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亦往
“喂喂，你怎么還睡呢？今日不去太醫(yī)署了么？”
安蘅賴在床上，用被子蒙起頭來。
先生一邊扯著被子，那邊她也不肯撒手?！翱欤炱饋砹恕@都要巳時了！”
安蘅極不情愿地露出頭，睡眼惺忪，頂著蓬亂的頭發(fā)?！跋壬拢酥^閉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外面都下雪了，哪里還有太陽……天氣這么冷，就應(yīng)該好好待在被窩睡覺嘛！”
此話是《內(nèi)經(jīng)》所言，這些醫(yī)籍古句，她自然是信手拈來。
“如今你已是太醫(yī)丞，怎能不去當(dāng)值……”
“我……不要去，那些個老家伙……看見他們的臉就煩！”
“他們再囂張又能如何，你可是陛下欽命的太醫(yī)丞，又本就是他們的上司……咳咳……怕他們做什么……”
她撅起小嘴，“我才不是怕呢！就是……煩他們！”
孟青壚長長嘆息，“你師父看到你如今這樣……我想一定會很失望吧……咳咳……你不是還要繼承他的衣缽么！”
安蘅一想到師父，立馬坐起身來?！皫煾浮?p> “好啦，快點(diǎn)起來吧！”
她慢悠悠地穿好衣服。
“咣咣咣——”
“看，有人來叫你了……我猜應(yīng)該是何醫(yī)正吧……”孟青壚急忙去開門，門一開?！芭帷岽笕恕?p> “孟公子，安大人可在屋內(nèi)？”
孟青壚與安蘅對視片刻。
“在，在！”她一邊整理著衣裙一邊跑到門前?！芭岽笕耍趺磥砹?？”
“安大人，陛下令旨！”
安蘅剛要下跪。
“不必了，陛下說了，安大人站著接旨即可?！?p> “小女……臣……臣謝陛下?！?p> “陛下有旨，命太醫(yī)丞安蘅隨睿王前往安北，即刻出發(fā)，不得延誤！”
她遲疑了幾秒?！俺肌I(lǐng)旨?！?p> “大人，陛下為何突然……讓她去……”孟青壚問道。
“孟公子不必多問?！?p> “莫非是……咳咳……前線戰(zhàn)事吃緊？”
“軍情裴某不可透露，陛下只是讓安大人隨行軍中，一則是看安大人的醫(yī)術(shù)，二來則是……迎回謝儀大人的衣冠……”
安蘅心頭一痛?！皫煾浮?p> 先生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大人，太醫(yī)署內(nèi)……還有其他大人一同前去么？”
“陛下只命了安大人一人?！?p> “安蘅她年紀(jì)還輕，資歷尚淺，要治寒疫……署內(nèi)那么多位大人……”
“本來陛下是想再派一兩人，可太子殿下說，那些大人大多是老臣，不能長途奔勞，所以……”
“太子？”果然，孟青壚就覺得此事不簡單。
安蘅急忙接過話來?！澳翘t(yī)令呢？”
“噢，這太醫(yī)署馬上就要季試，還需齊大人準(zhǔn)備主持，脫不開身，就只能讓安大人獨(dú)自前去了……大概……陛下也是想讓安大人鍛煉一下吧！”
“多謝大人，那我們這就準(zhǔn)備……”孟青壚說道。
“陛下特意囑咐過了，令孟公子留在宮中……路上自有人護(hù)安大人周全，還望孟公子放心。”
看來，陛下還是放心不下。
“孟某知道了，多謝大人。”“謝裴大人?！?p> “那裴某告辭，安大人快些準(zhǔn)備，便速速進(jìn)宮去吧！”
孟青壚關(guān)起門來。
他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
安蘅則在一旁收拾行李。
“先生，先生！”她輕輕喚道。
“嗯？”
“先生在想些什么？”
他倏然立起身來，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先……先生……”
先生還是第一次這般，這讓安蘅有些不知所措。
“蘅兒，這一去……不知日后何時才能再見……”
“很……很快吧……先生，又不是見不到了……”
“你……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孟青壚眼角掛著一絲晶瑩。
安蘅用手拍著先生，微笑著說道：“先生，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你看，平時都是先生安慰我，怎么今日倒讓我安慰起先生來了？”
先生連忙用袖子沾去淚珠?！鞍?，是先生失態(tài)了……咳咳……”
“我還是第一次見先生哭呢！”安蘅笑了起來。
“都……收拾好了么？”
“嗯！”
“那你去吧，我便……不送你了，咳咳……路……路上小心……”話未說完，先生便轉(zhuǎn)過身去，仰頭不知望向何處。
“先生，那蘅兒走了，先生保重?！?p> “去吧！”
安蘅匆匆跑了出去，怕自己再強(qiáng)忍不住快要溢出來的淚水，怕先生見到自己流下的淚水。
……
皇宮內(nèi)城門口。
“安大人！”
她被一人喊住。
安蘅抬起頭來，“何……何醫(yī)正……你怎么在這此處……”
“陛下特命下官在此候著，等安大人來?！?p> “陛下還……有什么事么？”
“不是，是下官聽說陛下……太醫(yī)署只讓安大人一人到安北去，那些個老家伙定是不愿意，下官這不是怕安大人獨(dú)自應(yīng)付不來，便特意向陛下請命，隨大人一同前往……”
安蘅只“噢”了一聲。
“大人……很失望么？”
“沒……沒有啊，有何大人一同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嘴上說著高興，可她的臉上分明是面無表情，甚至透出一絲沮喪。
何居舟迎上一副笑臉。“那就好那就好……大人，你的眼睛……”
當(dāng)然是說她紅腫的眼睛。
“嗯……只是昨日沒有休息好……沒有休息好罷了……”
這明擺著的事情，誰還看不出來。“這樣啊……那大人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要太勞累了?！?p> “是是……對了，那我們……”
何居舟拍了拍身旁的馬匹，“下官帶大人吧！”
“我……我會騎馬……”
“好好……”何醫(yī)正尷尬地笑笑，“那……大人騎這匹……”
“那你呢？”
“下官走著，下官走著?！?p> 安蘅上了馬，何醫(yī)正在前面牽著馬繩。
“何大人，我們……現(xiàn)在是……去哪兒？”她問道。
“自然是去睿王府，下官還得找四大王再要一匹馬呢！難道……大人……還真想要讓下官地上走著去么？”
安蘅亦露出些許尷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