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天地間,
不與世塵俱。
一笑從人醉,
千花對酒沽。
段三冷哼一聲,答道:【他敢,鐘延自是聰明人,其一,他隱退近十年之久,若不是姐姐要他雙手誰還能認得出,無名之人說的話自然沒有多少人相信;其二、既然他知道我們背景,以他現(xiàn)在與我們抗衡無疑以卵擊石;其三、就算有人相信與之追隨,除了天龍門,誰敢與云落抗衡?】
李文雨恍然大悟,粗聲又問道:【也好!那天龍門以此為借口,對云落不利?】
段三思慮半晌,回答道:【不利?你覺得天龍門倘若要與云落立敵,你我此時還在人世?】
李文雨聽得這番解釋心平氣舒,躺靠于樹閉目養(yǎng)神,段三則回到客棧廢墟中尋找一些填腹之物。
此時已有晌午,無憂樓廳門墻角那一桌,他還坐于桌前!
葉劍庭趴在桌上微絲未動,銀絲束發(fā)散亂雙眸朦朧已有血絲,滿臉的愁容似乎這一夜蒼老許多,身上白襯華服已經(jīng)被酒水濺濕,那懷中的飛白劍也露出七分都不想打理,因為這些都未讓他分心!
只有那嶄新紅紗絲巾依然躺在左手中,從未離開過他的視線。
靜飄南則偎依在他的身旁,嘴角笑意微閉雙眸臉色緋紅。
廳堂內(nèi)雖已有人進出卻十分安靜,不知誰幾聲悶咳讓她眉間緊湊挑眼環(huán)視周圍食客,她隨意中人的個性討厭雜音,更何況躺在自己愛慕對象的懷中正要想盡恩寵,此時若是別人打攪定會血濺當場。
又是幾聲咳嗽,盡管葉劍庭用右手捂住口鼻盡量減緩,但身體還是有輕微的顫抖。
靜飄南立即起身撫其背,臉上嫣紅口中呢喃:【沒事吧?你...睡會吧!都宿醉一宿?!?p> 葉劍庭不予理會,甚至身體都未動依然端詳手中的絲巾。
這樣的閉門羹靜飄南早已習慣,看天色明亮,炭火堆又早已熄滅,她起身吩咐伙計燃火,又取來自己紗袍為他披上。
這一幕剛好被剛要下樓的花蝴蝶凈收眼底,遮笑下樓向靜飄南而去,周圍食客見她衣衫暴露大飽眼福,卻只能暗自慶幸今日裝運。
她肩膀故意蹭了靜飄南,詭笑輕聲說道:【咦!還有人喝了富貴江南都不醉?這叫我家南妹妹如何下手!】
聲音雖輕但客棧安靜!
靜飄南聽得清楚,食客們自然也聽得清楚。
靜飄南立即臉頰緋紅眼簾垂下,她多么希望葉劍庭聽得這話能有所行動,然而并沒有!葉劍庭紋絲不動。
她勉強歡笑,環(huán)視四周說道:【蝴蝶,今天是什么日子?酒樓生意這么好!】
花蝴蝶自然明了,故作沉思輕笑道:【哎呦,今天是十月十六,至于酒樓的生意向來如此。畢竟這里有醉人的美酒,還有你這等國色的美人!】
她看靜飄南表情窘迫不已,頓時臉上笑意更濃。
這兩個女人又是一陣拌嘴,葉劍庭突然驚起而立,眼眸泛起寒光,口中話語:【十月……十六。】
突然他似笑非笑,將手中紗巾遮住口鼻,雙眸泛寒注視遠方一股爆戾之氣貫徹全身,飛白劍從懷中取出置于左手,只聽客棧有人驚呼劍名——飛白,但很快又沉靜下來。因為身旁靜飄南起身陰沉面容眼神如電,手中多出一枚銀色梨花針泛出光芒,凝視那些多嘴之人。
客棧里突然異常的安靜,懂行的自然了解。
梨花針本屬于機括類暗器并非手法暗器,由于自身重量及操作的限制單靠手法將其飛出很難達到殺人效果,但是這銀針在靜飄南手中,那就是殺人利器,那就絕非普通。
葉劍庭并未在廳堂踱步,稍微整理束發(fā)便敲定主意,亮開她的紗袍迅速而出,靜飄南撿衣緊跟其后,隨手撒了幾張?zhí)忑堥T銀票,笑嘻嘻的對花蝴蝶說道:【蝴蝶,下次再教我打扮頭飾?!?p> 花蝴蝶回應笑容,目送他們出門心中泛起苦澀,客棧里頓時熙攘。
而此時,萬修長在去往凌絕頂?shù)纳铰罚谝惶幹癫荽钤O(shè)涼亭已經(jīng)休憩良久。
而鐘延則剛剛到達康城
半個時辰前經(jīng)過一處亂墳崗匆匆將左臂入土。
魏雪風臉色如紙氣虛微弱,但還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大胡子,疼嗎?】
十指連心,更何況是一只手!
可鐘延保持輕松的樣子,埋手只停留片刻,氣玄加身繼續(xù)向叢林而去。這一路上魏雪風再也沒有說話,因為他一直盯了那斷臂的傷口,血雖止住了,可不時因疼痛產(chǎn)生的痙攣。天寒地凍,鐘延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由于他怕再遇到敵手只好選擇偏僻小道,無礙到達。
他一近康城就立即警覺,東城門樓道連著大街竟然全無人煙!
仿佛置身孤城,沒有一絲生機!
整條街上滿目蒼夷,一陣秋風卷起顯得更加荒涼陰森,此時鐘延心中不免擔心醫(yī)館主人消失令魏雪風的病情無法緩解,腳下生風疾步飛馳。
趕到醫(yī)館時,只見廳門敞開,各式藥材散落一地,依然沒有人!
鐘延呆立在原地,不知接下何去何從,突然耳邊傳來一陣人聲。
此人聲音醇厚,吐字清楚道:
【恩怨仗劍游】
【快意斬情仇】
【美酒臥花陰】
【惆悵闌珊林】
鐘延回頭尋聲不禁心中一顫,將失去手臂用布遮掩,不能讓旁人知曉此事,那人全身用皮紙窗布包裹于醫(yī)館對面店鋪階石上翹腿仰臥。
那人瞟了一眼鐘延,掀開皮紙,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坐靠在門廊柱旁,從腰間摘下月牙酒袋仰頭長灌一通,又感慨道。
【天涯九萬里】
【江湖十年余】
【欲效應諸侯】
【再無少年頭】
賦詩詞完成,那人面帶微笑朝鐘延看去。
這一看倒讓鐘延一副謹慎表情,這賦詩之人正是前日指明立中樓的乞丐!
【好一個——欲效應諸侯,再無少年頭。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實在過于巧合?】
老人見鐘延警覺,幾聲憨笑說道:【恩公啊,記性實在甚好!就連我這個要飯乞丐都能認出面相。】
鐘延連忙苦笑幾聲,回應道:【老先生的記性也不差,還記得我!】
老人絲毫沒有醉意,利索回應:【難得有人施舍,哪能記不住恩公模樣呢。】
【怎么!依老先生的意思莫不是今天就我一人施舍?還是...另有別因?!?p> 老人依然笑容掛臉,說道:【十五年來,還真只有恩公施舍,再無旁人!】
鐘延冷笑,自言疑問:【十五年!只有我施舍!老先生何不找個可信理由?!?p> 【這...】
老人支吾半天不知如何回答,鐘延也不想與他口舌,正要向醫(yī)館尋人。
老人見他這樣,悠然其說:【恩公,此間藥房已無人可尋,只剩那二百種藥材嘍。】
【哦!那老先生...可知道...】
未等鐘延說完,老者搖頭回應。
鐘延心中不免一陣陰霾,斷手之痛才挽救魏雪風,如今卻求醫(yī)無門!
懷中魏雪風病情,本指望康城這間醫(yī)館能夠轉(zhuǎn)危為安,可如今變得這番地步實在很難接受。但他還是像那次立中樓分別一樣,走至衣衫襤褸的老人跟前,又拿出幾兩碎銀放了碗里。正要轉(zhuǎn)身離去,又聽到話語。
【那孩童暫時必定無恙,恩公又何必心急匆忙呢?】
聽得此話鐘延立即止住腳步,連忙掀開遮臉衣物果然如老人說的一樣,魏雪風半醒半睡但臉色相比之前卻判若兩人。
見他面色紅潤氣息平穩(wěn),鐘延沉呼一氣緩和心中急躁,轉(zhuǎn)身笑容但雙眸依然謹慎打量這位老人。
見鐘延目光泛寒帶有敵意,閉眼憨笑道:【老朽...早年間是赤腳郎中,略懂一些...察顏觀色?!?p> 鐘延幾聲哼笑,回應道:【察言觀色!老先生的眼神居然如此明厲!實在佩服?!?p> 雙眸交匯,老人眼神似有膽怯笑容變得僵硬,因為他根本不可能看到小孩,更談不上察言觀色,如此謊言在這不攻自破,不過他目光一轉(zhuǎn)又言道:【恩公,能否讓老朽...看看你那孩子,老朽...不定會醫(yī)治?!?p> 鐘延冷眼相對,冷哼道:【老先生,既然剛才能看得到,現(xiàn)在又為何還要看呢?】
這句話已經(jīng)挑明鐘延的立場,他心中已覺得這位老人絕非善類。
老人扶著墻醉醺醺站了起來,指著鐘延說道:【倘若...你換成別人...我...絕不理會,可...今天這孩子的病...我就一定要治!】
【哦???老先生看來是要明搶?】
老人踉踉蹌蹌卻依然停在原地,哼聲道:【搶?恩公有傷在身,老朽若是搶不就背負不仁不義之名。】
鐘延見老人眼神陰晴不定,無法判斷他那句話真。只能敷衍回應:【那依老先生所說,我這傷反而是救了我?】
【慚愧,老朽并不會接骨變?nèi)?,恩公的傷救不了。?p> 鐘延冷哼幾聲,說道:【老先生真會揶揄,倒不如直說來意,省的口舌之爭!】
老人摸出酒袋,一通狂飲后笑道:【來意?那孩子碰到老朽就命不該絕,別樣不圖,就想醫(yī)好那孩子的怪病。】
【一派胡言!你若真有這等能力又何必乞討?】
老人臉色瞬間陰沉,聲音也是如此。指著他回應道:【我從來就沒有乞討過,還有...這孩子我要定了,即便恩公不答應也得答應?!?p> 【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