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且緩
“安蘅,你還有什么話要說么?”皇帝冷目相視。
安蘅不答,只是站在原地,努力回想此事的奇怪之處,可是任她翻遍腦袋里的所有東西,也不能想出一分一毫。
“陛下,她連陛下問的都不應,她眼中到底還有沒有圣上!”一老醫(yī)監(jiān)指著她斥道。
她轉過臉去,瞪著那人,堅定的眼神中透出一絲凌厲。
竟嚇得那位后退了幾步。
“安蘅,你……還做何解釋!”陛下聲音抬高許久,再次問道。
她緩緩合上雙目,無奈跪下身來?!俺肌瓱o話可說……”
“用藥之誤,皆是虎狼……錯傷圣體,與謀刺陛下有何分別!陛下,此人應年少輕浮,險害了陛下……應當街寸磔于世??!”又一多嘴的言道。
“齊大人,她是你太醫(yī)署的人,你說……朕該怎么處置她?”
齊一隅瞧了安蘅一眼,“陛下,臣雖是太醫(yī)署之長,下官犯了事,臣回去自會處置……可她既是錯診于陛下,陛下何以處之,臣不敢置喙……不過……”
“不過什么?”
“安蘅她第一次為陛下診病,難免有些緊張……她雖錯用了藥,好在尚未鑄成大錯,陛下既無大礙……她年紀還輕,仍需鍛煉……她又是謝儀謝大人的……臣還望陛下體恤大局、以施仁心,從輕處置……”
安蘅低著頭偷偷白眼,這個齊一隅平時也沒安好心,現在竟還為自己求起情來,他葫蘆里又賣的什么藥!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安蘅,既然齊大人都給你求情……”陛下故意斷開句來。
“臣,無話可說,全憑陛下處置。”
“當真……全憑朕處置?”
她抬著頭?!俺颊f了,全憑陛下處置!”
皇帝突然笑了起來,“好,你雖是小女子,卻有幾分他們這些老家伙都不曾有的骨氣……好好……”
旁邊的醫(yī)官們鼠頭鼠腦、面面相覷。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朕就成全你……你……就代淮南公主,前往突厥和親吧……從今往后,在外人面前,你就是我朝的五公主!”
安蘅心頭一怔。
和親?她腦袋里猶如一道霹靂劈下來嗡地一震。
“陛下!這這……那里是罰她?明明是賞……”“是啊,竟還有這等好事!”老家伙們又吵吵起來。
而齊一隅倒是對此結果意外的平靜?!鞍厕俊€不快領旨請恩!”
她回過神來,“臣萬死,還求陛下收回成命!”
“什么!你是對朕的處置不滿么?難道……你要抗旨不成!”皇帝的手漸漸放在鎮(zhèn)尺上,眈眈而視。
“臣不敢,但臣不愿不能!”她緩緩站起身。
“為何不愿,如何不能?”陛下繼續(xù)問道。
“臣已經有……”安蘅想了想,還是不能說出口?!俺际遣粫?!”
“有意思……那你是執(zhí)意如此,要與朕過不去了?”
“不是臣執(zhí)意如此,可若是陛下執(zhí)意……恐怕就要抬著臣的棺槨去和親了……”
齊一隅上前一步?!胺潘?,爾豈敢對陛下不敬!賜爾和親,已是格外大恩……”
“齊大人,若是嫁過去的是令愛,齊大人還會如此心安理得么!那邊遠人寒,您的女公子孤身一人,盡受那外人的……齊大人還忍心么?”
“你……你……休要巧言分辯!”
“怎么,齊大人沒話說了?”
齊一隅被氣得啞口無言。
“齊大人,莫與這丫頭一般見識?!迸赃叺尼t(yī)監(jiān)說道。
“你們……鬧夠了沒有?”
陛下的語氣還算平和,卻嚇得眾人急忙跪仆在地,唯獨安蘅筆直地立在那里。
“好,安蘅,朕再問你最后一遍……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想想你那個先生……朕命你……代淮南公主和親……”
先生!陛下這是在威脅自己么?自己若是抗旨,想必陛下也不會放過先生……可先生身體虛弱,我若是不在了,他又能逃到哪去?
安蘅仿佛現在才明白,當初師父為何不愿帶她來長安……在這朝廷混沌的官場之中,稍有不慎便會失足跌入泥潭……在權力的威壓和擺弄之下,自己又是顯得多么的弱小、多么的無力。
此時她心中,只有后悔,后悔自己不聽師父的話,不該來長安,也不該因為自己把先生也扯進來……她愧疚,她對不起師父,她對不起先生……
“安蘅,你可想好了?”皇帝步步緊逼。
她突然覺得身體發(fā)軟,“臣不……”她就要倒下去……
“蘅兒?!币蝗藢⑺鲎 ?p> 是……先生。
“小人代太醫(yī)丞安蘅接旨,謝陛下隆恩!安蘅她身體不適,請陛下讓小人先帶她回去……陛下放心,小人一定會說服她前往和親……”
她不肯走,孟青壚使足了勁才拉她出殿。
“孟青壚!”她生氣地瞪著他,這回她是真的生氣了。
“蘅兒,你聽我說……咳咳……”
“你放開我!”安蘅將他一把甩開。“孟青壚,你這是什么意思!我這就去和陛下說清楚,我死也不會去的!”
孟青壚死死拉住她的手,“蘅兒,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去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生一定會想辦法的……你若不答應,誤診抗旨皆是死罪,他們又豈能容你!咳咳……走,我們先回去,再從長計議……”
“議什么,你都已經在陛下面前答應了!”
“這都是且緩之辭……我們先回去,好不好,蘅兒聽話……”
孟青壚一邊說,一邊把她往宮外扯。
二人出了宮。
“先生,你怎么突然來……”
“是一宮人,一位姑娘,說你在殿上有難……才急忙找我過來……”
“宮人?”
“個子比你高一些,這樣……”先生比劃著。
安蘅才反應過來。“是如螢姐姐?!?p> “姐姐?”
“是陛下殿前侍奉的宮人,我才幫她瞧了病……她比我大,就喚她姐姐了……”
“是這樣啊,看樣子她是個心善的人……”
“她名字好聽,語氣還溫柔呢……我說剛剛出來沒看見她,來時還瞧見來著!”
先生輕輕捏捏她的臉蛋,“你可要好好謝謝人家!要不是人家……”
“嘶——疼!”
“哪里疼了?”
“又不是掐的你,先生當然不疼了!”
“我很輕的呀……咳……”
“哼,我說疼就疼!”
“好好好……我給你揉揉……”
安蘅把先生的手拍開?!安挪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