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道:“人,走吧。”
顏海走了兩步,忽然道:“你送我回去吧,我有點害怕?!?p> 寧昭道:“不去,你爹說了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我怕挨揍。”
顏海一時無語,心道鬼都能被你打出屎來,你竟然怕人!
他跟上去,道:“那今天晚上我跟你睡,反正我不敢一個人回去?!?p> 寧昭道:“可以?!?p> 兩個人離開這一條街,身后又傳來了悠悠的琴聲,只是這琴聲換了人,不再讓人停留。
寧昭回到自己那一座破屋,讓顏海隨便找地方睡,反正都沒有人睡。
顏海這兩天受到的刺激是在是不小,要不是他心寬似海,估計早已經(jīng)發(fā)瘋,此時還能有條有理的問:“沒有人,那有鬼睡嗎?”
寧昭道:“你看有鬼敢在我身邊晃悠嗎?”
顏海一想也是,頓時放下心來,在寧昭隔壁挑了一個房,正要去睡門忽然就見荒山上似乎有一道人影。
“寧、寧昭,你家鬧鬼了?!?p> 寧昭看了一眼山上,沉思了片刻。
這房子是她撿便宜買來住的,地方大,賣的卻是茅草屋的價錢,還附送一座山。
她想了想道:“你睡,我上去看看?!?p> 顏海立刻跟上,道:“我就是你的護法,你走哪兒我跟哪兒,要是你有個什么萬一,我好給你收尸。”
寧昭道:“算了,那你就跟著吧,不然我連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顏海找了個燈籠點上,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山,道:“走、走吧?!?p> 寧昭不用照也能看到,大步走在前面。
山上有一條青石板路,一直通到上面,只是人煙不到,山中樹木就猖狂起來,把路也一并占領(lǐng)了。
寧昭踩著藤蔓上了山,山中安靜的連蟲鳴也聽不到,只有他們兩人的腳步聲和顏海的呼吸聲。
她聽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琢磨了片刻,忽然回神。
忘記呼吸了。
寧昭嚇了一跳,默默的跟著顏海呼吸的節(jié)奏,開始出氣。
青石板只到半山腰,荒草之中一座屋子,枯敗慌涼,在顏海手里的燈火照耀下,顯出一種荒謬。
顏海低聲道:“要不要進去?”
寧昭道:“進去看看。”
顏海道:“會不會......”
寧昭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大不了打一頓就是了,要是我打不過,你就跑,要是我打的過,正好可以看看地下是不是埋了什么寶貝。”
顏海道:“什么寶貝埋在這里,你走前面,我害怕?!?p> 寧昭抬手護住他肩膀上的火焰,道:“走吧,不必害怕?!?p> 兩個人并肩進去,推開那一扇搖搖欲墜的門,里面一陣塵封的霉味撲鼻而來,昏暗的燈光下,是一排又一排的牌位。
說是牌位,卻又不像,牌位上沒有名字。
顏海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打了個哆嗦,把紙糊的燈籠給點著了。
風(fēng)助火勢,一瞬間火光大作,將這廢棄的祠堂照的雪亮。
寧昭一眼看過去,只見這些牌位上,雖然沒有名字,卻有鮮血淋漓而下,不停的流動,幾乎將這祠堂都淹沒了。
這些血是虛幻,是恨意,是怨氣,生生不息,獨獨避開了寧昭兩人所在的位置。
火光只起來了這一下,隨后迅速熄滅,整個祠堂恢復(fù)了幽暗,因為樹木茂密,月光也照不進來。
顏海緊緊抓著寧昭的手臂,道:“我們下去吧,也許是我眼花看錯了,沒有人?!?p> 寧昭道:“沒有人,鬼也沒有,下去吧。”
顏海這才松了口氣,但回頭一看,又覺得這等陰森可怖的地方,哪怕是沒有鬼,也讓人腿軟。
他催促寧昭離開,寧昭取笑他一句,兩個人很快就下了山。
山下一切太平,庭院空寂,月光如水,明天又是個好天氣。
顏海閉上眼睛就是山上詭異滲人的牌位,只覺得比女鬼還可怕,哪里還敢一個人睡,纏著在寧昭床邊打了個地鋪。
一夜無夢,他睡的神清氣爽,睜開眼睛,忽然發(fā)出一聲震天的叫聲。
“鬼呀!”
寧昭攏著袖子從里面進來,道:“哪里有鬼?!?p> 顏海指著蹲在他面前的白貓,控訴的看著寧昭。
寧昭道:“一只貓,給你嚇成這樣?”
顏海連滾帶爬的站到寧昭身后,道:“這、不是薛小姐的那只貓嗎!”
寧昭道:“天下的白貓都長這樣?!?p> 顏海聽她這么說,才放下心來,道:“以前怎么沒見你養(yǎng)過?這是突然從哪里來的?”
寧昭道:“我看薛小姐養(yǎng)的不錯,所以大清早去捉了一只來?!?p> 顏海道:“這貓叫什么名字?”
寧昭道:“小白?!?p> 顏海立刻嗤笑一聲,道:“天底下的白貓大概都叫小白?!?p> 白貓蹲在地上,碧綠的大眼睛看著顏海,不知為何,顏海竟然從里面看出一絲鄙夷來。
顏海眨眨眼,再一看,貓打了個哈欠,眼神懶洋洋的,鉆進了他剛睡過的被窩里。
里面還有一點暖氣。
寧昭道:“你餓嗎?”
顏海道:“餓,走,出去吃?!?p> 寧昭等的就是這一句話,連忙跟上。
兩個人出了門,顏海忽然停住,看了一眼山上。
“寧昭,我們再上去看看,青天白日的,我覺得沒有這么嚇人了?!?p> 寧昭捂著肚子,道:“太餓了,先去吃點東西再來吧?!?p> 顏海好奇心旺盛,不然也不能跟寧昭攪和在一起,無論如何也要上去看看。
寧昭手里沒錢,只有一個金鈴鐺,還沒來得及去當(dāng),要靠著顏海吃飯,只能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晨霧盡散,金光乍現(xiàn),夜里張牙舞爪的樹枝格外安靜,所有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東西都不見了,顯出一片安靜祥和。
破敗的祠堂里蓬篙沒人,顏海燒掉的燈籠還在原處。
他一腳踢開燈籠,往里面走去。
十八個無字牌位,立在祠堂里,像是一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體。
牌位前面,多了一封信。
顏海拿起信,信紙是焦黃的,道:“嗯?昨天晚上急急忙忙的,也沒看到有信,是不是給你的?”
寧昭接在手中,打開看了一眼。
信上的筆跡本應(yīng)該是瀟灑的,只是寫信之人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讓自己也跟著畏畏縮縮起來。
他害怕、驚慌,字里行間扭曲著深深的懼意,連字和墨都染上了。
“時兄:
自從金蟾丟失,我匆匆離開,已二十余年,今日才給你寫信,是因為最近我心里總有火在燒一樣,小妹臨死前就是這樣,我覺得自己時日不多,人將死,就總是想起過去我們一同在陰陽司為官,神鬼之事,多出于人,算了,往事不提也罷,只是我要提醒你,他回來了,他要再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