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仙凝跟在小鳥身后跑了一陣,遠遠的看見兩個身影。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在路上行走著。路邊樹木參天,通向一片樹林。
姜仙凝跑過去,跟在二人身后,大小均不是熟識之人。
姜仙凝猶豫著,是否要詢問下師尊的下落。只聽那小孩開了口:“兄長,此次下山可有厲害的妖物?若是還如此前一般,一碰便死,真是毫無樂趣?!?p> 大人轉(zhuǎn)頭對小孩說:“阿衍,你雖天資卓絕,但要戒驕戒躁,不可好大喜功。小妖小魔時積累經(jīng)驗,遇到大妖時才能從容應(yīng)對。只一味的為顯示自己才能,卻不是我修仙之人所為。修仙之人最忌一步登高,定要循規(guī)蹈矩步步為營才好。”
小孩躬身施禮,道:“兄長教導的是?!?p> 大人頓時面容柔軟,輕輕拍拍小孩的頭,道:“走吧!”兩人繼續(xù)前行。
姜仙凝站在不遠處,暗暗觀看。原來這小孩竟是師尊。大人便是師尊的兄長——凈空真人。
此時師尊只有七八歲,腰間掛著一把佩劍,眉眼間帶著些稚氣,但腰背直挺,身材頎長,面龐俊俏,不染俗塵,滿臉的嚴肅認真,竟與如今的師尊一般無二。小小年紀便帶了幾分真仙之氣。
姜仙凝默默在不遠處跟著。兩人并未發(fā)現(xiàn),一邊聊著一邊奔林中走去了。
林中樹木參天,枝繁葉茂,遮云蔽日。一入林中便覺冷風陣陣,妖氣流竄。
小姜衍凝神,閉目,放出神識,漸漸感覺到幾只妖的位置。拔出佩劍,準備飛身而上。卻被凈空真人一把拉住。轉(zhuǎn)手,自乾坤袋中摸出一個小包,小包里抓了一把飛灰,忽的奔前方撒去。飛灰飄舞,漸漸飛落的時候竟然勾勒出一個個妖的形狀。
姜衍拔劍,飛身,劍光一閃,被飛灰勾勒的幾只妖竟全都沒了頭顱,齊刷刷倒在地上。再探知時,此林中已沒了妖氣。
小姜衍微微嘆口氣,似是意猶未盡。轉(zhuǎn)頭見兄長正在收一個小袋子。正是剛才放著飛灰的那個。
小姜衍道:“兄長,這袋子里裝的是何物?”
凈空真人道:“這是太公廟香爐里的香灰。此香灰受太公洗禮,凡人跪拜,頗有靈氣,可令妖魔邪祟現(xiàn)形?!?p> 小姜衍點點頭:“兄長,阿衍受教了?!?p> 凈空真人欣慰的一笑,摸摸小姜衍的頭:“回去吧!”
語畢,二人便御劍而去。
姜仙凝剛想跟上,只見林中樹木全都扭曲起來,逐漸透明不見。
此時空地之上又出現(xiàn)一座建筑,正是縹緲的習武堂,門內(nèi)傳出清脆的兵器碰撞之聲。
姜仙凝跑上前去,見一些不認識的弟子正跟師尊切磋劍法。
姜仙凝看的起勁,此時姜問曦的劍雖耍的很好,眾弟子都連連稱贊。但此時師尊畢竟只有七八歲。劍的力道弱了不少,招法的銜接也是略顯生澀。姜仙凝很想跟現(xiàn)在的師尊切磋切磋。但此時的師尊還不認識自己,若突然出現(xiàn)怕是會嚇壞師尊的神識。姜仙凝忍了忍心頭的沖動。繼續(xù)躲在門邊觀望。
并無甚新意,劍練累了眾人便探討些道法,休息片刻,便又研習劍法。姜仙凝漸漸看的無趣,看來縹緲百年來毫無改進,代代弟子皆是如此,除了練劍就是問道。唯一的樂趣恐怕就是跟掌門下山除個魔吧。
正看的不耐煩之時,場景突然轉(zhuǎn)換,變作一棟房屋,此房姜仙凝并未見過,看看四周確是縹緲,此房的位置似是后山竹林之后。順著窗縫忘進去,凈空真人正坐在小幾前習字。
正看著,身后隱隱傳來腳步聲,姜仙凝一閃身躲在房子側(cè)面。來人竟是姜問曦。此時的姜問曦長大了一些,大概十幾歲。行到門邊,施了個禮,道:“兄長,阿衍寫了幾個字,想請兄長指點?!?p> 聽聞門內(nèi)凈空真人道:“進來吧?!?p> 姜衍便抬起身,進屋去了。入得屋內(nèi)規(guī)規(guī)矩矩在凈空真人的小幾前站立,自袖中拿出幾張宣紙,雙手恭敬地遞給凈空真人。凈空真人接了宣紙,展開。上面行云流水般寫著一些字。凈空真人一一看過,微微點頭。
“阿衍的字真是一日千里,越寫越好了,再過幾年怕是作為要超過為兄了?!?p> 姜衍躬身一禮道:“兄長謬贊了。阿衍怎能與兄長相比。”
凈空真人也不客套,讓姜衍坐在自己身側(cè),一一指點每個字。
轉(zhuǎn)瞬,場景又變。是姜衍同師兄下山御魔。場景再轉(zhuǎn),又是習武堂練劍。如此往往復復都是些日常生活。平淡無奇。
姜仙凝想著,一直這樣看下去定是不行,一炷香時間轉(zhuǎn)瞬即到,并不可懈怠。還是要想辦法喚醒師尊才好。
正尋思間,場景又再轉(zhuǎn)換,竟是烏木山林。地上兩只野獸正在搏斗。相互撕咬,僵持不下。此時,突然一人從天而降一抖拂塵,其中一只野獸被彈飛出去。另一只野獸卻待在原地,沖姜問曦低吼。
姜問曦看了一會這野獸,伸出一只手:“來,帶你去吃好吃的?!?p> 那野獸盯了一會,竟也伸出了手,姜問曦一拉,野獸便落入懷中。姜仙凝剛好看到野獸的臉。這野獸正是自己。
場景又換,是七八歲的姜仙凝在青云峰的石桌上看書。姜問曦自門內(nèi),輕輕走到姜仙凝身后,看了看,便又搖搖頭。
“凝兒不研習道法,怎得總是看些閑散的書?”
姜仙凝抬頭見是師尊,立刻跳起來抱著師尊,“師尊,凝兒今天又看了個好故事,可要講給師尊聽?”
姜問曦推一推姜仙凝,“為師不聽你胡亂講些精怪故事,凝兒只會找些閑書來看,若凝兒再不把道法研習明白,為師便把這些閑書放到前殿去?!?p> 姜仙凝依然抱著姜問曦,毫無放手之意:“師尊,凝兒只是練劍累了,才看些閑書,道法一直在研習,很有長進,一日千里。師尊千萬別把精怪的書拿走?!?p> 姜問曦又推一推姜仙凝:“不拿走你便用心一點!”見姜仙凝連連點頭,便繼續(xù)道:“凝兒也大了,竟越發(fā)的沒有規(guī)矩?!?p> 姜仙凝聞聽此言,倏地從姜問曦身邊跳開,深深的一躬,道:“師尊在上,請受凝兒一拜,敢問師尊今日有何教誨?”
姜問曦見徒兒如此頑劣,搖搖頭,拂袖而去。轉(zhuǎn)身時,姜仙凝分明看見師尊嘴角微微揚了一揚。姜仙凝心想:那時還以為真的把師尊惹惱了。老老實實看了數(shù)天道法。如今看來,師尊竟在偷笑。
以后場景皆是青云峰上,都是些與師尊的日常。掃灑,習武,吟詩作畫,研習道法。就這樣日復一日的演著。
姜仙凝看了一會,回想當年青云峰的生活,大概是枯燥無味吧。小小年紀膽子卻大,竟拿師尊尋開心。
姜仙凝還想再看一會,突然手指一疼。姜仙凝看了看手指,怕是一炷香時間到了吧。要快點解決,不然被困在師尊神識里,便是全都出不去了。
想到此,姜仙凝跳了出來,走進若水閣,輕輕喚聲:“師尊!”
姜問曦正在窗前看書,抬頭看看姜仙凝,道:“凝兒,你是如何進來的?”邊說邊招了兩下手,“來,過來坐?!?p> 姜仙凝走到師尊身邊,側(cè)坐在凳子上,“師尊,知道我是誰?”
姜問曦依然看著姜仙凝,“自是?!?p> “師尊如何分辨的。”
“你破壞了昔日場景,自當是凝兒的魂魄入了進來,并不是為師心中癡枉?!?p> 姜仙凝心中一動:“師尊的癡枉之中,也有凝兒嗎?”
“自當。”
姜仙凝猶豫了一下,“師尊在此處過得愜意,可是不要凝兒了?”
姜問曦盯著姜仙凝的臉看了一會,微微嘆一口氣道:“并未,只是見到故人有些留戀罷了。”
姜仙凝道:“故人?可是師叔——凈空真人?”
姜問曦并未回答。
姜仙凝似是有些了然:“凝兒初入師尊神識時,本以為師尊是被心魔所困,沒想到師尊是被貪念所困。”
姜問曦幽幽道:“貪念……也是心魔?!?p> 姜仙凝道:“師尊,凝兒只有一炷香時間,現(xiàn)在怕是已燃到指中了。師尊若是執(zhí)意在此,那凝兒也便留在此地罷。師尊若真是貪欲成魔便不會是仙界師祖。師尊放不下的只是對師叔的愧疚而已?!?p> 姜問曦仍然不語。
姜仙凝又道:“凝兒知曉師尊想什么。師尊休想讓凝兒獨自出去。師尊若不走,凝兒也不走,反正要跟師尊在一起,哪里也都無所謂吧?!?p> 姜仙凝看看手指,有些著急。站起身,伸手去拉姜問曦。
誰知手上才一用力,四周房屋竟然層層坍塌。屋墻,瓦片均穿過身體,掉落地上,倏忽便不見了。
此時天色突然晦暗,平地里又立起一座道觀。姜仙凝覺得有些熟悉,細看竟是小君觀。
道觀里東華,東岳二位帝君像在神臺上并身而立。臺下仙索捆著一個鬼族,正是前鬼首。觀內(nèi)人頭攢動,站滿了人。
姜仙凝尋著衣服一一看去,竟是五峰六族,正在爭論著什么。佛臺邊一前一后站著兩人。白衣上點點血跡,如朵朵綻開的杜鵑。前面一人眼角通紅,似是泛著一絲淚光,死死護住身后的人。
姜仙凝心臟頓時抽緊。血液仿佛一瞬間全部回流入心,胸腔腫脹,血液翻騰仿佛隨時要自口中噴出。
這正是當年凈空真人剖丹之時。如此才是師尊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