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究竟
太子獨自佇立于宮欄之上,遠方的天空陰沉沉的,望不見些許日光。
一人走了過來。
“景王……如何了?”太子問道。
“回殿下,陛下已經(jīng)命齊醫(yī)丞親自看過了,景王他……脈象正常,只說是急火攻心,血氣上沖罷了……”
“本宮是問,陛下如何處置他?”
“陛下派裴監(jiān)將景王秘密移送至宗正寺,令其反省,對外則宣稱景王染病閉府不出……陛下還專門派了太醫(yī)留下照看,應(yīng)該并無大礙……”
“本宮讓你只是看緊些景王,并時時報予本宮,今日殿上之事……就是少詹事給本宮的回復(fù)么!”太子語氣突然變得犀利起來。
“這結(jié)果,不也是殿下想要看到的么!”
“放肆,跪下!”
“殿下!”
“本宮讓你跪下!”
杜詰無奈,只得跪在地上。
“本宮問你,為何要這么做?”太子殿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眼睛里仿佛燃燒著熊熊的怒火?!澳阏f……說啊——”
杜詰眉心緊皺,“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殿下……”
太子殿下將他重重地推開,仰天苦笑道:“又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都是為了我……為了我……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是這么說,口口聲聲都是這樣!老師一樣,賀詹事一樣,你也一樣!”
“臣真的是為殿下?。 ?p> “你們每次都這樣說,可……可哪一次考慮過我的感受……你這么做,置本宮于何地,置我們兄弟之情于何地!”
杜詰沉默不語,就只是緊緊閉上眼睛,跪在那里。
“怎么不說了?杜典直!你看著本宮……睜開眼,看著本宮的眼睛,說啊——”太子殿下的眼睛里早已充滿了血絲?!澳氵@么做,為什么不前提告知本宮,你到底有沒有把本宮放在眼里!”
“殿下心里豈能不清楚,臣若告訴殿下,殿下是定不會同意的……臣身為太子詹事府少詹事,自然一切都是聽太子殿下的!”
“如今此事一發(fā),本宮還有何顏面見老師和賀詹事,他二人從小到教導(dǎo)本宮要為人直正,不得行爾虞險詐之事……”
“那是因為太子殿下身為國家儲君,立家立國之本,自然要品直行端以教化天下……可事到如今,景王之心,不可測啊……他為何要綁謝儀的徒弟,朝中都知道陛下派謝儀去了安北,拿住了他徒弟便是控制住了謝儀,而太醫(yī)丞齊一隅本就是景王的人……太醫(yī)署雖并政治決策之部,但陛下除三省之外就對其尤為上心……這一點,太子殿下還不明白么?況且,景王近些來突然對陛下格外恭敬,陛下吩咐的事無一有紕漏,陛下都多次稱贊他……這些,殿下應(yīng)該又都看在心里吧……這司馬昭之心……”
“放肆,你可知構(gòu)陷皇子是何罪!”太子將他未說完的話打折,“是……你說的沒錯……老師曾告誡過我,皇宮之險,險上于天,人心亦險,防人之心不可無……可老師還說過……害人之心不可有……要時刻守住自己心中的正義……”
“殿下!您難道還真的以為……殿下心中的正義能夠‘保全’自己么?”杜詰的眼眶也泛出紅色。
“典直,典直,典刑以直……你還真是有羞你的字!”
“臣的確不配,可……可是只要殿下相信臣,只要能為殿下做事……羞于一字又如何,臣只不愿羞于殿下、以及陛下賜予的這身官服,唯此而已……”杜詰俯首重重叩在于地上。
“你……明日……將你的請辭的折子遞來吧……”
“殿下!如今這個時刻臣萬萬不能離開,臣若是走了,豈不是給景王留下話柄,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殿下就讓臣留下,臣還可以幫殿下……”
太子緩緩合上雙目,長嘆一聲,眼角似滑落一絲晶瑩?!靶辛耍恪饋戆伞孛嬉补譀龅摹?p> “謝殿下!”
“那景王……”
“至于景王……太子殿下大可不必擔心……陛下既然都已經(jīng)知道是謝儀之徒的事情,也沒有真的責怪追究殿下……陛下之意已然明了……恐怕也是想趁此機會給景王一個教訓(xùn)罷了,讓他安心做好本分,莫再對儲君之位有什么非分之想……”
“今日陛下說是我東宮衛(wèi)的人……可嚇死我了……還好你及時出現(xiàn)……”太子殿下臉上這才重新露出笑容。
“都是臣應(yīng)該做的!”
“典直啊,答應(yīng)本宮,以后再做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本宮……”
“是,殿下!臣跟隨太子殿下這么久,臣雖然只比殿下年長幾歲,可見過的事比殿下還是多得多,殿下今后還是要更需磨礪啊……”
“這東宮,除了老師、詹事,本宮就說不過你……你啊……話說,送至大理寺的那些人真的是東宮衛(wèi)么?不是……東宮衛(wèi)除掉的……老三的人?”
“回殿下,確是東宮衛(wèi)。”
太子殿下十分疑惑,“那為何……”
“送至刑部的那幾個人,的確是景王的人,可等到移送至大理寺時……就被暗中偷換成了東宮衛(wèi)的人……殿下放心,那幾個都是東宮衛(wèi)中違反禁令的人,并非無辜……而已景王的人亦被臣處理掉了……”
“偷梁換柱……你是如何做到的?”太子仍是不解。
杜詰笑了笑,“臣是做不到,可……有人能輕易做到??!”
“是刑……噢……對了,景王今日在殿上還說,你昨日去見了他?”
“是,臣昨日是悄悄去了景王府,見了景王,并事先與錄事主簿等人打了招呼……昨日僅景王一人見了我,無論景王一張嘴再百般辯駁,哪里敵得過詹事府這些口舌?當然陛下未必會信,但陛下信的人定然不是臣……一定是太子殿下……”
“那……那官銀……”
“自然也是景王給臣的,不過臣事先派人將銀子分給了被處置的東宮衛(wèi)的家人,還說是景王替太子賞賜……后來……當然就被刑部的人搜到了……”
“你啊……你……不光是給景王送了一份大禮,還給本宮送了一份大禮!”
“殿下何出此言?”
“若不是今日之事,本宮還不知道少詹事竟有如此之心思,現(xiàn)在細細回想,處處細節(jié),真是讓本宮心里都有些害怕……”
“殿下……臣……臣不敢……”杜詰又急忙跪拜在地。
太子將他扶住,“典直快快起來,本宮就是與你開個玩笑而已……”
“是……是……”
君忌臣下,一個玩笑而已,倒是真給杜詰嚇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