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齊旭恰恰相反的是,阿璃對于眼前這個第一次遇見,并且看起來對她十分冷漠的人,說的文人氣一點就是有一種一眼萬年的感覺。說的通俗點就是……看呆了。
不知道是因為剛剛經歷過的無助,還是因為此時此刻的火光異常溫暖,看著那個坐在樹下閉著眼睛的人,阿璃覺得臉上很熱,心跳很快,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阿璃想,不對,這個時候的阿璃腦子已經是完全放空的狀態(tài),她根本什么都想不起來。
實在是經不住阿璃直勾勾,明晃晃的熱切直視。閉著眼睛,想當阿璃不存在的齊旭都開始有些不自在了。
阿璃被他突然睜開的眼睛驚了一下,只聽見他說,“小兄弟,你到底在看什么?”
阿璃不知道那個誰在看什么,她左右看了看也沒有看見什么小兄弟。繼續(xù)傻站著,盯著他看。有些人并不是因為他長得有多好看,而是莫名其妙的,就是遇見了,眼睛里就裝不下別人了。齊旭那天穿了一身暗藍色的長衫,就因為這個,后來的阿璃便開始喜歡藍色。
如果要阿璃形容的話,那么他也就是長得斯文秀氣,要帶一點夸張的形容的話,那就只能說公子如玉,世無雙……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十四歲的阿璃并沒有想過是喜歡還是什么其他的,她只是覺得她喜歡看見他的感覺。
齊旭現在覺得,這個臟兮兮,弱不禁風的半大小子,可能還有點傻。難怪能跟頭毛驢出現在這荒野里。他不迷路,誰迷路?他直視著他的眼睛,“小兄弟?”
四目相對,阿璃確定他是在看她,可是什么小兄弟?沒有小兄弟??!不經意的扭頭間,眼角余光看見了自己身上的男裝,反應過來的阿璃突然有種想要捂臉的沖動……趕緊掩飾性的低頭,找了棵在他不遠處的大樹底下坐好。裝模作樣的咳了咳,“咳咳!那個,我可不是有意冒犯公子,我從小跟著師傅學習算命求卦之術,方才一見公子,就忍不住替公子看了看,我觀公子面相,公子印堂微微帶光,且眼角四周泛紅,是紅鸞星動之兆,公子這是要走桃花運啊?!?p> 齊旭對阿璃的話無其所謂。他根本不信什么鬼神之說。像這樣看相,算命,問卦之類的東西,在他看起來,不過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阿諛奉承。目的也就是為了得點賞錢。不過細想一下,他覺得這個傻小子好像也有點意思。能蠢到迷路在荒野里偏偏還沒有帶火折子的人能不好笑嗎?反正閉上眼睛腦袋里想的也都是些煩人的事情,索性就跟他聊聊,所以他一貫溫和的開口,“我已經有了婚配。哪里還能有什么桃花?!?p> 有了婚配?定親了?阿璃心里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依面相來說,確實是沒錯的。公子何時定的親?”
說到這個,齊旭不自覺的嘴角上揚,“我未婚妻是我表妹,從小就定下的。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吧?!?p> 看著齊旭的笑臉,阿璃覺得很是刺眼。所以有些拆臺的說,“先出現的人不一定就真的是最合適的。能不能有結果還兩說呢。公子應該開闊視野,不然很可能就會錯失良緣的?!?p> 齊旭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傻小子偏偏一見面要跟他糾結他的姻緣。男子漢大丈夫,這有什么可值得在意的?他與表妹情投意合,兩情相悅。而娶了表妹他更是能得到官居兵部尚書的舅舅的鼎力支持。他對這莊婚事十分滿意,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好不好?要不是表妹還未成年,他早娶她過門了。哪里還能拖到今日?再說了,就算是以后又遇到什么可心的人了。接進府里來養(yǎng)著就是。男人三妻四妾這不是很正常嗎?齊旭心里不以為然。半開玩笑的問,“那你覺得我要遇上的桃花是好是壞呢?”
這個問題……阿璃怎么知道?她就是隨口亂說的好不好?她會問卦,可是一字有差,便是差之千里。更何況她這兩個字都不一樣。所以她根本不會看面相。假裝沉思了一下,“那就要公子能不能抓住了。俗話說有舍有得,但是到底是舍大于得,還是得大于舍,就要看公子想要怎么選了。依我看來,過早的訂下婚姻大事,會使很多比你未婚妻更好的姑娘將你拒之門外。所以訂婚這個事情,不是很明智?!?p> 齊旭笑出了聲,他是真的覺得很好笑。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傻小子,他懂什么叫情愛嗎?依他的身份來說,想要娶什么樣的女子不可以?他喜歡表妹,所以他對他們的婚事樂見其成。這個傻小子,第一次遇見,開口就是跟他說這些,他不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嗎?不對,應該說是多管閑事?!翱v使弱水三千,我只愿取一瓢飲。當然有比她更好的姑娘,可是別人再好,終究不是她?!?p> 阿璃胡謅不下去了。應該說她沒有心情,她突然不想跟他說話了。這人看起來倒是有模有樣的,可他腦子是不是傻的?他跟他表妹怎么樣有必要告訴她嗎?他們才是第一次見面啊,對人這么沒有防備心他能長這么大,應該都是靠運氣吧?阿璃這一刻選擇性的遺忘明明是她自己一開口就說了這個話題。而別人只是禮貌性的回答她而已。
阿璃有些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疤焐辉缌?,睡覺!”說完轉身背對著他,靠在樹上,閉上眼睛睡了。一個人過慣了的阿璃有個習慣,那就是遇到任何不開心的時候她就想睡覺。睡著了就不會不開心了。而等到睡醒了,已經隔了那么久,再不開心也不能再改變什么,所以干脆當做無所謂了。當然了,她并不知道,也沒有仔細想過,自己這一刻,為什么會覺得不開心。而是習慣性的,真的睡了。
看著阿璃的后腦勺,齊旭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是他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被別人這么直接,且毫無緣由的甩臉色。他心里有些生氣,但是又覺得跟這么個傻小子計較有損他一貫的形象。想了想,還是決定一笑而過吧。本來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他竟然會想跟這樣又臟又傻還滿口胡言的半大小子聊天。齊旭笑了笑,自己也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阿璃不知道的是,她差一點就要因為她那無緣無故的心情不好而被人丟的遠遠的了。
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天色才剛微微亮的時候,齊旭一行人就準備要整裝待發(fā)了。這些響動自然也弄醒了一旁的阿璃。
站起來,揉了揉眼睛,秋天的晚上已經有一些微涼,幸虧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好,不然就這么在野外睡一晚,第二天肯定得頭昏腦漲,四肢無力。當然阿璃現在也不好過,她有另一個癥狀,手腳僵硬……
看著他們好像當她不存在一樣自顧的牽馬,集合。阿璃看了看站在原地等候的齊旭,走過去,略帶好奇的問,“公子,你們這是要去哪兒?。俊?p> 齊旭低頭看了一眼阿璃,本來不想搭理她的,想了想他們也算是共苦了一場,反正今日分別,以后也不會再遇到,告訴她也不打緊,于是開口,“安陽城?!?p> 阿璃心里默默的跟著念了念。安陽城啊。正準備再問些什么,一個護衛(wèi)走了過來,停在齊旭面前,低頭拱手,“少爺,可以出發(fā)了。”
齊旭點頭,走向前,從護衛(wèi)手里接過馬的牽繩,翻身一躍就坐在了自己的坐騎上。他上馬后,他身后的護衛(wèi)也都緊跟著翻身上馬。
看到這里,阿璃趕緊看著齊旭大聲問,“公子,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p> 齊旭微微扭頭,瞥了阿璃一眼,他不知道他問他的名字有什么用,難不成就因為“收留”了他在這荒野里睡了一晚,他就要賴上他不成?心里微微的不耐煩,可還是沉聲回答,“我叫劉九日?!闭f完也不管阿璃有沒有聽清楚,一馬當先的策馬走了。后面的護衛(wèi)趕緊跟上。
阿璃聽清楚了,所以她猜測他在他家里可能是不被重視的。不然給他叫九日?這是什么名字?給他起名字的人該說是他出生的時候不高興,所以才這么隨意?還是沒讀過書,沒文化害死人啊?看看她的名字多好,她的名字……嗯,多好聽!跑那么快做什么?她都還沒告訴他、她的名字呢!
安陽城啊……
阿璃走到烏龜身邊,從袋子里給它拿了幾根胡蘿卜。等它吃完了,才坐在它的背上,慢悠悠的,往大路上走去。
阿璃十四歲的時候遇到了二十一歲的齊旭。那個時候他已經是少年長成,并且有了他心愛的姑娘。也許就在之后兩年的某一天,他就會娶妻生子。
雖然心里有些許說不出來的遺憾,可阿璃并未將這次的相遇放在心上。現在的她喜歡很多東西,學武功,做生意,研究藥粉,領略四處的風土人情,她根本不明白,也沒有空閑去弄明白,初見時那一瞬間的臉紅心跳到底是因為什么。她只是記住了這個名字,劉九日。
她不知道的是,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名字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