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請愿
“這是……大人的意思么?”安蘅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齊一隅。
齊一隅微笑著搖搖頭,“自然是陛下的意思?!?p> “陛下,陛下如何說的?”她又問道。
“陛下這也是為了你好,陛下知道你現(xiàn)在不愿見他,可陛下亦知道,安醫(yī)丞近日來精神欠佳,況且安醫(yī)丞年紀(jì)還小,那北邊的寒疫又危險的很,萬一出了什么意外……陛下曾答應(yīng)你師父,謝大人,要護你周全……”
“就因為這個?”
“正是。”
安蘅一臉冷漠,“那他……那陛下現(xiàn)在何處?”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要去尋陛下?”見安蘅不應(yīng),齊一隅接著言道:“你當(dāng)真準(zhǔn)備好如何去見陛下了?見到陛下,你又想好怎么說了么?”
“這就不勞齊大人費心了,多謝大人,那下官先告辭?!卑厕啃羞^禮便怏怏而去。
齊一隅回到府中。
“父親!”其女齊予思走進屋來,“我來吧!”她命下人退了下去,親手為父親大人換下官袍。
齊一隅目光微斜,“有什么事,直接說吧!”
“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父親,女兒……確有一事相求……”
自從她那天私自放走孟青壚,被齊一隅打罵后,父女二人除了平日一起飲食,她都不愿與父親有再多的交流。今日如此殷勤,必然令人覺得有些異常。
“嗯,何事?你先說來聽聽?!?p> “父親,女兒聽說……譚公子要去北邊了?”齊予思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你又是從哪里聽說的?”
她一邊說,一邊斟滿茶杯,“父親,這長安城里都傳遍了的?!?p> “外面?zhèn)鞯摹边@倒令他有些驚訝,人稱“長安第一才女”的女兒向來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詩文書。不過,此事也可以理解,畢竟事關(guān)她自己未來的夫婿。
“是啊,陛下已經(jīng)下旨,命河南尹之子譚澄遠(yuǎn)三日內(nèi)召集兵馬,馳援勝州……朝中眾臣皆謂此子有將兵之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p> “女兒還聽說……北邊的寒疫愈發(fā)嚴(yán)重,就連突厥都有不少人因此喪命……”
“此事陛下已有對策,亦下旨命太醫(yī)署挑選數(shù)十人前去以治疫疾……”
“那父親……”
“不必?fù)?dān)心,爹爹不去,署內(nèi)此次季試并未延期,自然需要我留下來照料此事?!?p> 齊予思微微點頭,“那便好,還有……”
她突然想詢問孟青壚的下落,父親在朝為官,又為三大王所親近,手下也應(yīng)該有不少眼線,想要在長安城中尋得一人,也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
“怎么?”
“沒……沒什么?”她果然還是不敢在父親面前再提他。
“所以你……到底有何事要求爹爹?”齊一隅將杯中之茶一飲而盡。
南熏殿。
皇帝正閉目小憩。如今這令旨已下,也算是舒了一口氣。
“陛下!”宮人入門稟報,“太醫(yī)署醫(yī)丞安蘅安大人求見。”
李繹略略一驚,他著實是沒想到。早上召見她不肯來,反而現(xiàn)在又來求見?!白屗M來吧!”
“是!”
安蘅一身淺色的襦裙,說薄不薄,說厚也不厚,看起來倒是利落。她叩首行禮,“臣太醫(yī)丞安蘅叩見陛下!”
“起來吧,此處無他人,坐吧?!?p> “謝陛下恩典,臣還是……站著說吧?!?p> 皇帝從書案上隨便拾了一卷,低頭瞧了起來?!霸趺?,現(xiàn)在愿意來見朕了?”這話中好似帶著幾分嘲諷。
“早上起來,臣有些身體不適,女子總是有那么些日子……嗯,臣未事先向陛下請旨,而且請陛下治罪。”
“原來如此,那現(xiàn)在可好些了?”皇帝李繹又不傻,豈能不知她說的月事是假,只是笑著問道。
“謝陛下關(guān)心,臣已經(jīng)無大礙了?!?p> “嗯嗯,好好……”話音一轉(zhuǎn),皇帝突然問道:“你……恨不恨朕?”
“恨!”安蘅不假思索地說道。
這小姑娘說話絲毫不避鋒芒,敢在皇帝面前如此直率之人己經(jīng)不多了。李繹站起身來,扭頭轉(zhuǎn)向背后的書架,回身將一物拍在案上。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那東西上,映出一縷金光,是,一把匕首,一把裝在金飾鞘中的匕首?!艾F(xiàn)在這大殿內(nèi)只有你與朕二人,你大抵可以拿它殺了朕!”
安蘅望向案上的匕首,默默地杵在那里,喉間不禁微微嗢咽。
“怎么,不敢了?”皇帝將手背至身后,“那朕只允許你刺出一次,位置你自己選,朕不會出手,亦絕不會怪你!”
她咬了咬嘴唇,閉上了眼睛。
“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機會了……”李繹眸間灼灼,死死盯著對面的小女孩。
“不,我不會動手的!”安蘅抬起頭來,“師父說過,醫(yī)者之手,乃救人之藥,非殺人之器也……還請,還請陛下將此物收起來吧……”
皇帝笑了笑,拍手言道:“好,好啊,不愧是進危的好徒弟,他果然沒有看錯你……此般心思,太醫(yī)署這群老家伙都未必及你……日后必成大器……”
“陛下言重了,臣上回還給陛下瞧錯了病……”安蘅的語氣,好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李繹神情未改,繼續(xù)笑著說道,“唉,以前之事不必再提,和親中斷之事朕也不再追究了……醫(yī)者本就是經(jīng)驗之事,這世間能有你師父那般醫(yī)術(shù)的,又有幾人?你年紀(jì)尚輕,來日方長?!?p> “陛下所言極是,臣經(jīng)驗尚淺,閱歷不深……所以臣請求陛下隨其他人一同前往勝州,探明寒疫之情?!?p> “這……你師父離開長安時,朕曾許諾答應(yīng)你師父一事,他便說保你一世周全……眼下勝州兵荒馬亂,疫病肆虐,如此兇險,若你有事……朕如何向你死去的師父交代!”說著,皇帝長嘆一聲。
“臣明白陛下之心意,但臣去意已決,臣根本不在乎什么升遷進位……師父他老人家一生救病為民,連性命亦可不顧,臣又怎敢顧身惜命……況且他亦因染上此寒疫而去,臣便想著若是能找到治療疫疾之法,也算是了卻了師傅他老人家的一樁心愿……還望陛下成全!”
李繹既已深知其決心,只好答應(yīng)。“唉,汝有此心,進危若在天有靈,必?zé)o憾矣……去吧,去吧……”
“臣安蘅叩謝陛下,臣定不負(fù)陛下重望,寒疫不除絕不歸來……那臣暫且告退,陛下保重?!?p> 她轉(zhuǎn)身堅定地踏出了南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