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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河子

第三十八章 敞開天窗說亮話

甘河子 落魄JUN 3271 2020-01-08 15:07:34

  多年不見的母子倆,在淚眼朦朧中相擁在了一起。五年了,整整五年都沒有音信的滿倉就這樣從天而降一般的,活生生是跪在了眼前。

  “這不是做夢吧!”喜鵲娘狠狠的在手臂上掐了一下,生硬的疼。

  “娃呀!你這些年都跑去哪兒了?”喜鵲娘淚眼吧擦的上下打量著被荊棘藤蔓劃拉得渾身破破絮絮的滿倉。心疼的手抖著都不知道該往孩子哪兒去下手攙扶。

  “娘......”滿倉仔細端詳著眼前蒼老了許多的娘,想說什么,終于鼻子一酸沒再說出什么話。五年了,娘兩鬢間的絲絲白發(fā)正蒼勁有力的往外擠著,根根挺拔。

  滿倉是繞著小道兒進的村。五年的軍旅生涯讓這個無惡不作膽大妄為的少年完成了從少年到青年的完美蛻變。

  其實在進村之前的偵查中,已經(jīng)初步確認。沿著巷子穿梭游蕩的叫花子其實并不是真正的叫花子。那四處搜尋而有萬般謹慎的眼神以及那挺的筆直的身材。參過軍的一眼便可以看出,絕不是受了災難討吃討喝的可憐人。

  滿倉基本確認了耿孝廉派出的這一伙線人的身份之后,謹慎起見,就把傷情依舊沒有好轉的汪玉晗藏在了村東甘河子邊上的竹林子里面。竹林里靠近崖邊的地方有個洞穴。滿倉放羊的時候遇到天氣突然下雨,便將羊群趕進去躲雨。自打爹爹從這懸崖上跌落喪命之后,就再也沒來過。

  汪玉晗神智不清,高燒不退,之前還斷斷續(xù)續(xù)說些囈語,現(xiàn)在一聲不吭氣息也跟著愈發(fā)的微弱。盡管滿倉用盡了各種能想象得到的辦法,依舊沒有任何成效。眼下最打緊的就是先趕緊想方設法的回村?;卮?!帶著個重病的女傷員顯然是自投羅網(wǎng),思索再三,只能先將汪玉晗藏起來,自個兒先進村摸摸情況,確保萬無一失之后,再等到天黑的時候趁著夜色將汪玉晗背回去。

  這就是滿倉全部的計劃?,F(xiàn)在,娘突然問起這些年的狀況,一想到浩浩蕩蕩的隊伍,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兄弟在跟前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滿倉真的不知該怎樣向娘說道。

  倏忽間,門外再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滿倉警醒過來,警惕的摸出揣在身后的手槍。烏黑精致的透著寒光的勃朗寧手槍,正是汪玉晗隨身攜帶的配槍。還沒出山的時候,汪玉晗趁著滿倉尋找山泉的當兒,為了不拖累滿倉,就想用它飲彈自盡。好在身體虛弱,連子彈也推不上槍膛。滿倉把它隨身別在了褲腰上,這手槍小巧,一來可以防身,二來也能防止汪玉晗想不開,再次陷入輕生的陰霾。

  腳步聲更緊了,聽得出正是沖著自家門口這邊趕來。滿倉連忙打了手勢示意娘不要說話,一轉身揭開簾子,倆人相擁著緊靠在了進門靠邊的土墻上。院門咣當一聲就被踹開了,厚重的門扇吱呀一聲在門樓子底下極速的劃過一道半圓形的弧線,彈在厚實的墻壁上上下擺動著發(fā)出喲呦呦的慘叫聲。

  進門的正是德福,彎著腰扛著笨重的柴火捆,實在謄不出手手來,只能用腳踹了那虛掩著的木門。

  身體虛弱的滿倉,額頭早已滲出密密的一層細汗。見是爹扛了柴火回來,連忙收起槍跑過去幫忙。

  “爹!”待德福一丟下笨重的柴火,滿倉就直愣愣的跪在了德福跟前。

  德福驚愕著,手里提著剛從柴捆子上拔出的鐮刀。

  “滿倉!滿倉娃回來了!”喜鵲娘見德福呆愣著,連忙跑過來替滿倉打著圓場。

  “滿倉!”

  “咋混成了這熊樣?”德福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滿倉一番。

  “爹!”滿倉見到多年不見的爹爹自然是激動的熱淚盈眶。

  德福沒再說話,也沒再搭理娘倆愣愣的蹲在一邊的石階上煙鍋子在煙袋里挖著旱煙。

  看著眼前的娃娃混成了眼下的這般模樣。說實話德福的心里也不好受,作為家里的頂梁柱,德福這點忍耐力還是有的。挖著煙絲的手卻隱隱的發(fā)著抖,他想給娃娃說幾句寬心話,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點啥。只能冷冷的沉默著,用嗆人的旱煙熏去內心的復雜。

  喜鵲娘望著滿倉,娘倆在德福的沉默以及臉色下無奈的呆愣著,都不敢說話。德福隨著年歲的增大,脾氣也跟著日日見長,動不動就甩了臉子不搭理人。除了喜鵲,連吃飯都沒人愿意過去多喊幾句,總是擰著脖子,瞪著眼珠子一副兇惡相。

  “喜......喜雀呢?咋沒跟你一塊兒回來?”喜鵲娘瞅了眼門口,故意打破面前的冷場。

  “渠沿上掐水芹菜哩!”德福順口回了一句。娃娃大了,他心疼的眼珠子都冒著淚花,卻實在不知道說啥,也不想說一些不中聽的話。

  “給娃弄飯去嘛!傻愣愣看啥!”德福盡量壓制著自己的暴脾氣。

  喜鵲娘見男人發(fā)話,連忙笑盈盈的挽了衣袖進了里屋。一進門,屋里就傳來陣陣熟悉的鍋碗瓢盆碰撞聲。

  “爹!老黃呢?”滿倉突然間反應過來,一向都老老實實的待在桐樹下甩著尾巴的老黃竟然沒了蹤影。沒有老黃的院子里缺了不少生機。

  “老......老死了!”德福愣愣的回答。

  老黃沒受啥罪,先是不吃不喝,接著又窩地不起。老黃最后的時月德福一有空就守著它,幫它梳理毛發(fā),把渾身刷的棕紅锃亮。喜鵲娘拿出了舍最珍貴的雞蛋,打在碗里哄說的給老黃灌進了嘴里。老黃的眼珠子里飽含著淚水,淚珠兒就像鍋臺上的蒸餾水一樣,順著耳根子往下滾。打濕了半個脖子,就這樣直到咽氣,眼珠兒都沒閉上。

  牲口有靈性,它這是舍不得家人?。?p>  滿倉的眼淚簌簌的留下來,老黃的辭世帶走了他對少年生活的種種記憶。

  老黃是秦川牛!秦川牛!牛?。≌媾?!

  喜鵲進門的時候滿倉剛好洗漱完畢,正端著臉盆到前院潑水。果然是滿倉想象中的模樣,扎著一頭長辮兒,白白凈凈的大姑娘!兄妹倆呆望了一下,當滿倉喊出喜鵲的名字時。這娃兒臉一紅,挎著個竹籃子急匆匆的溜進了屋里。緊接著就是娘一陣陣的數(shù)落聲。

  滿倉微笑著搖搖頭,這娃兒,這是害羞了?。?p>  一家人坐在木墩上圍著院落的石臺子吃飯,玉米糊糊、白面烙餅就著喜鵲剛剛折回來的野生水芹菜。面是知娃上個月帶回來的,一家人一直沒舍得吃,正好給滿倉打打牙祭。

  “滿倉,你有事瞞著我!”一直沒作聲的德福突然放下碗筷直愣愣的盯著嚼著餅子的滿倉。

  “沒......沒......沒有哇!”滿倉渾身不自在的結結巴巴的回答道。

  “沒有!你小子長大了翅膀硬了,沒說實話!”德福一動怒,將手上的筷子啪的一聲拍在了石臺子上,呼啦一聲站起來。圓睜的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來。

  爺倆又一次僵持在了這空蕩蕩的院落里。

  “吃飯呢!一個個的這是干啥!”喜鵲娘一生氣數(shù)落著爺倆。

  德福見娃娃正嚼著面餅,忍住火氣又坐了下來。一再壓著,這脾氣還是趁著他不備呼呼的發(fā)作了。

  “這回回來,你一個人嗎?進了隊伍那就是公家的人,端了人家的飯碗那就要對得起那一碗飯。你灰不溜秋毛頭毛臉的回來,這算啥?逃難!逃荒!還是逃兵?”德福盡量使自己語氣放的平和。他不想因為這事兒傷了爺倆的和氣,可是實在忍受不了滿倉這一副心事重重強顏歡笑的模樣。

  要說姜還是老的辣,自打進門,德福就一直隱隱的察覺這娃娃不對頭!他擔心這娃娃跟著那女軍官出去吃不了苦一反悔溜了回來。

  “爹,咋可能嘛!我出去五年多了,要溜早都溜了,那還能等到今天!”滿倉嘴里嘰里咕嚕的狡辯著,內心卻忍不住有點慌神。

  “幾年了!說不準跑的遠了,找不著路,五年才摸了回來!”德福輕蔑的語氣里帶有一絲絲憂傷。多多少少的他對這滿倉娃有點兒失望!五年了,能活著回來是該高興,這么長的時間了竟混成了一副叫花子模樣。這讓村里人知道了怎么看他?村西頭水潭邊那些洗衣服的婦女,一天天的擠在那兒叭叭叭的說著東家長西家短的是非話。舌根子底下能嚼死人,他可不想落人話柄,成了別人口中的嘻嘻哈哈的笑話。

  “爹,咱先吃飯,吃完飯我再細細的向您絮叨絮叨!”滿倉陪著笑臉給爹回話。這么多年了,能再次聽到爹的嘮叨,他心里美滋滋的正樂呵著。

  后院的老核桃樹下,爺倆一個靠著樹身,一個恭恭敬敬的站著說話。

  滿倉一五一十的將自己這五年多來跟著汪玉晗的點點滴滴如實的向爹做了匯報。包括吃了敗仗全軍覆沒以及如何逃出秦嶺山,為何又將那身負重傷的汪玉晗藏在了村東洞穴里......

  “狗日的!這是人干的事兒嗎?”滿倉話還沒說完,德福就暴跳了起來。

  他討厭那打扮的妖精一般的女人汪玉晗,不過這已是幾年前的事兒了!一聽到身負重傷的汪玉晗只身一人被扔在了村東窯洞里。實在忍不住這才指著滿倉的臉罵了起來。

  “做人要厚道!娃娃呀!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細皮嫩肉的不說了,領著你們這一幫子大老爺們給窮人討公道。你咋能這樣子對待人家姑娘呢!”德福氣勢洶洶的逼視著面前的滿倉。恨不得將這沒良心的家伙抽上兩巴掌。

  “什么人兒嘛!”德福一轉身撲上了后院的斜坡。他急著要趕到東溝去。

  “爹!爹!”滿倉跟在身后急切的呼喚著,德福氣呼呼的趕路,懶得搭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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