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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文傳奇

第三十一章 楊 秀

洛文傳奇 恭寧 5368 2020-08-02 00:01:53

  從仙橋鎮(zhèn)到流云神廟只有一百二十里的路程,可車隊卻整整走了三天,沒完沒了的歡迎儀式和數(shù)不清的酒席宴席讓楊秀有些應(yīng)接不暇。

  在這段期間,車隊仿佛化身為巡游的馬戲團,走街串巷,走走停停,在當?shù)匾鹆瞬恍〉霓Z動,卻使他的內(nèi)心充滿怨氣。

  自從離開白鷺城以來,他每晚都會夢到家鄉(xiāng)那片靜謐的山林,那里的流泉飛瀑、松濤怪石和百態(tài)生靈是他心靈的伙伴,那座簡陋的獵人小屋成了他為數(shù)不多的精神寄托。

  除此之外,他只能靠著阿海腦袋里層出不窮的冒險故事來打發(fā)時間。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黑鐵時代,一名來自西國的法師孤身前往危機四伏的巨龍沼澤。。。。。?!?p>  “。。。。。。停!你能不能有點新意?這個破乞丐痛打喪家犬的故事你都講了三百遍了,老子聽膩啦!要是再不整點新鮮貨,你最好還是給我安靜點,別打擾別人睡午覺?!?p>  阿染撇著香腸般的厚嘴唇嘟囔道。

  他靠在“小不點”阿蘭的肩上,眼睛半睜半閉,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他的身上有股藥酒味,這是長期在藥鋪里做學徒染上的獨特印記,難怪大伙都管他叫“草藥”。

  這股氣味雖不難聞,卻讓阿蘭十分火大,他真想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可想到昨天被他用手指彈過的額頭,他只好選擇了沉默。

  “你還沒喝呢,怎么就醉成了這般模樣?明明是無天法師大戰(zhàn)地獄三頭犬,怎么一到你嘴里,卻成了乞丐和狗的故事呢?”

  “醉鬼”阿長反問道,臉上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就像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他不喝酒的時候是個小機靈鬼,性情隨和,愛開玩笑,可一旦喝醉了,立馬就變成人見人嫌的討厭鬼。

  “這個故事講過了嗎?那就換一個好啦。你們想聽什么?如意三姐妹大戰(zhàn)赤炎魔怎么樣?”

  阿海興致勃勃地問道,

  “要不然我給你們講講‘青豆’大法師是如何巧施妙計,殺死永夜魔王的吧!”

  “我親愛的八哥大人,難道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嗎?我承認,咱們這群人里就數(shù)你本事最大,見識最廣,這樣你滿意了嗎?”

  阿新拉長著那張馬臉,厭惡地說,

  “我看你別夢想著當什么法師了,干脆拿起七弦琴,去做一個吟游詩人更適合你!”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想當年,那位來自高丘郡的銀琴法師就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吟游詩人,他表演時完全不使用樂器,僅憑著手里的銀色法杖,便能演奏出精彩絕倫的樂章來?!?p>  阿海侃侃而談,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著實令人討厭。

  “我才不信呢!我媽媽說,故事里的英雄都是說書人編出來的,實際上根本不存在。”

  阿蘭想要說道說道,卻遭到眾人的白眼。

  阿海先是斜眼一瞥,然后用教訓的口吻說道:

  “小子,你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惡鬼也是編出來的呀?”

  “呃。。。。。。這倒沒聽她說過?!?p>  “那你為什么晚上不敢一個人上茅廁?”

  阿新接著給他下套。

  “我。。。。。。我不是不敢,而是。。。。。?!?p>  阿蘭還想掙扎一番,那無助的樣子就像一只落入蛛網(wǎng)的蝴蝶。

  “你怕鬼!哈哈哈!”

  眾人笑得前仰后合,根本不理會阿蘭臉上的窘迫。阿蘭眼眶紅潤,眼看就要掉下淚來。

  阿染像哄孩子那樣拍拍他的腦袋,說:

  “別理他們!這些討厭的家伙遲早要叫山毛鬼抓去,到時候他們就知道怕了!”

  過了二指河上的玉鞍橋后,馬車便開始沿著三指河邊的砂石小道一路向北走。

  越往前行,村莊越稀少,成片的麥田被草場取代,平原逐漸退去,河岸兩邊隆起了連綿起伏的低矮山坡,遠方巍峨高大的蒼山雪峰漸入眼底。

  “那里就是流云神廟嗎?”

  楊秀一直遠眺窗外的景色,突然冷不丁地問道。

  眾人朝他視線的方向望去,只見在三指河的盡頭,有一座圓形的建筑橫亙在山嶺之間。

  “沒錯,我們快要到自家的地方了?!卑⒑Ed奮地說。

  “你們看,真氣派呀!比起‘土豆老爹’那間小旅館來,這里才像是真正的神廟?!?p>  阿蘭搖著阿染的胳膊說。

  “神廟里有些什么?”楊秀問道。

  “玄妙無邊的魔法,以及浩瀚如海的知識!”

  阿海拍著他的肩膀說。

  等馬車??吭谏駨R外的流水廣場時,楊秀才真正見識到了魔法的力量。

  眼前的神廟就像一顆圓圓的深藍色寶石,深深嵌入白色的花崗巖山體之中。

  山頂上奔騰著一條水量充沛的河流,河水由斷崖處飛流直下,形成一道長約十丈的大瀑布。

  神廟的頂端漂浮著數(shù)量眾多、奇異非常的漂浮石,形如蓮花的石盤將瀑布一分為二,再分為四,以此遞進,直至將瀑布分裂為千道萬道光影,宛如一縷縷隨風飄舞的龍須。此后,銀色的水柱涓涓而下,在神廟外圍成一個緊密的半圓,最終落入馬蹄形的水池中。

  楊秀被流云神廟的神奇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又為其恢弘壯闊的氣勢所折服。強烈的感官刺激讓他心生敬畏,就連一直以來熊熊燃燒的逆反情緒也變得蕩然無存了。

  他呆呆地望著神廟,一秒一秒,一分一分,時間仿佛光滑的隧道,令肉體喪失了本來的羈絆,在這樣偉大的杰作面前,個體的追求還有什么意義呢?

  如果不是阿海把他拍醒的話,恐怕他將會就此沉淪,直至永生永世。

  卸完人后,馬車隊浩浩蕩蕩地朝著山邊的小路駛?cè)?。木制的車輪碾壓在凹凸不平的砂石路上,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這個聲音讓楊秀想起了灰巷的海浪——那片攝人心魄、波譎云詭的驚濤駭浪——不免心中一顫。

  他回過神來,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本出發(fā)時那只由十幾輛馬車組成的車隊,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只數(shù)量過百的龐大車隊。

  各色馬車首尾相連,緩緩駛過,就像一條悠然前行的五花大蟒蛇。蟒蛇的腹部高高隆起,滿滿當當,那全是教民們慷慨的奉獻。

  銀雀修士站在眾人前方,神色傲然地大聲說道:

  “進了神廟,你們就是靈修會的人啦!在此之前,你們每個人都必須牢記靈修會的信條?,F(xiàn)在,所有人跟著我一起念——為他者生!”

  “為他者生!”

  “為己者死!”

  “為己者死!”

  “為他者生!”

  “為他者生!”

  “為己者死!”

  “為己者死!”

  “很好!希望你們今后凡事均以此信條為指引,多加琢磨,刻苦鉆研,早日修成正果!”

  楊秀反復(fù)默念著這兩句話,卻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老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哪有為己者死的道理?

  他本就討厭銀雀修士,對他說出的話更是非常抵觸,既然他說為己者死,那他楊秀偏就反著來。

  他在人群中左顧右盼,卻怎么也找不到那位替他解圍的白袍法師的身影?;蛟S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那名法師已經(jīng)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經(jīng)過這番簡短的儀式后,年輕的靈體們組成了松散的隊伍,在銀雀修士的帶領(lǐng)下緩步通過流水廣場。

  在廣場的盡頭,高大的門墻之外,有一座半圓形的大理石柱廊,廊柱間矗立著七尊體型巨大的花崗巖雕像。

  這些雕像虎虎生威,線條剛勁有力,臉上的五官十分傳神,表情既生動又活潑,與教會里莊嚴肅穆的圣徒雕像完全不同。

  大伙走到雕像跟前,駐足瞻仰。

  “快看!左邊第一尊雕像是極光大法師。”

  阿海興奮地說:

  “他被譽為魔法之父,法師之神。他將遠古的巫術(shù)和煉金術(shù)進行整合,第一次開發(fā)出了從魔玉中攫取魔能的方法。他以魔杖為媒介,以魔玉為源泉,創(chuàng)造出了史無前例的強大法術(shù),并親手開啟了一個輝煌燦爛的魔玉時代?!?p>  “哦!”

  楊秀懷著崇敬的心情望著石像。

  只見極光大法師左手托著一顆魔玉,右手高舉法杖,長長的胡須上下翻飛,好似閃耀的霹靂。他高昂著頭,雙眼怒目圓睜,嘴巴大張,發(fā)出陣陣怒吼,宛如咆哮的雷霆。

  “再看看這邊!第二尊雕像是奇旦大法師,第三尊是他的妻子——大術(shù)士羽露夫人。他們本來是死對頭,來自相互敵對的組織,互相之間曾多次交手,互有勝負。可是,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激烈的戰(zhàn)斗非但沒有讓他們相互仇視,兩人之間反而萌生出了令人意外的情愫。他們頂著來自己方的壓力,排除多方的阻撓,最終結(jié)為夫婦,上演了一段化干戈為玉帛的愛情佳話。在他們夫婦的共同努力下,原本對立的法師工會與術(shù)士工會最終迎來和解,并合二為一,組建了歷史上最為神秘而強大的組織——奇羽工會。”

  “奇羽工會?我可從來沒聽說過?!?p>  楊秀喃喃自語。

  “那是你孤陋寡聞!你知道嗎?咱們靈修會的前身正是奇羽工會,而分布在洛文各地的神廟也都是由奇羽工會的先輩們所建。因此,靈修會現(xiàn)在雖然隸屬于教會,可是,無論從建筑形式、服飾穿著和組織結(jié)構(gòu),還是從教理教義、風俗習慣和信仰內(nèi)容上看,兩者都有著極其重大的差別。”

  “原來如此??!”楊秀茅塞頓開地點點頭。

  他仔細端詳眼前這兩尊石像,卻發(fā)現(xiàn)他們并不像極光大法師那般威武張揚,倒像是一對正在打情罵俏的情侶。

  奇旦大法師留著整潔的絡(luò)腮胡,頭頂花環(huán),小眼瞇縫,帶笑的嘴巴咧成新月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他身體前傾,雙腳岔開,雙手環(huán)抱胸前,胳膊下夾著龍頭法杖,俏皮的模樣令人忍俊不禁。

  羽露夫人背對丈夫蹲坐在右腿上,右手叉腰,左腿伸直,左手掄起蛇頭法杖,重重地向下敲擊。她秀美的眉頭蹙成一團,眼角掛著一滴著急的淚珠,寬厚的嘴唇嘟囔著,不似怒氣沖沖,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楊秀簡直被這兩尊雕像迷住了,久久不愿將視線移開。

  他對雕刻藝術(shù)一竅不通,生平第一次看見人形雕像,還是在不久之前的圣音大圣堂里。

  可是,僅憑著敏銳的直覺,他便能嗅出兩者所散發(fā)出的不同意味來。

  一邊是生機,一邊是枯萎,他更喜歡前者,喜歡眼前的雕像,因為他們的身影里潛藏著自己的整個生命。

  “喂!你這樣子真沒出息!”

  阿海笑著拍拍楊秀的后背。

  “左邊的最后一尊雕像是蒼燁大法師,他在洛文王國和奇羽工會的歷史上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后世人尊稱他為‘興滅大宗師’”。

  “他都做了些什么?”

  “相傳在第一王朝末年,朝政腐敗,天災(zāi)人禍不斷,百姓的生活十分悲苦。如果不能將王室推翻,那么洛文王國的前途將一片黑暗。因此,王國各地相繼爆發(fā)了規(guī)模龐大的暴亂。

  “雖然各路起義軍聲勢浩大,奮勇向前,可始終沒能戰(zhàn)勝國王的部隊,因為他們根本無法與國王支配的‘巨神之力’抗衡。

  “直到蒼燁大法師的出現(xiàn),才徹底改變了戰(zhàn)爭的形勢。

  “他輔佐一位文姓諸侯,親率手下的奇羽工會進軍王都,在王城下與國王的軍隊展開決戰(zhàn)。當戰(zhàn)斗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國王親自上陣,操縱著威力無比的‘巨神之力’,幾乎要將對手一舉消滅。可蒼燁大法師畢竟是天命之人,他沉著應(yīng)戰(zhàn),不屈不撓,最終憑借著強大的法術(shù)擊敗了‘巨神之力’,推翻了第一王朝的統(tǒng)治。

  “戰(zhàn)后,在他的盡心輔佐下,文姓諸侯不僅建立了第二王朝,還開創(chuàng)了一段安定興旺的太平盛世。奇羽工會就此從一個岌岌無名的小工會發(fā)展成了雄踞全國的龐大組織?!?p>  “哦!既然大宗師這么厲害,為什么他自己不當國王呢?”楊秀問道。

  “我哪里知道這么多!”

  阿海擺擺手。

  “不過,他的雕像倒是有幾分國王的影子,與之前那三位完全不同。你看,他戴著一頂鑲滿寶石的王冠,厚重的披風并非法師斗篷,身上穿著戰(zhàn)甲,雙手倒握著寶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以魔法為業(yè)的大法師?!?p>  楊秀同意地點點頭。

  他來到右邊第一尊雕像下,這尊雕像的主人看上去也不像一位法師。

  他太年輕了,光滑嬌嫩的臉頰上連一寸胡茬都沒有,好比一顆半生不熟的青蘋果。他的身材不高,體格消瘦,身后那幅巨大的斗篷迎風飛舞,用力撕扯他弱小的身軀,不禁讓人擔驚受怕。他向前邁出一步,右手拿著一塊圓筒形的大寶石,眼睛湊上前去,擺出一副高瞻遠矚的姿態(tài)。

  第二尊雕像的主人是一位長相和藹、神情睿智的老者。他頭戴尖頂帽,身著長袍,赤著腳,濃密的胡須垂至腳面,猶如瀑布一樣,姿態(tài)萬千。他邁步前行,右臂下夾著一本厚厚的魔法典,左手指天,視線望向身旁的年輕人,嘴里好像在說:“真理得之于天神,何必求諸于遠方?”

  “這兩尊雕像是誰?”楊秀感興趣地問道。

  “這位少年是天才煉金術(shù)士——無霜大師匠。雖然奇羽工會曾經(jīng)涌現(xiàn)過許多天才,可是,在無霜大師匠面前,他們的才能都顯得過于平庸了。他五歲進入奇羽工會,八歲便獲得了術(shù)士身份,十五歲時更是擔任了首席一職,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首席大師匠,可謂空前絕后。他最大的成就是發(fā)明了‘析分法’,有了這個方法,煉金術(shù)士便能從魔玉原石中提煉出不同性質(zhì)的魔能,并以此來制造出種類繁多、使用方便的魔法玉。只可惜天妒英才,無霜大師匠僅僅活了二十四歲,便魂歸天國了。

  “那邊的老者是綽號為‘萬法博士’的白蓮大法師。他可能是歷史上最長壽的法師,據(jù)說壽數(shù)超過了一百五十歲。他生前默默無聞,死后留下一部名叫《萬法歸流》的著作,正是這本書讓他聲名鵲起,最終躋身偉大先賢的行列?!?p>  “那是一本什么樣的書?”

  “據(jù)說《萬法歸流》是奇羽工會的秘寶,從不對外示人,只有極少數(shù)的高階法師才有機會接觸。所以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一本怎樣的書?!?p>  阿海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遺憾。

  “秘寶?哼!我山里的朋友曾經(jīng)說過,所有的秘寶都在等待著一位有緣的獵人前去開啟?!?p>  楊秀自信滿滿地說。

  他移步向右,眼前的景象讓他有些疑惑不解,原本應(yīng)該擺放雕像的位置卻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座圓形的巖石基座。

  仔細看過去,基座上有著明顯的凸起和凹陷,想來這座石像原是有的,只是后來被人毀掉罷了。

  阿??闯隽藯钚阊劾锏囊苫?,十分惆悵地說:

  “這里原本供奉著昭元大法師的雕像,后來因為背國叛教,他被革除了教籍,雕像也理所當然地被人砸得粉碎?!?p>  他特意壓低聲音,接著說:

  “不過,他的豐功偉績還是值得肯定的,在第一次鋼鐵戰(zhàn)爭中,正是他召喚出了上古神獸——雷鳴鳳凰,國王的軍隊才得以擊敗不可一世的鋼鐵惡魔,最終贏得了青玉原之戰(zhàn)的勝利,保住了洛文王國。

  “此后,他將奇羽工會改組成了靈修會,并創(chuàng)立了選靈制度和法師部隊,在抗擊黑色帝國的歷史上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p>  他指了指最后一尊雕像。

  “那邊的扶風大法師正是他的弟子,后來接過他的衣缽,成了靈修會的首席大法師?!?p>  “可是,這樣一位了不起的英雄為什么會背國叛教呢?”

  “有人說,他對靈修會隸屬于教會的狀況非常不滿;有人說,他和國王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了致命的裂痕;還有人說,他的野心極具膨脹,想要自己稱王??上虑樘^久遠,真相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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