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瓊州附近,氣溫便開始逐漸上升。
由于位處熱帶,哪怕先前神州大地上誕生了雪魔,這里也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而在內(nèi)陸地區(qū),即使是梅花已經(jīng)劍斬雪魔,讓這一場白災(zāi)還沒開始就走向了終結(jié),溫度也會比常年冷上那么一些。
可是在瓊州以南的地區(qū),這里不僅不會冷,甚至還相當?shù)臒?,完全沒有‘四季’這一說,冬季到來也只不過是讓這里變得稍微涼爽一些,除此之外常年炎熱。
梅花知道,這是到了熱帶。
他在瓊州那里??苛税胩欤徶昧艘恍┍匦杵分缶陀殖霭l(fā)了。
玉憐坐在甲板上輕聲哼唱著后世的樂曲,手里拿著粉餅在龍綃上描畫,一旁還擺著剪刀和針線。
這艘船上不會出現(xiàn)任何顛簸,所以不管是坐在哪里都無所謂。
而且,現(xiàn)在梅花就坐在她的身邊,她不敢輕易向梅花詢問他師父的事情,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讓梅花注意到,如果梅花的師父真的是穿越者,只希望他在梅花面前也哼唱過類似的歌曲。
可惜的是,哪怕她用著不像是這個時代的旋律來哼唱后世那些流行、歐美、日韓的樂曲,也沒見梅花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坐在那里安靜地擺弄著繩子和木頭,準備做出幾雙木屐來。
陽光和海面上濃重的水汽同時傾入船中,炎熱到了斗雪都不想出來走動,可惜船艙里實在太悶熱,讓這只小狐貍不得不跑到頂層甲板上吹風乘涼。
……不過說起來,這個小道士的側(cè)臉倒是真的好看!
梅花早就察覺到了玉憐的窺視,只是之前沒有反應(yīng),現(xiàn)在轉(zhuǎn)頭看過去,看到了玉憐已經(jīng)在手上的那匹龍綃上做好了標記,略作思考,他就抬手一指。
這時玉憐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看呆了,趕忙收回視線拿起龍綃,卻見被她標記出來的那一片從整體上滑落。
愣了愣,玉憐旋即扭頭望向梅花,看到他又回過頭搗鼓木屐去了。
當真是神通廣大!
玉憐心中感慨萬分,而后又想起了自己逝去的母親和外祖父,神色隨之黯然。
輕嘆一聲,指尖滑過龍綃表面,愁緒盤桓在玉憐心頭,她只感覺渾身無力,沒有辦法提起勁兒來干活。
不過片刻之后她又自我收拾好心情,拿起粉餅繼續(xù)在龍綃上面涂畫,只是顯然沒有了之前的那股精神氣。
船上又陷入了沉默,只剩下碧海潮生,浪濤起伏。
此間天高海闊,一眼望去便能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可在這時候,梅花卻突然抬頭望向遠方,在他視線的盡頭,在海天相接的那一線,一個渺小的黑影緩緩出現(xiàn),就連梅花都無法看得清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感覺到了遠處的那東西,明明就連他也無法感知到那么遠的地方,可偏偏他感覺到了。
雖然那種感覺很是模糊,但也還是無比顯著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中。
當他抬目望去,確實也看到了‘事物’。
眼神有所閃爍,但梅花又低下了頭,繼續(xù)驅(qū)動著船只前進,緩緩向他剛才感知到的那個東西靠過去。
玉憐沉浸在制作衣物當中,想要以此壓制內(nèi)心的愁苦,而斗雪正在頂層甲板上吹風乘涼,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下來。
不久之后,梅花他們乘坐的船只就靠近了之前他感應(yīng)到的那個東西,而此時,他也已經(jīng)能夠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乃是一葉扁舟!
再靠近些,斗雪就從頂層甲板上探出頭來,鼻尖輕嗅,抬眼望向前方,脆生生地問道:“哥,那是什么呀?”
玉憐被驚醒過來,也看了過去,就聽到耳邊梅花輕聲說:“船?!?p> 確實是一艘船,但是在這汪洋大海上又怎么會有這種小船?
隨后,玉憐便看到梅花放下手中活計,起身走到船頭,背負雙手凝望著那艘小船。
兩艘船越靠越近,玉憐也緊張地放下了針線,起身走向船舷,小心翼翼地窺望那一葉扁舟。
忽而有一陣海風從扁舟處吹來,帶來了一股濃郁的酒香,僅是聞到這一絲酒香,便已讓玉憐霞飛雙頰,趴在上面的斗雪更是直接打了個酒嗝。
但更奇妙的是,她雖然感覺自己雙頰發(fā)燙,頭腦卻無比清醒,就好像剛洗完了澡一般。
爾后,細微的鼾聲傳入耳中。
玉憐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去,隱約看到有一個人影正躺在扁舟內(nèi)里,呼呼大睡。
不過隨著兩艘船的靠近,那個人影亦猛然驚醒,陡然坐起。
人影坐在雨篷之下,打了個哈欠,便起身走出雨篷遮擋,來到船頭。
這一刻,世界仿佛發(fā)生了某種扭曲,所有陽光似乎都傾落在了那個走出雨篷的男子身上。
那個男子仰頭看向站在船頭的梅花,微微瞇起眼睛,這才消弭掉了之前的那些‘錯誤’,才讓玉憐和斗雪回過神來。
這時她們再看去,卻只看到了一個豐神俊朗,卻披散著頭發(fā),衣衫甚是凌亂的俊美男子,雖然長得也不錯,但卻沒有了之前那種吸引視線,讓人禁不住為之傾心的力量。
那男子撓了撓頭,灑然一笑又坐了下來,“在這無邊汪洋,相遇便是緣分,吾名楚狂,敢問兄臺姓名?”
梅花拱手施禮,“小道梅花?!?p> “梅花……倒是個好名字,就是有點像娘們兒!”楚狂仰望著站在船首上的梅花,笑了一聲,“不過也不管那么多了,道長可會飲酒?”
“會,但不喜?!泵坊ó敿椿卮稹?p> “那有些麻煩呀……”
楚狂嘟噥了一聲,卻又轉(zhuǎn)身從船內(nèi)拿出了一個酒壺和兩個酒杯。
他提起酒壺想要倒出酒來,可卻發(fā)現(xiàn)沒有液體流出,旋即就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已經(jīng)把酒給喝完了,壺中自然無酒。
楚狂笑著掀開蓋子,“請稍等片刻。”
隨后,他便將酒壺浸入海中,隨手一撈,把酒壺蓋上,放到耳邊搖了搖,聽到其內(nèi)有水聲晃蕩,滿意笑了起來。
這時他再將酒壺傾倒,濃郁酒香霍然盛放,隨著壺中液體涌入酒杯。
楚狂仰天大笑,將手中酒杯一拋,“請!”
梅花探手接過,看著杯中晶瑩剔透的液體,嗅著鼻尖縈繞的酒香,驟然一挑眉毛,將其一飲而盡。
梅花閉起了眼睛,細細品味著口齒之間流轉(zhuǎn)的味道,片刻之后,開口贊嘆:“好茶!”
散發(fā)著酒香,灌入的是海水,可倒出來、喝進去的卻是一杯絕世好茶!
梅花將酒杯扔回,向著楚狂拱手道:“兄臺請稍作等候!”
玉憐注意到了,梅花此時作態(tài)之狂放,看到了他臉上升起的紅暈,便知道他剛剛喝下的那杯液體其實還是酒。
梅花深吸口氣,抬頭仰望天空,乍然輕輕一躍,乘駕微風扶搖而上。
稍作等候也確實只是稍作等候——玉憐先是看到前方陰云當中忽然閃亮,隨之轟轟雷聲傳來,而后梅花便又飛了回來,這個時候,他手上還握著一個光團。
“哈哈!多謝!”
看到梅花手里的那個光團,楚狂眼前一亮,揮手倒掉壺中酒水。
梅花抬手一擲,雷聲再響,電光乍亮,可楚狂卻擎起酒壺迎來那道雷霆,將蓋子合上。
習(xí)慣性地搖了搖酒壺,楚狂滿意而笑。
兩人站在船頭對望,忽而相互拱手躬身,異口同聲道:“來日再見!”
說罷,兩船錯身而過,分別駛向了各自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