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返京
天色已至傍晚。
蕓內(nèi)人為太子殿下親手披上大氅。
“都這么晚了……陛下又召我去做什么?”太子俊朗的眉目含笑,輕輕挑撥著她頭頂?shù)娘艏y玉簪。
此玉簪雕工極細,若是看得仔細,就連上面一片一片的羽毛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宛如一只活生的雉鳥落于發(fā)髻之上。
這支簪子可是皇后的當(dāng)初嫁入李家的聘禮。在太子成人禮時,皇后又將其贈予太子。
依著皇后的意思,自然是讓太子把這簪子留給未來的太子妃再作姻親之禮的。
前些日子,太子把這支簪子戴在她頭上之時,旁邊不知多少內(nèi)人宮人都看得眼紅,羨煞之至。
雖然太子喜歡一個啞的內(nèi)人,早已在宮中私下里成為笑柄,可又有誰敢明面上議論此事。對于太子,宮人的心里只有仰慕;而對于這個內(nèi)人,宮人們恐怕都滿是嫉妒和恨了吧。
“你好好待在宮里不要出去,本宮去去就回?!?p> 蕓內(nèi)人微微頷首。
太子踏著薄雪走出宮去。
雪已經(jīng)停了許久,可天氣寒冷,地面上的雪還未徹底消融。
“殿下!”
太子回首,原來是少詹事杜詰。
“典直為何如此慌張?”太子殿下問道。
“殿下還不知道?”
“知道……什么?”
杜詰才喘勻氣,“詹事大人與祁尚書都被急召進宮去了!”
“賀詹事……和老師?是出了什么事么?”
“臣也不知,臣只聽說睿王回來進宮去,沒多久,兩位大人就被召去……”
“老四,陛下不是讓他去洛陽領(lǐng)兵……怎么這就回來了?”
“臣還不清楚,聽宮人說睿王進宮去就一直未出來……臣在甘露殿外,還見到了些許護衛(wèi),將殿外圍得死死的……這么急著召殿下進宮,恐對殿下不利,這不是趕緊跑來告知殿下,望殿下早做準(zhǔn)備……”
太子殿下笑了笑,將身上的大氅摘下,披在杜詰肩上。他又拍拍少詹事的肩膀?!岸嘀x你來告知本宮……”
那清俊的面龐,儼然一副初生牛犢、不畏世事的少年模樣。
可他自己心里自然清楚,面對身為天子的爹爹,哪還能有現(xiàn)在這般平靜。
與其說是平靜,只不過是為了掩飾此刻自己心中的忐忑罷了。
“沒事的。”他說道。
“殿下!”
“這天氣冷,辛苦典直了……時候不早了,少詹事也早些回去吧,不必擔(dān)心本宮……去吧……”
望著太子殿下離去的背影,杜詰仿佛看到了他身處東宮的落寞與無奈。
甘露殿外。
果然如少詹事所言,皆是禁衛(wèi)。
這個架勢,太子不禁吞咽口水。
太子端直走進宮去,便看見這在一旁的睿王,另一邊則是太子詹事賀庶遙和自己的老師——禮部尚書祁篤。“陛下?!?p> “你給朕跪下!”皇帝面色鐵青,厲聲呵斥道。
太子嚇得雙腿發(fā)軟,不由地便跪在地上。
他全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偷偷瞥向祁尚書,祁尚書雙目微合,就只是搖頭嘆息。
“陛……陛下……到底……是何事?”
“你還好意思問朕,什么事……太子心里難道不是比誰都清楚么!”
“老師!”太子低聲喊道。
“殿下不該……不該啊……”祁尚書聲音顫抖。
“老師,不該什么……賀詹事,這是……”
太子詹事賀庶遙長嘆一聲,將頭扭向一邊。
“四弟,你不是去洛陽了么?”太子繼續(xù)問道。
睿王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又面向陛下。“二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又為何非要做到此等絕處?”
“四弟,你在說什么?”
“二哥,你就承認了吧……沈衛(wèi)率他都已經(jīng)……”
“沈洵他怎么了,他人呢?”太子剛剛出宮時還在想,半天怎么看不見沈洵,他平時都是守在東宮殿外的。
“夠了!太子還是不肯說么?還是真的要朕告訴你!”皇帝惡狠狠地瞪著太子?!百R詹事!”
“臣在!”
“按律,謀殺親王是何罪何刑?”皇帝問道。
“謀殺親王視同謀反,按律……當(dāng)……當(dāng)……”賀詹事吞吞吐吐。
“說下去!”
“當(dāng)……斬……”
太子大驚?!笆裁粗\殺親王……誰……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還不承認,好,把人帶上來!”
一人被押至殿前。
“沈……沈洵……你這是……”
沈洵雙眼痛紅,臉上還有血跡?!暗睢钕隆际浅己俊际浅己堪 ?p> 旁邊還站著一人?!俺驾p車都尉徐止參見陛下!”
太子望其腰間,大聲吼道?!按竽懀∮俺中?,你要造反么!”
“是朕允許的……徐都尉,既然太子不知,就由你來告訴太子吧!”
“是!臣奉旨護送睿王前往洛陽,途中遇到東宮衛(wèi)劫殺……若不是睿王為了安全考慮,命人偷偷換了他的衣袍行在前面,恐怕早就命送于東宮沈衛(wèi)率之手了……”
“沈洵,什么劫殺,你做了什么!”太子死死抓住沈洵。
“殿下可曾……寫給臣過一封書信?”
“什么書信?”
沈衛(wèi)率緩緩閉上了眼?!肮徊皇恰皇堑钕隆?p> “是什么?”
“有人偽造了殿下的書信,說讓臣伺機……除掉睿王……看來,是有人想害臣、有人想害殿下啊……”
“沈洵,你在說什么!”
“都是臣糊涂……”沈衛(wèi)率頭重重地叩在地上?!氨菹拢耸露际浅家蝗怂鶠?,不關(guān)太子殿下的事,刺殺之事皆是臣一人主使,殿下真的不知……罪臣之過,望陛下勿遷于殿下……”
“沈洵!”太子用盡全力,也拉不起來他。
“臣之罪過,就讓罪臣一人承擔(dān)吧!望殿下日后一定要將此事查清……為臣昭雪……臣為殿下戍守這么多年,不能……不能再護著殿下了……”
“不要!”
刀刃從徐都尉腰間閃出,沈洵握著刀的手指漸漸松開。
“陛下,他……他自裁了……”徐都尉說道。
“沈洵,沈洵……”太子用力搖晃著他的身體。
皇帝揉了揉眼角,“唉,既然罪人已伏法,此事就此過去吧……把人拖下去吧……太子,你也下去吧……”
“陛下!不能就這么……”
“睿王還想怎樣?人都死了……他不是說了,不是太子指使……此事不許再提,你也回去吧……”
“是,臣告退!”
“都下去都下去!”
眾人退出殿去,只留下陛下一人。
柳蔭宮。
屋門突然被推開。
“先生,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