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張府,顏海悄悄問寧昭:“張儀真的沒事?我看他的樣子可不像是個沒事的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俊?p> 寧昭道:“走夜路呢,不要多嘴?!?p> 顏海憋了一會兒,就憋不住了,道:“有你在,我怕什么,你先告訴我?!?p> 寧昭道:“那女鬼十分愛他,到他身上去了,要跟他同吃同住,同床睡覺,要是強(qiáng)行把他們兩個分開,張儀就要一命嗚呼了,他現(xiàn)在身上的陽氣一點沒有了?!?p> 顏海想了想這情形,覺得愛情真是可怕,女人也最好不要得罪,道:“真可憐?!?p> 寧昭點頭,不發(fā)表意見。
她自己沒有多少感情,因此拿不準(zhǔn)顏海說的是張儀可憐,還是女鬼可憐,還是張夫人可憐。
兩個人又去吃了宵夜,回去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很是瀟灑的過了一陣子。
三月,桃花落了,青色毛桃結(jié)起來,寧昭用最后一點銀子,請顏海去太淵湖吃魚。
這是最近的新寵。
兩個人上了樓,點了菜,期盼地等著魚上桌,還沒有吃上,顏海忽然碰了碰寧昭。
“你看那個人,怎么這么奇怪?”
寧昭順著顏海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張桌上坐著一個穿短打的少年,看著跟顏海差不多大,正在仔細(xì)地擦筷子。
擦完筷子還不算,又用水燙過,連碗也仔仔細(xì)細(xì)洗了一遍。
這本來也沒什么,多的是細(xì)致人,可是他身上太臟了。
像是直接去地里插了秧苗過來,半截褲腿上都是泥。
這樣的人,不像是個細(xì)致人,而且這身打扮,是農(nóng)家子弟,太淵齋的魚不便宜。
所以才讓人覺得奇怪。
寧昭看顏海還在看,打了他一巴掌,低聲道:“關(guān)你什么事?”
顏海挨了打,老老實實的低下頭等著上菜。
隔壁少年的魚先上了。
是太淵齋的招牌,清蒸鱸魚。
太淵齋做的清蒸鱸魚,除了鹽和姜絲,其他什么都不放,蒸魚的水是山泉水,蒸出來沒有一絲腥味。
少年嘗了一口,然后啪地放下筷子,滿臉怒氣道:“這也能叫招牌??!”
時至中午,來吃飯的客人不少,聽到他這一聲質(zhì)問,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有人嗤笑道:“這人懂什么?”
大家意會的笑了起來,鄙夷地打量這少年。
店里的伙計也走了過來,道:“這位少爺,不知道是哪里不合口味?是不是吃不慣鱸魚這個味道,要不您出去吃點別的,或者自己回去燒去?!?p> 他這話指明了這少年沒吃過鱸魚,所以才吃不慣這味道。
有人道:“少年人,不會吃就是不會吃,何必遮掩呢?!?p> 大家都低聲笑了起來,倒是顏海,好像替這少年尷尬似的,嘟囔道:“也不是人人都愛吃魚。”
這少年惱怒起來,道:“說我不會吃,我就一一說給你們聽,秋末冬初才是吃鱸魚最好的時節(jié),肉質(zhì)最嫩最肥美,這也不強(qiáng)求,可是你們這魚卻不新鮮!”
伙計急起來,剛要解釋,就被這少年打斷了。
“你這條魚,頭大尾小,魚肉松散,魚肚腫脹,分明就是不新鮮,我看其他人的魚倒不是這樣,分明就是你們以為我不懂,故意拿條死魚來糊弄我!”
顏海看了一眼那條魚,再看一眼別桌的魚,道:“還真是,伙計,這就是你們不厚道了?!?p> 那伙計急道:“你們別聽他胡編亂造,他一個窮小子,怎么可能懂這么說,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來、來......”
那少年打斷他,道:“隨你怎么說,你配的酒也不對!你配的是去年冬天的老酒?!?p> 那伙計嗤之以鼻,道:“吃魚不配酒配什么,配茶嗎?”
少年道:“配酒是對的,但是清蒸鱸魚味道鮮美,吃的就是一個鮮字,你配去年的老酒,老酒醇厚,會壓過魚的味道,應(yīng)該要配今年開春的新酒,這樣才能烘托出魚的味道,尤其是現(xiàn)在的魚沒有下半年的肥美,更不應(yīng)該配老酒?!?p> 顏海嘗了一口,道:“還真是,我以前倒是沒注意,這酒確實會壓過魚的味道?!?p> 這少年也不看大家紛紛去嘗,大步走了出去。
顏??粗鴮幷?,道:“生一條這么靈的舌頭,厲害。”
寧昭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可惜,被這少年一說,這魚吃起來也沒有原來那么可口了。
其他人想的也差不多,紛紛離開。
顏海跟了上去,道:“不知道他是誰家的,要是開個酒樓,一定會掙發(fā)了?!?p> 寧昭道:“別管那么多,小心會惹上不該惹的事情?!?p> 顏海一聽,立刻收起了好奇心。
自從在陰陽界線之中被嚇了那一跳,他現(xiàn)在還只緩過來五分,生怕自己一好奇又要去地獄走一趟。
兩個人離開,花完了錢,就各自回家去了。
過了幾天,這少年在京城里的名聲越來越大,每個酒樓既害怕他去,又希望他去。
要是他說好,那自然有不少的人跟風(fēng),要是他說不好,那就是完了。
可是這少年的來歷,卻像是個迷。
顏海再去找寧昭家的時候,手里就拿了兩根魚竿。
寧昭道:“你這是準(zhǔn)備去做漁夫?”
顏海道:“你知道嗎,那個少年人說的,吃魚要新鮮,我琢磨自己釣上來的最新鮮,青云觀下面有一條好水,里面有魚,你去不去?!?p> 寧昭懶洋洋坐著,道:“那你要帶個廚子,才能吃上最新鮮的那一口,我就不去嘗這口鮮了,我這舌頭不能養(yǎng)太嬌氣了,不然以后不能吃糠咽菜了。”
顏海一把拉起她,道:“你今天不去也得去,那里挨著小牛山,你不去我害怕?!?p> 寧昭不情不愿地站起來,道:“那你這不叫問我,這叫命令我。”
顏海道:“那我命令你?!?p> 他說完,不容寧昭反對,拉著她就跑。
因為帶了釣魚竿和簍子,還有魚餌一堆東西,不好騎馬,又不能使喚家里的車夫泄露自己跟寧昭在一起,顏海叫來了胡大痣。
胡大痣做了車夫,看了一眼天色。
青天白日,艷陽高照,沒問題。
他趕著馬車,往青云觀山下靠近小牛山的地方而去。
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牡搅说胤剑_實是一條好水,波光粼粼,清冽可見,水底石下有巴掌大的石巴子。
石巴子不咬鉤,顏海就到深一點的地方去釣竄條魚。
寧昭找了個石頭坐下,讓胡大痣看著她那一根吊桿,自己曬著太陽打瞌睡。
過了兩個時辰,狗屁都沒有釣到,顏海垂頭喪氣,正想說回去,忽然聽到上游傳來一陣嘩啦水響。
他連忙道:“快快,一定是有大魚,我們?nèi)ド嫌我稽c?!?p> 胡大痣飛快地起了釣竿,跟在他后面跑,寧昭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三個人過了彎,顏海和胡大痣忽然停住了。
他們兩人僵硬地站在原地,挖的蚯蚓撒了一地,都瞪圓了眼睛看向水里。
寧昭上前扒拉開他們兩個人,道:“見鬼了?”
她說著,朝水里看了一眼,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