矩也是不差的,可是素云太木訥了些,嫂嫂不介意的話,也可?!?p> “不介意不介意,木訥些沒關(guān)系啊,雯丫頭性子太跳了,有素云教導(dǎo),能內(nèi)斂一點挺好的?!?p> 郭氏達成目的,心滿意足,眼中的笑意也真實了幾分,心中對這個王妃小姑子有了新的評判。
看來,這個小姑子實際根本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精明。
素云木訥?老實本分?呵呵,自己跟前的一等丫鬟都能看走眼去,這個王妃當?shù)倪€不如自己這個破落陳家的當家主母呢。
到此為止,明月終于明白了是誰在自己背后捅刀子,面上依舊恭敬,心中卻是恨意翻騰不休。
素云!還真是小看她了。
怪道這老虔婆來的這樣及時,這郭氏內(nèi)心的彎彎繞不比京城那些婦人少,還這般護短,看來今后自己是徹底和她們母女對上了。
進京?進京容易啊,可要想在王府站穩(wěn)腳跟,那就得問問我娘了!護短,我娘也會!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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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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