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玨原本就不是真的在“追責(zé)”，如今見歐陽越不僅不掩飾不解釋，偏偏這聲音還帶了一種奇怪的力量。
寧玨腦子一頓，本組織好的數(shù)落“越哥哥”的話語都憑空消失了般。
寧玨輕輕“哼”了一聲，掀開珠簾，將頭轉(zhuǎn)去船外。
遠(yuǎn)遠(yuǎn)地，已經(jīng)可以見到月亮彎彎的尖角。夜幕半臨，千燈湖周遭的燈火齊明，甚是壯觀。
寧玨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子都尚在愛美的年紀(jì)，就算是灑脫隨性如寧玨，骨子里還是對美好的事物有著天生的向往。
很輕易地，她就被眼前的景色給深深吸引了：“之前在府里不知道，原來晚上的皇城居然還有如此妙景！”
而感覺剛剛自己笑得有些過分，歐陽越想了想未來幾日的工作安排，開口道：“聽李晗說中秋時候還吩咐了在此放焰火，你若是喜歡這里的景色，我們那時可以再來這里看看？”
“真的嗎？之前看古籍里有位辛先生曾寫‘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我還一直在好奇是個怎樣的景色呢！”
寧玨聽到歐陽越的提議，先前的小賭氣早被拋到了九霄云外，立時欣喜地同意了。
“那便定了?！?p> 歐陽越看著寧玨因這美景而露出的天真爛漫的笑容，竟也有些被感染了。
看向平日里并不太放在心上的習(xí)以為常的燈光，居然也察覺出了幾分明媚的味道來。
“我從前在山上，都還沒見過如此千燈共明的盛景呢！嗯，師傅說，該節(jié)約的時候總是節(jié)約些的好，山上都不會同時明太多燈的，只會在必要的地方點燈?！?p> 看著簾外景色，寧玨也不自覺地主動提起了她之前在山中的生活，倒沒有抱怨的意思，只是一時有些感慨。
歐陽越頭回聽到寧玨提及她從前的生活，一時未解其意，不知如何回應(yīng)。
最后只得落腳于她師傅了，估摸著總歸不會會錯了意：“尋月真人大智明理，非常人所能及，相比之下，果是我等落俗了?！?p> 不曾想，寧玨聽后輕輕笑了笑，轉(zhuǎn)過頭來對歐陽越道：“呵呵，越哥哥何必妄自菲薄，我不過是一時感慨罷了，沒有捧高踩低的意思。師傅追求的大簡至美是好，但現(xiàn)在這里千燈共明也是美得沁人心脾，都是追求美，談何雅俗？”
至此，歐陽越才算是明白了寧玨的意思，從善如流地應(yīng)道：“玨兒所言極是?！?p> 同時心中也被寧玨通透的見解激了激，一時甚有豁然開朗之感。
而不一會兒，寧玨和歐陽越預(yù)定的菜品也被依次呈了上來，寧玨和歐陽越也就收起了話匣兒，專心品菜了。
應(yīng)該是船夫已經(jīng)撐著槳劃到了人煙稀少的湖心，岸邊的喧鬧聲，以及其他大些船只里的慶賀玩鬧聲都因相隔甚遠(yuǎn)也都已經(jīng)聽得不真切了。
一時間，耳邊只剩下水花拍打在船身的浪花聲，還有湖風(fēng)輕輕拍打船簾的清脆奏樂，靜心細(xì)聽，甚至有魚鳥戲水之音，花枝搖曳之息。
時值此刻，寧玨才真正體會到了除了觀燈之外，在這湖中用餐之趣。
怪不得就算是白日里這千燈湖里無燈明之，亦有不少食客樂于來這餐館里乘這游船用膳呢！
身處其中，竟仿若自己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一切塵囂，化成了湖中的精怪，與這湖中最是無憂的萬物進(jìn)行著難得的親密交談。
在這里，似乎真的能什么都不想，感受著純粹的“純粹”。
歐陽越原本心中只有公務(wù)、百姓，所謂外物享受，都比不過他處理好一份奏章，安一地民心重要。若不是如此，也不會李晗幾次三番喊他來這兒他都以“忙”推辭。
但如今，他竟然被眼前的寧玨所感染，細(xì)細(xì)地品起窗外之景來。
當(dāng)然，除了自然之景，他們來這兒的本意也不會耽擱了去。兩人依次將這些菜品嘗了個遍，時不時地，歐陽越見寧玨碗碟空了，還會替她夾幾筷子他覺得味道不錯的菜式。
寧玨也是欣然接受了，相應(yīng)的，她也會將自己覺得尚可的往歐陽越那邊推一推，示意他嘗嘗。
船艙內(nèi)的兩人度過了并不短暫地愉快的時光，立于船頭的船夫也仿若有著隱身的技能一般，將自己隱在了暮色之中掌控著小船的航向，沒有絲毫的打擾之意。
茶足飯飽，歐陽越搖了搖系在船艙內(nèi)的鈴鐺，那船夫便進(jìn)來將餐碟之類的東西收拾出去，交到了在千燈湖中隨意游走隨時接洽的船上。
歐陽越和寧玨的面前，只留下一壺茶和兩只茶盞仍在桌案上。
月明星稀，燈火輝煌，玄色的天空以其無盡的包容接納著這一切。
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也是時候該回程了。
歐陽越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從小長在南風(fēng)皇宮內(nèi)，“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這些字眼他最是熟悉不過了。
便又搖了搖鈴，吩咐船夫回去了。
窗外的景也是賞夠了，寧玨拿起茶盞喝了一口，開始胡思亂想。
突然瞧見歐陽越也沒再看湖上之景了，反而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看著自己，寧玨突然想起了歐陽越今日緣何再此，以及一路上所發(fā)生之事。
她放下了茶盞，對寧懷瑾和寧熙永遠(yuǎn)不忘給自己和歐陽越創(chuàng)造獨處機(jī)會再次在心里無奈地吶喊了一番。
于情于理，寧玨還是略帶歉意地看向了歐陽越：“今日謝謝越哥哥陪我們一家鬧了這么一整天了，你應(yīng)該很忙吧，還抽了一整天出來。我回去會說說父親和哥哥的?！?p> “無妨。良弓久繃易損，時不時出來換換心情也是好的。今天，我......心甚喜。侯爺和大哥考量甚多，思慮周全，玨兒不必怪他們。”
何況今日說是郊游，但寧懷瑾和寧熙帶他進(jìn)入軍營那一刻，他便知曉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寧玨只當(dāng)歐陽越是與她客氣，給她這個“朋友”面子，她笑了笑，點點頭意為自己知曉了。
回岸的旅程格外的短暫，不多時，小船就靠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