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合作
黃昏時分，羅恩和彼得陸續(xù)回來了。
羅恩回來的稍早一些，雖說經(jīng)歷了整整一天的考試，但胖子依然紅光滿面，臉上沒有絲毫疲憊的痕跡。
而彼得則完全相反。
彼得本來就比較瘦，這一天下來，艾倫明顯感覺這家伙憔悴了一圈，臉上也是布滿了倦容。
艾倫看到羅恩比看到彼得更開心一些，主要是胖子實(shí)在太會生活了，回來的時候還不忘帶點(diǎn)燒雞，腰間的葡萄酒更是來艾倫垂涎不已。
艾倫已經(jīng)感受了整整一天的清湯寡水，此刻羅恩手上食物帶來的誘惑，于他而言，幾乎是致命的。
“考的怎么樣？你們倆?！卑瑐悊?。
“哈哈，穩(wěn)了，不出意外，過切線應(yīng)該沒有問題。”羅恩拍著胸脯，胸有成竹。
但彼得就不一樣了。
“總體來說，今年的題目難度依然不小，煉金題也出的很冷門，雖說在艾倫的指導(dǎo)下，數(shù)學(xué)題完成了不少，但正確率，還是未知數(shù)?！北说靡荒槼钊荨?p> “沒關(guān)系，今年不行，還有明年，到時候，我和艾倫，會在教院等你?！绷_恩總是不愿意放棄一丁點(diǎn)打壓彼得的機(jī)會。
“死胖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瞎嘚瑟什么，咱倆也就半斤八兩，我要是落榜了，你也好不到哪去！”彼得反唇相譏。
“你這是咒我落榜？你這人太毒了，果然你們這些寫詩的，都是唯恐天下不亂，見不得別人好?！?p> “我這是讓你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北说煤吆咭宦?。
兩人一見面又再度吵了起來，簡直是對冤家。
不過，看在食物的面子上，這場爭吵沒有持續(xù)太久。
“對了，這是昨天講座的收入，趁著現(xiàn)在有空，我們正好商量一下分配的問題?！绷_恩小心地將藏在床頭下的錢袋拿了出來。
“我以為你見錢眼開，不會拿出來了呢?！北说瞄_玩笑地說。
“做生意要講究誠信，我羅恩可不是那種只知道貪圖小利的人，昨天沒分配，是因?yàn)橐獪?zhǔn)備考試，不敢懈怠，這些錢，我絕不可能獨(dú)吞，我是愛錢財(cái)，但也懂得什么是道義?！绷_恩滿臉認(rèn)真之色。
錢袋被輕輕地?cái)傞_，三人的眼前，是小土堆般的銅幣。
“我有個提議，這次的合作，艾倫的貢獻(xiàn)最大，依我看，艾倫拿其中的七成，剩下的由我和彼得平分，你們覺得如何？”羅恩看著眼前的兩人。
彼得用手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我附議一下，我同意艾倫多分一點(diǎn)，不過，剩下的三成，我要一成就好了?！?p> “我并非不愛錢財(cái)，只是這件事我并沒有出什么力氣。”彼得攤了攤手，“不要錢也沒什么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得到我需要的東西了，我覺得知識比錢還要重要?！?p> 艾倫的目光掃過眼前的兩個人。
這世間，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免不了俗氣，可有些人，俗的毫無底線，俗不可耐，而有些人，俗的有原則，心中藏著道義。
艾倫自認(rèn)免不了俗氣，可也絕非毫無底線，顯然，眼前的兩人，和他一樣。
“我接受這個提議，不過…”艾倫頓了頓。
“不要有任何顧忌，要是覺得分配不妥，也可以說，說到底，能賺這么多錢，主要還是你的功勞?！绷_恩說。
“你誤會了?！卑瑐愋α诵?，“我很贊同你的提議，只不過，你給我留下兩百銅幣就行了，剩下的，我想留在你那里?！?p> “為什么？”羅恩十分不解。
“就當(dāng)是我的投資了?！卑瑐悓徱曋_恩。
羅恩愣住了。
“也算上我那一份?！北说孟攵紱]想。
羅恩呆住了，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以為除了我那個死去的老娘之外，沒有人會再看得起我，我很感動。”羅恩嘆了一口氣，“可賣書這個行業(yè)，真心不是什么長久的行當(dāng)，我從業(yè)這幾年，沒少被教院處罰。”
“我可沒說要投資賣書這個行業(yè)?！卑瑐惵柭柤纭?p> “那你是…？”
“我投資的…是你！”艾倫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羅恩先生，合作嗎？”
羅恩完全傻住了。
他發(fā)覺無論怎么猜，他都沒辦法猜透眼前這個少年。
可他沒有遲疑。
他伸手抓向酒杯，仿佛握住了權(quán)力與命運(yùn)，碰杯的那一刻，一個奇異的感覺闖入他的腦海，隱隱約約，他覺得人生似乎在朝著某些方向改變。
他不知是好是壞。
也沒人能說的準(zhǔn)是好是壞。
可很多年后的歷史表明，這場無從判斷好壞的改變，對后世的深遠(yuǎn)影響，甚至不亞于圣十字東征、航海時代降臨，乃至科技革命。
深夜，海格爾教院，教樞處。
所有人都低著頭，忙著批改今天的試卷，燭光下是一張張疲憊的面容，除了一個人。
做為本次入學(xué)考試總負(fù)責(zé)人的梅爾，此刻正悠然地斜靠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不厭其煩的翻著一本舊書。
“身為教院的副院長，明目張膽的看著禁書，可不是什么好榜樣?！庇腥溯p輕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梅爾抬起頭，目光迎上那個身影，眼睛亮了起來。
“稀奇啊，我以為只有在年末的總結(jié)大會才會出現(xiàn)你的身影。”梅爾放下了手中的書本。
“沒辦法，一年只能見一次我的老伙計(jì)，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p> “你這老東西，一把年紀(jì)了，還是改不了嘴貧的壞習(xí)慣。”梅爾白了他一眼。
“太讓人難過了，我以為這是我的優(yōu)點(diǎn)?！?p> “那你得感謝我啊，凡金斯。”梅爾對著他聳聳肩，“我告訴了你真相?！?p> “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
“我總是那么熱心腸?！泵窢枔u頭輕嘆一聲，表情要多假有多假。
“對了，艾倫參加考試了嗎？”
“艾倫，哪個艾倫，這里有不少艾倫?！泵窢栒f。
“艾倫·耶爾。”
“哦，這個人我知道?！泵窢柹炝艘粋€大懶腰。
“能夠得到你的注意，看來他考的不錯?！?p> “是不錯?！泵窢枖偭藬偸?，“可惜，沒有成績?！?p> “為什么？”
“我仔仔細(xì)細(xì)地看過他的試卷了，在數(shù)學(xué)和煉金學(xué)方面，說他是天才，毫不過分，可是…”梅爾頓了頓，翻開抽屜，將一疊試卷推到了凡金斯的面前，“有些理論，是不該被提及的，這可比我這本書上的東西要危險的多！”
“是日心說？”
“還有物種進(jìn)化論?！泵窢柨粗步鹚?，“這種錯誤，他不該犯。”
有些事情，初來乍到的艾倫不知道，可幾乎全天下的學(xué)子都知道，自上一任教皇開始，神造論就已經(jīng)成為人類生命起源的核心學(xué)說，任何與之相斥的學(xué)說，都被無情地打上了異端邪說的標(biāo)簽，這其中，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進(jìn)化論和日心說。
“喂，我看，要不就算了吧。”
梅爾猛地抬起頭來，手中的書沒抓穩(wěn)，掉到了地上，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我說，讓他通過?！狈步鹚沟恼f。
“我看你是瘋了，監(jiān)察會不會輕饒你的。”梅爾盡可能地壓低自己的聲音。
“那就當(dāng)他這兩題是零分好了?！?p> “我實(shí)在不明白，為什么你要為他做到這一步，你知道監(jiān)察會那群人有多瘋狂?！泵窢栒f，“你忘記我們的老朋友的下場了嗎？”
凡金斯沉默住了，呵斥聲和悲鳴聲，隔著十幾年，傳入他的耳畔。
“我知道?！狈步鹚归L長地嘆了一聲，“可沒人能證明他是錯的，同樣的，也沒人能證明，教皇所說的，就是對的。”
“艾倫是個好孩子，是和他父親一樣優(yōu)秀的人?！狈步鹚鼓抗庵币曋窢枴?p> 梅爾愣住了，如遭雷擊。
“我會承擔(dān)一切的后果，所有的卷子最終都會送到我的手上，我只是來通知你一聲?！?p> 房間的門被重新關(guān)上。
梅爾坐直在椅子上，辦公室里安安靜靜，燭光照亮他蒼老憔悴的臉頰。
“該死的，上賊船也不忘拉我一把，真是好朋友?！泵窢柗薹薜恼f道。
卷子重新被梅爾拿了起來，他看了看，那道人類起源論下，堆砌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輕輕地伸出兩指，指尖流露出淡淡的氣息，溫柔的覆蓋在了那些文字上。
“好吧，現(xiàn)在零分了。”梅爾看著眼前變得空蕩蕩的白紙，搖頭苦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