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痛別
皇帝走到孟青壚面前。“你出宮去做什么了？”
“回陛下……小人……我……”孟青壚低下頭。
“你……可曾去見了烏贊木使者？”皇帝繼續(xù)問道。
“不曾，小人怎么會(huì)見什么使者……小人連使者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
烏贊木上前一步，“不可能！他就是這個(gè)聲音，不會(huì)錯(cuò)的！”
“你……是……”
“在下烏贊木，你不是在城內(nèi)見過我么！”
“我什么時(shí)候見過你？”越說孟青壚越糊涂。
皇帝搖搖頭，雙目直視于他?！澳阏f你沒見過他……”
“是?！?p> “那你出宮……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孟青壚支支吾吾，他總不能說，自己把陛下賞賜的衣服給當(dāng)了吧。
“不說？別以為朕就拿你沒有辦法……來人！”
殿前護(hù)衛(wèi)帶刀進(jìn)殿。
皇帝抽出護(hù)衛(wèi)腰間鞘中之刀，抵在孟青壚胸前?！澳恪?dāng)真不說？”
“小人……”
“好……你不說，朕來告訴你……有人向使者造謠，說淮南公主不是真正的淮南公主……”
“不是小人，不過……公主之事……這陛下心中不是最清楚？”
“你——”
皇帝手中的刀尖只往前一寸，孟青壚胸前青衣便浸出血來。
“淮南公主到——”殿外傳來。
眾人的目光皆拋向大殿之外，皇帝也向孟青壚身后望去。
孟青壚右手袖間晃動(dòng)。
突然朝中一人喊道?！氨菹滦⌒?！”
“噗——”
孟青壚瞬間跪倒下去。
皇帝急忙退了幾步，拔出刀來。
殿中一片寂靜，只聽得見他袖間的木簪掉落的聲音，此刻，啪嗒，是如此的清晰。
安蘅一襲紅衣呆在殿前，“先生！”她奔向先生，哪里還顧得上頭上的金冠掉落在地。“先生……先生……”她將孟青壚扶起?！皝砣恕瓉砣税 ?p> 她死死按在孟青壚胸前，為他止血，可是貫穿之刺，又如何止得住。
“咳咳……”他似乎有些痛。
安蘅急忙松手。
先生緊緊拉住她。“蘅兒……今天的樣子……好美……”
淚珠從她眼中滿溢出來，順著她的臉頰流下，滴落在先生的額頭上?！跋壬疫@就找人救你……”
孟青壚強(qiáng)忍著疼痛，笑著搖搖頭，眼角卻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顆晶瑩?！稗績翰豢蕖薜脢y都花了……該不好看了……咳……”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撫在她的臉頰?！叭舨皇悄闩c你師父……先生的命……早該到頭了……咳咳……先生也該走了……”
“不不……先生不會(huì)有事的……不會(huì)的……先生還要帶蘅兒走呢……”
“對……對不起蘅兒……咳咳……先生食言了……不不……不能帶你走了……咳咳……”
他的手從地上摸索著，直到抓到了那支木簪?！跋取壬鷽]錢……給你買銀的……你不……不會(huì)怪……怪先生吧……”
她緊緊閉上眼，拼命地?fù)u頭。
“你生辰那天……說你喜歡這支子……先先生記下了……先生就就想著……拿桃木用……咳咳……給你雕一支一?！粯拥摹上壬怂臉幼印瓤瓤取袢毡阌秩ナ猩稀屑?xì)……瞧了幾遍……”
安蘅緊握住他抓著木簪的手。
“先生……本以為……會(huì)一樣的……現(xiàn)現(xiàn)在看來……還差一點(diǎn)兒……先生還沒……有雕好……咳……”
“不，只要是先生雕的，蘅兒……都喜歡！”
“先先生沒……沒有力氣……不能……親手為你……束發(fā)了……”
她低下頭，握著先生的手緩緩抬起。
木簪從她發(fā)間慢慢穿過。
“好……好看……蘅兒戴著……好看……你前兩天……不是還還……問我……你的字……想想好了沒有……其實(shí)，先生……早早就……想好了……蘅兒的字，擷……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
話未說完。
“先生！”她聲嘶般的吼著。
頓時(shí)覺得自己心中撕裂一般，讓她不能喘息。“蘅兒……蘅兒這就帶先生……回家……我們回家……”
安蘅用盡渾身所有的力氣，把先生背在身上，顫抖著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皇帝佇立在那里。
“陛下，她……”“陛下！”大臣紛紛喊道。
守衛(wèi)擋在她的面前。
“滾開——”她怒吼。
可那些守衛(wèi)，持著刀，沒有陛下的命令，怎會(huì)放她而去，可又不敢傷她，只好隨她一同后退。
“放她走！”皇帝說道。
“陛下！”“這……”眾臣工跪倒在地。
“放她走——”
安蘅面無表情，背著先生，一階一階走下殿去。
“吾看明白了……圣上既無誠意與突厥和親，那吾亦不必還待在此處，此事烏贊木定會(huì)如實(shí)相告可汗，烏贊木這就告退！”烏贊木長袖一揮，轉(zhuǎn)身離開。
皇帝心中懊惱，將刀摔在地上。
一人從旁邊跪到中間，“陛下，是臣該死……該死……是臣沒有看清……臣也是為了陛下……”
李繹狠狠地瞪向他?！巴铣鋈ィ瑪亓?！”
“陛下，陛下饒命啊……陛下……陛下……”
……
一人手搖折扇，倚于座上。
“他……死了么？”座上的少年問道。
“是。李給事也讓陛下給……”
“他？他那種小人……早該處理掉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p> 他默默望向桌邊，盒子中安放的青色錦囊，嘴角露出些隱秘的微笑。
……
安蘅獨(dú)自坐在土堆前。
“孟青壚，你個(gè)大騙子……大騙子……你不是說再也不離開我么……你回來啊……你說話啊……”
往日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她腦海。
“好，怪我怪我……行了，你還是趕快去城里請人來修屋頂吧！要不……我們晚上可就真的該被凍死嘍！”
“好好，我再也不離開了，就一直與蘅兒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江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乃乃敢……敢與君絕……”
“先生跟你一起走……先生說過的……再也不會(huì)丟下你一人了……”
……
“先生！”她努力伸手向前夠去。
仿佛再往前一些，就可以觸摸到他的臉?！安灰摺灰獊G下蘅兒！”
她手中緊緊攥著木簪，雖然尚未雕完，可還是能看出相思子的模樣。
“其實(shí)……先生……早早就……想好了……蘅兒的字，擷……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先生的聲音在她耳畔回響。
她明明好想哭出來，卻……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擷，好一個(gè)“擷”字。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蘅兒……蘅兒……”
先生！
是先生回來了……他的笑容還是那此的和藹，微笑著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一片雪花飄落在她發(fā)絲。她夢著夢著，漸漸睡去……
?。ㄉ暇硗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