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梵看著木巖那一張嚴肅的臉,一時茫然不知所措。
木巖嘆氣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成為暮靈山的弟子,未來神靈的接班人,能呆在那里的你以為都是靠著山中的靈氣才會有他們那番本事嗎?你師兄不是,你師父更不是!神之所以是神是因為他們能置身萬物之外,又身于萬物之中,他們能探知過去未來,那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洞悉萬物的心和眼睛,有了這些,才能依靠自然和生靈去達到更高的境界,你也有,所以你才會被老山主帶回去,你知道嗎?”
“你說你功力盡失,那你失去的功力是怎么來的?神的力量是天生的,可不是一個魔,一種毒就能將其消逝殆盡的,它是源于你自身的,如果一位神因為這些外界的東西就會隕落那這個世界就不會有神了,你要踏上那一步就要明白你真正擁有的是什么,這些你師祖教過你,你師父也教過你,他們希望你能悟出點什么,像你師兄那樣真的有個神的接班人的樣子,可你呢?”
這話確實不是第一次聽了,可此刻姜梵卻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可能是境遇不同,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能聽明白他們教他的是什么,“可是我不知道我應(yīng)該怎么做?!?p> “那你覺得你師父知道怎么做嗎?你師祖可不是神,他能教你師父什么?他只是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上,才有這天下生靈如今的安身之所?!?p> 姜梵呡著嘴,一聲不吭,不知道他聽沒聽懂,反正百一是沒聽懂,他碰了碰木巖,被他拉出去了,“讓他自己冷靜一下,想不明白就別回暮靈山了,反正那個時候他也找不到了?!?p> 百一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你在暮靈山這么多年都聽了些什么呀?口若懸河??!”
木巖攤開手掌,調(diào)動妖力,周身蕭索寂然,百一驚訝道,“你的功力恢復(fù)了?你能解木梓沐的封?。俊?p> “那不是封印,只是老大給我的一道坎。”木巖微微一笑,這可不只是姜梵的劫。
直到晚上,百一都沒有見到小樂回來,他趴在窗前看到姜梵在打坐,他的臉色好了不少,起碼傷是好了,但是能不能恢復(fù)功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百一就被叫醒了,他睡眼朦朧,腦子還不太清醒,“怎么了這是?”
“我們?nèi)ゾ饶钛??!?p> “救念雅……”百一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你功力恢復(fù)了?”
“沒有,去了再說。”
百一被他拉著走,趕緊勸說,“哎,不是,那可是魔,現(xiàn)在斛山上全是他們的眼線,去了那不等于送死嗎?哎,我們從長計議……”
上了山,姜梵一路繞行,似乎早已鎖定目的地,直來到一處山洞前,他摁住百一,“無澤就在里面,你去把他引出來?!?p> “我引他?”
“他受傷了,你死不了,你去了以后他打你你就跑出來,然后會有人出來攔你,他打不過你,你就挾持他,無澤肯定不會輕舉妄動,你等另一個魔出來?!?p> 百一聽他一步步地說的水到渠成,心中直犯嘀咕,“那你做什么呀?”
“我接應(yīng)你?!苯簏c點頭,面色坦然。
百一盯著他,“你是認真的嗎?按照你這計劃我出去了還能活著見到你我都燒高香了,還挾持人質(zhì),你是不是高看我了?”
“你放心,我昨天算了一卦,今天我們一定能平安無事?!苯笈呐乃募绨颍话淹屏顺鋈??
百一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是走到了山洞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不到一刻鐘就風(fēng)一樣地跑了出來,邊跑邊喊,“姜梵你個小兔崽子!我饒不了你!”
接下來的發(fā)展和姜梵所說如出一轍,百一跑出了大約一里多地以后就被攔住了,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攔他的是念雅,看到她周身明顯的魔氣,顯然妖仙草的作用即將發(fā)揮到極致,他叫苦連迭,這讓他怎么挾持?她不把自己挾持都不錯了。
念雅的神智在見到他的一剎那正常過一秒,但馬上就被心魔掌控,對他大打出手,百一的功力是真的不高,交手之時處處掣肘,最后反倒被念雅扼住咽喉,可是她猶豫了。
一計石子打開她的手腕,接著就被一掌打暈,姜梵扶住她,示意百一離開,百一有點懵,“這么狠??!”
泠朔是踩著姜梵給的點剛好趕到,二話不說就上來搶人,姜梵把念雅抱在懷里,左躲右閃,一把匕首閃著寒光從泠朔的胸膛擦了過去,泠朔連忙后退,匕首繞了個彎再次刺向他,他這才看清是小樂在操縱,他已經(jīng)褪去一身偽裝,妖力肆意發(fā)散,還摻雜著魔氣,泠朔很意外,“你是那只鹿?”
“沒錯。孩子讓人沒有防備可不只是對于他們?!?p> “你是要造反嗎?”
“當(dāng)初你騙我,利用我的時候沒想過我會知道嗎?你早晚都要到給我解藥的那一步,就沒想過怎么應(yīng)對嗎?你就真拿我當(dāng)個孩子?”
“你怎么知道的?”泠朔想不通是哪里出了紕漏,他會臨陣倒戈。
“慢慢想去吧?!毙凡倏刎笆?,他今天是來取他性命的。
百一喜出望外,“他怎么會來?”
“我找的,昨天晚上我去找的他,他魔氣入體,心魔難以自控,我?guī)退麎褐谱×??!?p> “你功力都沒恢復(fù),怎么幫他?”
“神和魔本就相生相克,我雖不是神,但好歹也跟過?!?p> 泠朔沒想到平日里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小樂竟然有如此魄力和功力,那把匕首真的落在他的手里后干脆利落地一刀刺進他的胸膛,他冷笑,“你以為一把匕首就能殺了我?”
“那要看是什么匕首。”小樂回應(yīng)他一個看似和善的笑容,手中的匕首慢慢發(fā)散靈氣,“我這匕首可是用你最得意的妖仙草淬的毒,再加上暮靈山的秘方,就是要你的命!”
泠朔的身子漸漸發(fā)虛,直到靈氣完全吞噬他的元神,無澤轉(zhuǎn)頭就跑,小樂甩手匕首刺向他,但在途中掉落在地,連帶無澤也一并消失了,小樂追上前卻被結(jié)界阻隔,他憤怒地敲了敲,毫無反應(yīng)。
念雅的魔氣和毒很嚴重,姜梵決定把它們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看能不能想辦法化解。
小樂主動站了出來,“不必了,我來吧,是我害她變成了這樣,本該我來償還。”
蘇醒后的念雅沒能見到小樂,他離開了,她問姜梵他去了哪里,姜梵默不作聲。
小樂帶著滿身的魔氣回了斛山,跪坐在鹿族的墓碑前,用那把匕首刺進心臟,他的身體在慢慢變虛,化為鹿身,那一刻他看到眼前是純凈的鹿群的虛靈,現(xiàn)在他要去找他們了,他輕輕一笑,閉上了眼睛,匕首墜落在地,青色的穗子沾了塵土隨風(fēng)撥動。
采藥期滿,姜梵收好藥袋,一路下山,念雅追問姜梵,“你知道他去哪了?對不對?”
“他去見他的家人了,面對那場悲劇的罪魁禍首,他不能手刃仇人還要為他們賣命,他的內(nèi)心一定無比煎熬,沾染了那么濃重的魔氣才會克制到最后一刻,當(dāng)年的鹿族雖然虛靈留在了斛山但他們永遠也不可能復(fù)活,其實斛山這些年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妖力害人的事了,那是鹿靈在守護著斛山,他們的滅族也使得當(dāng)時斛山生靈涂炭,這樣也算是贖罪了吧。”
“你的意思是小樂成了他們,也就是說他……死了?”念雅輕輕地說出這兩個字,不想它變成真的。
姜梵走到山腳下回頭看,念雅也跟著回頭,她看到夜幕即將到來的斛山升起點點星光,“這是……鹿靈?”
“沒錯,小樂也在那里。”
念雅看著,揚了揚手,回身掩去淚珠。
…………
木梓沐沏好了一壺茶,斟上四杯,木梓湮自覺地捧過一杯,“哥哥今日心情不錯嘛!”
“有嗎?我是看他們風(fēng)塵仆仆的,去去晦氣。”
“哎喲,說這么酸,不就是想替他們接風(fēng)洗塵嗎?”木梓湮拈花一笑,“能得哥哥青睞也算是福氣了?!?p> 木梓沐啞然失笑,“你這丫頭啊,真是叫我沒辦法?!彼此崎e地坐在那里喝茶,調(diào)侃道,“怎么沒去找你的如意郎君?”
“說什么呢!”
“怎么還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是誰從上次百安城回來以后就天天不離那個名字,晚一天才回來,你們干什么去了?”
“就看個燈嘛!有什么好說的?!蹦捐麂蔚皖^喝茶掩飾一臉的羞澀。
木梓沐溫柔輕笑,只是片刻就又板起了臉。
姜梵見兩人坐在那里方才春風(fēng)得意的笑容瞬間收斂了,乖乖的上前納頭叩拜,“師父,我回來了?!?p> “嗯,坐吧?!?p> 木梓湮拉著念雅坐在身邊,她顯得有些無所適從,“我就這么來了是不是有點冒昧了?”
“不會?!蹦捐麂伟巡柰频剿氖诌叄暗戎尳髱闳ド嚼镫S便轉(zhuǎn)轉(zhuǎn),找個好地方蓋個屋子,這山里甚少住人,沒得落腳的地方。”
念雅弱弱地說道,“我也不是人……我隨便找個草叢趴著就好了。”
“話雖這么說,可是你的身體可承受不了暮靈山的露水,你身上的魔氣還沒有徹底清除,筋骨也有所損害,且要養(yǎng)著?!?p> “哦,我知道了,多謝。”
喝了茶,念雅跟著姜梵離開院子,還不住的回頭看,“那個木姑娘好溫柔?!?p> “額……你可以這么看,但不可以這么想,和外人她的笑容不可當(dāng)真,如果你是十惡不赦,無可救藥之人,她不會搭理你,若是有些城府的人,那笑必定是七分禮貌,兩分虛假,一分冰冷,若是善良之人,是五分禮貌,五分和善,其他的,就全當(dāng)是禮貌吧?!?p> “是這樣嗎?那她很喜歡笑咯?”
“不喜歡?!苯蠊麛嗟膿u了搖頭,“所以我才能分的這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