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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孤刀行

15 公道

月下孤刀行 一城樓臺 4085 2019-12-11 03:37:23

  小乞丐,最終還是不顧老乞丐的勸阻,邁著大步踏進了學堂。

  他是站著走進去,也是站著被人扔出來的。

  他跌落在地上,就像一只失去翅膀的鳥兒,丑陋,可笑,帶著一絲可悲。

  他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死死盯著那蔚藍的天空。

  雙手握緊的拳頭,掙扎了許久,還是松開了。

  他只是想要為王英雄討個公道罷了。

  卻沒料到,書院里真正的公道就是夫子手上的板子,還有伴書童的拳頭。

  老乞丐看著這名小乞丐,猶豫了很久。

  他是發(fā)著抖,走上前的。

  他也是陪著笑的對著那些兇狠的讀書人陪著罪。

  他更是,挨了幾下拳頭后,跌跌撞撞的拖走了那個渾身是傷的小乞丐。

  隨著夕陽西下,兩道影子落魄且孤獨。

  回到巷子的小乞丐空洞的望著那鮮紅的夕陽,他用盡最后力氣閉上眼睛。

  眼淚從他緊閉的雙眼掉落下來。

  果然,正如老乞丐所說。

  狗要是學做人,那么也就和王英雄一個下場。

  …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小乞丐也越發(fā)瘦弱了,更要命的是,他的眼睛也越發(fā)空洞。

  老乞丐看著小乞丐這個模樣,長嘆了一聲。

  隨后,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來到鬧市。

  今天的鬧市,很是熱鬧。

  大街上來往著不少外來客。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這些外來的文人雅士,江湖俠客都奔著西湖那美麗的荷葉而來。

  今天的鬧市,乞丐也不少。

  不過,那些乞丐體格相較于普通乞丐來言高大許多,他們都以一個滿臉橫肉的大乞丐唯首是瞻。

  他們望著低著頭剛要避開他們的老乞丐,一臉不善的走上前。

  “老張頭,你越界了。”

  為首的大乞丐,揮舞著拳頭,對著老乞丐說道。

  俗話說,人有人道,狗有狗道。

  乞丐也有著自己的道。

  那便是欺道。

  欺軟怕硬的欺道。

  像老乞丐這種年老體衰的就是軟,像那些帶刀俠客,衣冠楚楚的文人,就是硬。

  當初這群乞丐剛流浪在這座城里,是老張頭好心收留著他們。

  結果,這群乞丐不僅不感恩,還鳩占鵲巢。

  不但,把老乞丐趕出了原有的破屋,還告訴他,以后鬧市這塊地盤歸他們管了。

  也不知,這群乞丐怎么買通了官府,也不知這群乞丐,是怎么趕走其他乞丐。

  只知道,這座城里的其他乞丐,要么年輕的加入他們之中作惡一方。要么就是年老弱小的跟老乞丐一般,混跡在街頭巷尾。

  “王大,二柱子病了,我只是給他買個肉包子?!崩掀蜇た粗@群乞丐,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的眼睛盯著那斗大的拳頭,他握緊了拳頭。

  “你說買肉包子就買肉包子?”叫王大的大乞丐作勢拉著老乞丐的衣領,那斗大的拳頭眼看就要砸到老乞丐臉上。

  “這…這是買肉包子的錢?!?p>  老乞丐,松開了拳頭。

  兩枚沾滿汗?jié)n的銅板映入乞丐們眼前。

  拳頭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二柱子生病就去找郎中,吃肉包子有什么用?”王大松開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了這兩枚銅板,隨后揮了揮手。

  “滾吧?!?p>  老乞丐看著王大這模樣,想要說些什么。

  但最后,萬千言語,還是化作了一聲嘆息。

  ……

  老乞丐是空著手,走回了書院對面的巷子里。

  他望著還跟幾日一般的二柱子,他默默地走在二柱子旁邊。

  “我今天想給你買肉包子?!?p>  “但是,錢被王大搶走了。”

  “最后,我只能空手回來,”

  老乞丐把頭深深埋在膝蓋里。

  就連他最喜歡的天空,都絲毫勾不起他的興趣。

  “我去找王大,要回錢。”

  二柱子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

  他從懷里掏出了一把一掌長的短刃。

  這把短刃,是王英雄去書院之前,送給他的。

  也是他唯一的寶貝。

  平時這把刀,他舍不得拿出來。

  因為,他怕這把刀會傷人。

  但,這幾日,夫子手里的板子,還有伴書童的拳頭,終于讓他明白公道是什么。

  公道就是力量。

  誰有力量誰就是公道。

  “你別去,他們人多。”

  老乞丐看著這把短刃,他反應過來,想要阻止二柱子去做傻事。

  但是二柱子的眼睛,紅的嚇人。

  “待我給你討完公道,再去幫王英雄討個公道。”

  二柱子看著老乞丐眼里也是發(fā)著畏懼的光,他仿佛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力量。

  果然,手里的這把短刃,就是公道!

  反正,二柱子早就覺得活著沒意思。

  既然如此,不如在死前去干幾件名譽杭城的大事。

  說不定以后,就沒人在覺得老乞丐好欺負,就像王英雄咬死的那條瘋狗那樣,無人敢惹。

  ……

  二柱子手持著短刃,感覺到自己就像那些說書人口里的絕世高手那般引人矚目。

  他也有種莫名的感覺,就是四方周遭的人望著自己,臉上都是和老乞丐一般的畏懼。

  他挺著胸昂著頭,他認為自己就是自己曾經最崇拜的王英雄。

  能夠成為人上人,去改變整個杭城。

  但當二柱子,來到了鬧市偏僻巷子中。

  卻慌了神。

  因為王大身邊的乞丐,個個膀大腰圓,完全不似乞丐,反倒像是說書人口里的豪邁漢子。

  這群乞丐瞧到了二柱子還有他手中的一掌之長的短刃。

  他們沒有放在心上,更確切的說,他們沒有放在眼里。

  因為在他們面前,有兩位氣質出眾的少女。

  一個古靈精怪穿著一襲黃杉,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對著這群突如其來的大乞丐們,寫滿了困惑。

  另外一個女子,一臉冰冷,穿著一襲紅衣,她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的嘴,比櫻桃還小的嘴。

  “你們要干嘛?”紅衣女子擋在黃衣女子身前,她的聲音很好聽。

  猶如春風一樣撫動了二柱子的心。

  “我只是覺得你后面的那個姑娘,長得像我們認識的故人?!?p>  王大看著這個弱小的紅衣女子,面色不善地說道。

  “李長安,你認識他們嗎?”

  紅衣女子問道。

  那個叫做李長安的少女,仔細端詳著這群乞兒,搖了搖頭。

  “櫻桃姐,我不認識他們。”

  原來她叫櫻桃啊。

  二柱子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那顆灰暗的心,剎那明媚起來。

  “那我們走吧。”

  櫻桃拉著李長安的手正欲離開時。

  王大身邊的幾個乞丐堵住了她們的路。

  “那你認識何老二吧?”

  王大沉看著李長安,那雙狹長的眼睛透著寒芒。

  “我…”李長安剛想說些什么的時候,櫻桃冰冷的看著王大。

  “你這人可真不識好歹。”

  “你這個女人,也挺遭人煩的。”

  王大張開了手。

  那是一只寫滿滄桑的手。

  那手上粗大的老繭,威脅之意撲面而來。

  “我只是想問,何老二被誰殺了?!?p>  “你怎么不去問問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呢?”

  櫻桃手指微動,一根銀針出現(xiàn)在她指尖。

  “我看你也是習武之人,我相信你們應該聽過南丐幫吧?我們是南丐幫的人,何老二也是南丐幫的人。你要是識趣就滾開?!?p>  南丐幫這三個字從王大嘴里吐出來,一旁的二柱子握著短刃的手在發(fā)抖。

  難怪老頭子不敢得罪他,官府也不敢得罪王大。

  原來他是南丐幫的人!

  南丐幫,源自于前朝,是由當年的絕世高手南宮流云創(chuàng)立的頗為傳奇幫派。

  說起南宮流云,他本是一個小國太子,后因醉心武學不理朝政,被自己的孿生弟弟取而代之。

  當時面對千軍萬馬,南宮流云本可直接萬軍從中取親弟弟首級。

  但他策馬離開,畢竟,對于南宮流云來言,做皇帝哪有做自己逍遙自在!

  更何況,南宮流云武功早就達到真正的返璞歸真。

  只差一步就能到傳說中的陸地神仙之境。

  為此,他來到高手輩出的中原。

  與當年的已得《地煞七十二變》的關東大俠慕七夜大戰(zhàn)了一夜。

  誰也不知道,最后誰贏誰輸。

  只知道,在哪一戰(zhàn)后,慕七夜歸隱于人海,南宮流云創(chuàng)建了南丐幫后隱居在幕后。

  就算這百年有著無數(shù)天資高傲之輩,南宮流云仿佛從人間蒸發(fā)一般。

  再也沒出現(xiàn)過。

  反倒南丐幫名聲越來越顯赫。

  隱約有著能與當今十大門派并駕齊驅的意頭。

  睚眥必報是南丐幫最出名的形容詞。

  曾有一大家族弟子,出言羞辱了南丐幫長老,后那大家族在一夜之間化為了云煙。

  整整一百七十二口人,盡倒在南丐幫高手手中的劍下。

  也難怪,就算是櫻桃,聽到了南丐幫這三個字,手中的銀針也猶豫了片刻。

  人的影,樹的皮。

  南丐幫這三個字,足以讓櫻桃考慮很多。

  “王大,你是不是…搶走了老張頭的…的…的錢。”

  原本聽到南丐幫這三個字顫抖的逃跑的二柱子,看著面露難色的櫻桃,忽然又充滿了勇氣。

  他現(xiàn)在只感覺到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熱血沸騰。

  “二柱子,你是病得不輕吧?”

  王大望著二柱子,那滿臉橫肉一抖一抖,像極了山上的大蟲。

  “沒看到老子真要辦事嗎?真他娘的掃興!”

  王大,揚起大手一巴掌揮了過去。

  二柱子下意識的想要躲避。但是熱血沸騰的身體,讓他卻舉起了手頭的短刃。

  那雙麻木了幾天的眼睛,又充滿了靈性。

  人的身體,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會在危機時候自動幫主人選擇最好的應對方式,但它也會因為血液沸騰,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

  就比如現(xiàn)在,二柱子握著短刃的手,居然不再發(fā)抖。

  櫻桃用著歉意的目光看著二柱子。

  她本就是個聰明人,明白這個小乞丐只是想要幫自己解圍。

  雖然她有著能戰(zhàn)勝面前這群男人的把握,但是,南丐幫這三個字,實在是聲名遠揚。

  她可不想得罪南丐幫。

  櫻桃那充滿歉意的眼神,讓二柱子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大的讓他覺得刺耳。

  也讓他揮舞短刃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啪”的一聲。

  二柱子只覺得天昏地暗,眼前發(fā)黑。

  他像個陀螺一樣,在原地轉了兩個圈,跪倒在地上。

  耳嗡嗡響的聲音,讓他望著那兩道纖細的身影,笑了。

  嘴角怎么有咸咸的滋味?

  二柱子舔了舔嘴唇。

  那腥,咸,又帶著甜的滋味。

  仿佛就是他的人生。

  王大甩了甩。

  “他娘的,什么時候二柱子你也配給別人討公道?真晦氣!”

  王大眼神兇狠的望了望身旁的人,身旁的人心領神會的走上前,一腳踩在二柱子的手背,一把亮著寒芒的短刀出現(xiàn)在他手中。

  “你想要公道?你想要出頭?那我便告訴你何為公道!”那人說完,手中的短刀往二柱子手背插去。

  “你們怎么這么慢。”

  一個冷到骨子里的聲音從二柱子耳邊傳來。

  隨后,他看到了一道光。

  “叮!”

  一把布滿了裂痕的刀,在短刀即將插進二柱子手背時,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二柱子抬起頭。

  他看見了一個持刀男人。

  那個持刀男人,帶著面紗,隱約能看出他很年輕。

  在他背后站著一個面色冷漠的年輕人,那名年輕人直盯盯的看著他。

  “怎么這么多找死的人?!蓖醮罂粗@名刀客,又是一掌揮去。

  站在刀客后方的年輕詭異的竄了上前,他抬起了手,那冒著白霧粗大的手,與王大的手觸碰在一起。

  刺啦。

  仿佛肉被烤焦的聲音,讓二柱子終于清醒過來。

  二柱子望著王大連退數(shù)步后,那詫異的神情,心中的血,又再次熱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南丐幫的人?”

  王大又丟出了南丐幫這三個字。

  只不過,這次他明顯說話的底氣不足。

  “管你是什么南丐幫,還是什么北丐幫。你礙著我的路了。”

  刀客脫下了面紗,一張年輕平凡的臉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么?”

  “我最討厭,擋我路的人?!?p>  刀客手中的刀拖在地上。

  那刺耳的摩擦音,讓二柱子血更加熱了。

  “既然這位小兄弟,想要公道。你便給他一個公道?!?p>  刀客那張臉冷漠如冰。

  但他手上的刀,在二柱子眼里,就像他的血那樣,熱血澎湃。

  “何為公道?”

  “若你信世間有公道,那便是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若你不信世間有公道,那就是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只在時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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