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風雨相逢日,
誰識江山有此身?
若問古今興廢事,
請君只看洛陽城。
洛陽地處中原,與王先、易海樓兩大豪強勢力接壤,周遭僻壤又有地頭蛇各自插旗,看似寧靜盎然卻暗潮涌動殺機四伏,其境內江川聚集,大小城池土屯、哨亭鄉(xiāng)落密布,這其中當屬洛陽城最為繁華。
洛陽城以南北為界,分古城與新城。
沿著古城的青石板路踽踽獨行,盡管街邊身邊熙熙攘攘,但當聽著腳板與青石的叩叩聲響時,心中是無比寧靜的。只想一輩子都住在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更像是遠古的生存方式。哪怕艱苦,哪怕沒有燈紅酒綠的繁華,然而只要能與這石板路青石橋清澈流水為伴,天天微風拂面,柳絲飛動眼前,就已經無憾。
新城喧囂無比,少了人情味多了幾分銅臭的氣息,門樓林立人身鼎沸熱鬧非凡,不得不說江湖中的確有甘愿寂寞的人,可如此盛世又有幾人甘愿寂寞,洛陽的景觀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冷風拂面而過,多少往事都付談笑中,這座名城又無數次成為兵家必爭之地、兩軍對壘的戰(zhàn)場,宏偉的宮殿,繁華的市區(qū),幾度化為丘墟,又幾度繁盛。
十一月十五日。
洛陽新城——【萬美樓】。
江湖中有很多從未現出頹勢的地域,也有很多讓人去過一次就再也無法忘記的場所,之所以無法忘記,只因為人間鮮有,例如無憂樓的美酒——富貴江南;拜月山莊的庭前景色;云落城壯觀的巨石城樓;當然還有洛陽城中萬美樓的花前月下......
萬美樓地處洛陽新城中間,這塊黃金地段本該是將軍府或是知府衙門所涉及位置,如今卻被一家青樓當道。什么是世風日下?什么又是人心不古?說到底,誰的拳頭硬誰說話就好使,誰的勢力大誰就是正義,你將軍府勢力再大也斗不過皇親國戚。
每每華燈初上,洛陽舊城中暗淡無光,新城燈火點點,卻有一處火光猶如白晝,城中繁華之所莫及【萬美樓】,這里不乏地位顯赫之人亦或是富家紈绔子弟都會三五齊聚萬美樓,而門外時常聚集的浪蕩兒蹲坐在周圍,除去心猿意馬也只能解解眼饞,或許他們人生之愿景便是能在萬美樓風花雪月一晚,即便明日橫死街頭又有何妨。
樓門的一丈寬白玉珠簾如同一道天河,區(qū)分著富貴貧賤和厚祿貧乏,兩位肥碩老鴇一手絲娟一手紈扇,劣質的香囊刺鼻迷眼,扭腰翹臀盡顯不惑風韻,胭脂水粉只能夠遮掩瑕疵,卻無法改變老鴇的破碎容顏。她們僵化的面容只會浮現兩種表情,看到富家子弟一副燦爛笑臉,看到窮苦百姓則是一副嗤之以鼻厭惡之色。
黃花梨木的牌匾上的【萬美樓】三個金色大字,依舊晃眼奪目。
撩開珠簾,墻上掛著用金銀各色絲線繡著各色名花圖案的帳幔,那繡工在當時可算得是精致至極。椅子也都有彩色罩套,其中一張?zhí)貏e高,前面放著一個鏤花的象牙腳凳。至少有四盞銀制的燈架,點著高大的蠟燭,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順著金漆木雕圍廊欄桿而下,走過兩人并排長的木質旋轉臺階,便來到一處會客廳,中央搭成半人高湛青舞戲臺,外圈設有簡易松木圓桌方凳,而戲臺周圍擺有十套精雕細琢的紅褐花梨桌椅。
移步離開廳堂再往里走,來至一道滿月門,牌匾名為【溫柔鄉(xiāng)】,半透半掩的粉紅紗幔,隱約可見的兩側有二十套隔間,曖昧的燭光,想入非非的香味,你來我往的哼鳴,無不讓人遐往,門旁的佳麗身穿緋紅罩衣下身薄薄的紗幔長裙,若隱若現曼妙身材,一顰一笑風情萬種。
從古至今,佳麗的床永遠都是最耐人尋味,也是最讓男人所向往,盡管玉臂千人,可男人們依舊趨之若鶩,佳麗的床上鋪著相同富麗綢罩面,昏黃的燈臺透著撩人氣息,四圍掛著各色的長幔,躺在寬大的床榻如同深陷泥沼令人囹圄,讓人無法自拔卻又流連忘返。魚水之歡前,女子會故意躲在紗幔內,充滿香味的身體透過朦朧,變得更加的妖艷,楚楚動人。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也永遠是最好。
花中之王——牡丹,雖高貴,可散發(fā)不出令人神往的香味,野花!雖無名,可彌漫的花香讓人為之瘋狂!
此情此景!會讓男人迸發(fā)出最狂野的一面!
耳鬢廝磨大汗淋漓,干柴烈火日日燃燒。
或許有時候,最美并不是夕陽紅霞,最美莫過爆發(fā)瞬間的窒息。只要在【溫柔鄉(xiāng)】的待過的男人就沒有一個能夠挺直胸膛走出【萬美樓】,他們救活了多少藥鋪,沒人去關心,反而有人心生妒忌詛咒謾罵,人性的丑陋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轉過【溫柔鄉(xiāng)】另有洞天,被一道半月黑門隔住密不透風,牌匾名為——【煙雨閣】,旁有兩個赤膊粗漢看守,一對穿著簡單的男女迎面而來,門被推開一縫,僅夠側身而過,房內氤氳縹緲霧氣昭昭,天然的溫泉,沒有絲毫人工的參雜,其咸味中夾雜點硫磺的氣味,純天然的清澈,褪去衣物微閉雙眼,頓覺神清氣爽,全身如同少女的香吻一樣細膩,盡情享受天然帶給那種舒服親切之感。
泡在溫暖的泉水中,疲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池邊綠葉巧石相映,錯落有致地分布在石階上、樹林間、草叢里;坐著、趴著、臥著,姿態(tài)各異;有發(fā)呆的、有打盹的,還有擁抱在一起的,各種姿態(tài)各種姿勢,數個大小不一的溫泉池周圍坐躺男女,朦朧中雖分不清面目,只是一味的賣力交合之中,恰似寒光遇驕陽。
剝開重重迷霧再繞開往里走,分左右樓梯,依旋轉臺階順勢而上,左邊樓梯的通向酒樓,右邊樓梯的通向賭坊。左右出口都在暗柜之中,暗柜的出口也均有人看守,因為這里只能出不能進。
酒樓并沒有富貴之氣,相反卻是青磚黛瓦白墻燭臺樸素至極,就連樓門上牌匾殘缺破舊,字跡已經不清,與其說是酒樓倒不如像平凡家舍一樣溫馨,酒樓內除了掌柜手上撥弄的算盤再無新物,酒樓共分三層,二樓、三樓居住休憩,一樓聚客廳提供坐靠吃喝。
賭坊雖同樣也是三層,可裝飾卻富麗堂皇極其奢華,鎏金連盞燈從正八方樓頂蓋中直直伸向一樓大廳,而正下方是個彎鉤月牙壓寶桌,大廳中內外兩圈共一十六個鑲嵌金絲廊柱,厚實的羊毛毯鋪地,散碎銀兩擲地根本聽不出響聲,扶金絲楠木的繞連廊樓梯圍欄而上,這欄桿已然包漿多年锃光瓦亮。
二樓、三樓中室鏤空,呈現一大一小的雙環(huán)圍繞月牙桌,從下觀望好似空中樓閣甚是壯觀,樓上每層分別有八套扇形隔間,有武賭與文賭之分,二樓是牌九、字花、賭竹等這些為武賭,三樓則是象棋、角棋、圍棋,此為文賭。
劉尋東在酒樓內一處蹩腳位置坐下,接連數天雖連夜趕路可體態(tài)依舊輕盈飄逸,右手食指中指撫摸短八字胡須,桃花眼眸時不時掃過進出的食客,酒桌上菜肴絲毫未動,左手將茶盞磋磨發(fā)亮,卻只喝半盞了茶水,他并非不餓,相反他早已饑腸轆轆,可他深信一句話——【飽暖思那啥,窮餓起盜心?!?p> 不得不說,欲望會讓人癡迷。
此時此刻,劉尋東只想將寧游除之而后快!
至于其他皆為小事。
已是深夜,酒樓卻未打烊!
只要還有客人,即便只有一人,酒樓就不會打烊。
這是萬美樓老板立下的規(guī)矩。
約莫子時,一道鬼影閃過樓門,笑臉的店小二恭迎之詞還未出口,鬼影已至劉尋東桌前單膝下跪作揖拜服,劉尋東原本嚴肅神情頓時喜色,翹首以盼的人終于出現了,他輕輕扣下茶蓋又緩緩放下茶盞。
【說!】
鬼影遮手附耳,大致說辭:【其一、門主已同意將寧游除掉;】【其二、搜遍洛陽城所有飯莊酒樓未發(fā)現寧游;】【其三、李光勝已在洛陽并且就在此地?!?p> 劉尋東臉色變化不一,先是邪魅一笑隨即目露兇光最后眉頭微皺,他環(huán)顧周圍,偌大的酒樓中只有他這一桌有客人,掌柜和四個伙計昏昏欲睡圍坐在另一桌,無精打采的看著樓門。
劉尋東手掌平攤疑問不解。
鬼影馬上懂其意附耳悄語。
劉尋東微微假笑隨后釋然,突然提氣掌風而出。
那一掌直指掌柜和四個伙計,力道雖弱,可五人瞬間軟塌塌的癱在桌上,不省人事。隨后劉尋東正聲說道:【你明日調遣所有細作,把洛陽城翻個遍也要找到寧游的藏身之處,他現在還不知自己處境,記??!找到他即可,不可打草驚蛇,他!由我親自動手。】
【屬下明白?!?p> 劉尋東抬手示意退下,鬼影頓時消失在黑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