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禮聽著打更聲音看了看依然如白晝般的天空
不知不覺之間他們竟然已經(jīng)和回鶻人以命相搏的廝殺了一個多小時
張延禮靠著垛口喘息著同時從懷中掏出了隨筆,發(fā)現(xiàn)未來確實改變了但自己的結(jié)局卻沒有改變
因為瓜州最終還是陷落了,當晚回鶻人集中優(yōu)勢兵力佯攻北門,實則強攻南門,依舊還是兵力四散的守軍根本來不及等到其他門援兵到來,南門就被上萬回鶻人一波帶走
自己依然是帶著殘兵逃到北門最終戰(zhàn)死
“瑪?shù)?,這梅錄狗!怎么這么詭計多端!要是沒這隨筆瓜州早陷落八百遍了”
張延禮罵罵咧咧之時一個名叫索嵐的校尉走到張延禮身旁
“郎君,按您的吩咐已經(jīng)將傷兵送到城樓下由郎中醫(yī)治,此戰(zhàn)南門士卒共有119人陣亡,207人重傷殘疾無法繼續(xù)作戰(zhàn),剩余還有727人還能繼續(xù)作戰(zhàn),但庫存箭矢也消耗了五成,猛火油消耗更大只剩不到兩成,而且剛剛州衙來報城中已無多余油脂可征用”
聽了索嵐的匯報張延禮臉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損失比想象的還要大,不過一個多小時就已經(jīng)損失三成士卒,箭矢和猛火油也嚴重不足,想來其他三門應該也差不多,可現(xiàn)在才戌時也就19點多,要熬到五更寅時5點的話,還有十個小時...”
想到這張延禮感到壓力倍增,看著城樓上默默啃著干糧的士卒,聽著城樓下那些重傷哀嚎的歸義軍士卒張延禮很快做出了決斷
“索嵐,你親自去一趟其余三門統(tǒng)計下?lián)p失情況回來告知我,然后你在去一趟府衙,讓刺史大人想辦法多弄一點石灰粉過來補充,還有你過來我和你交代一些事情”
張延禮在索嵐的耳邊交代了一會,索嵐雖有些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躬身回道
“是”
張延禮吩咐完索嵐,扭頭看啃著干糧灌著酒的馮納侖略
“別吃了馮納叔,這干巴巴的有啥好吃的,留點肚子等下咱們吃肉吧!”
馮納侖略聽到張延禮要吃肉,立刻沖到張延禮身旁捂住張延禮的嘴
“郎君,大敵當前,我們作為將領(lǐng)要和士卒同甘共苦,怎能吃肉!這不是寒了士卒們的心嗎?”
張延禮一把拍開馮納侖略那滿是血的臟手
“好好說話,別動手!”
“誰說我要吃獨食!我是要給所有士卒都吃肉!”
“我的郎君??!哪有這么多肉?。〕抢锱Q虿欢?,那點肉哪里夠這么多將士吃!”
“牛羊是不多??!但馬多??!”
“我沒記錯的話,城西那塊的馬廄可是養(yǎng)著上千匹馬”
馮納侖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刺棱一下就站起身
“不可,郎君莫不是失心瘋了!”
馮納侖略聽到張延禮要殺馬來吃肉整個人都不好了
對于他這常年混跡沙場的軍人馬就是他的生命
張延禮要殺馬還不如殺了他
“有什么不可的,我們要是守不住瓜州,這些馬不也是便宜了回鶻人”
“與其便宜回鶻人,還不如現(xiàn)在殺了,把肉煮了激勵士氣,同時還能熬油做成猛火油!”
“剛剛回鶻攻城的時候,沒有猛火油我們的損失會更大”
“在我心里再多的馬都不如我歸義軍的士卒生命重要!”
“哎呀我的郎君?。∵@馬肉哪有什么脂肪?。∵@殺馬是...”
馮納侖略還想說卻被張延禮粗暴的打斷
“馮納叔,我現(xiàn)在是總管瓜州防務,我的話就是命令,你要違令嗎?”
“....”
馮納侖略沉默了但卻沒有行動臉色看起來也十分的不好
張延禮那還能不知道馮納侖略這是有氣了,笑著起身蹲在了馮納侖略的身旁奪過他手中的干糧也不嫌棄他口水就啃了起來
“我知道你心疼那些戰(zhàn)馬,老實說我也心疼”
“咱河西這點唐人誰沒受到過馬的恩惠,有馬就有錢關(guān)鍵時刻還能騎著馬躲避異族的獵殺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馬就是河西人的命!”
“既然郎君知道,那為何!”
“但我沒有辦法啊,以剛剛的戰(zhàn)斗規(guī)模,我們撐不到五更的”
“還是那句話守不住城,要那些馬又有何用?”
“不如殺了煮肉激勵下士氣,也好讓婦孺多少熬點油脂做成猛火油補充,沒有猛火油就是要用歸義軍的將士姓名去填,我不愿意,雖然馬珍貴,但歸義軍的將士性命更加珍貴!”
張延禮的話讓馮納侖略沉默了片刻,但馮納侖略依舊沒有邁開步伐
“那萬一他們趁我們宰馬的時候攻城怎么辦?!”
“郎君,現(xiàn)在這個時候大家都理解,有口干糧吃就不錯了!何必去殺馬來吃呢!我下不去手!”
“他們沒那么快攻城的!至少也要等亥時天完全黑了,他們才會攻城的,這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我們宰馬煮油了”
馮納聞言疑惑不已
“齊攻四門的回鶻人都退回了回鶻大營,為何還要等到亥時天黑才攻城?”
“現(xiàn)在天還亮著他們的兵馬主攻哪個門不是一清二楚!要是晚上了,你猜他們打哪個門?要是一萬多人死磕南門,就咱們這不足千人的守衛(wèi)能不能撐到其余幾門的援軍過來?”
張延禮見馮納又沒話說了一只手摟著馮納的脖子親昵的哄道
“馮納叔,你是自己人我就偷偷告訴你吧,等下天黑了他們會先仰攻北門,實則主攻南門!”
“我已經(jīng)偷偷讓索嵐去傳令了,北門留有五百人、東門和西門各留兩百人,其余千余士卒都會趕到南門駐守,我讓你去宰馬只是為了在城中造成一幅紛繁熱鬧的景象,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千余人調(diào)到南門來”
“之前泄密的事情,我不知道是我們之間真的有內(nèi)奸,還是這只是那梅錄的反間毒計”
“所以為了防止再次泄密,就必須要在城里干一件轟動全城的大事”
“我相信,能讓那士卒宰馬的整個瓜州城,除了閆翁外,就只有馮納叔了!”
馮納侖略聽完整個人都呆滯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們會在天黑后佯攻北門,實則主攻南門?”
“郎君,你這樣的排兵布陣會不會太冒險了!”
馮納侖略的質(zhì)疑讓張延禮一時想不出解釋,總不能和他說他有金手指吧
思索片刻張延禮只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馮納叔,今天我的判斷有錯過嗎?在相信我一次吧!快去把馬宰了,不然等下軍隊調(diào)動就瞞不住了!”
馮納侖略回想起今日張延禮種種神奇的判斷心中也下了決斷
“郎君,馮納信你!這就去宰馬!”
“嗯嗯,辛苦我馮納叔了!”
張延禮笑顏如花的看著馮納侖略疾步如飛的走下城樓
在周圍之人看來
張延禮和馮納侖略已然是穿一條褲子的人了
不少人精士卒已經(jīng)暗下決心要多跟馮納侖略走動,萬一張延禮接替張淮深坐上節(jié)度使之位,自己就可以一飛沖天了
張延禮也將周圍眾人各異的神色盡收眼底,但只是笑了笑沒有說啥
只是走到一旁的偏僻的垛口處一臉陰沉的從懷里掏出隨筆
“我告訴了馮納侖略隨筆里預知的內(nèi)容,如果他是奸細的話應該隨筆的內(nèi)容就會改變”
“我真的不希望內(nèi)奸是馮納侖略,這么好用又憨憨的人如非必要我真舍不得殺...”
.....
隨著一陣騷亂被馮納侖略強行摁下去之后,城中便四處飄散著一股肉香
肉香味伴隨著河西的晚風飄到回鶻人的營帳內(nèi)
“這些唐奴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煮肉吃?太特么的欺負人了!”
“就是!我等回鶻勇士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大汗,不如趁此良機讓我們在攻一次吧!”
“對!大汗!這次集中兵力攻他一門,以我們回鶻勇士的悍勇一定可以拿下這瓜州!”
“到時吃著唐奴煮的肉,玩著唐奴的妻女,看著唐奴像狗一樣廝殺取悅我們,簡直不要太爽!”
“大汗!卑職請戰(zhàn)!”
“大汗,卑職請戰(zhàn)!”
...
梅錄沒有理會眾人的話語,目光死死的盯著營帳外不遠處的瓜州城
“阿布魯”
“大汗!”
“傳我令,把這些天搶來的那些牛羊全都給宰殺煮了,我梅錄也不差餓兵,把肉分下去,每個人都吃肉吃到飽!吃飽了在攻城!”
阿布魯聽到了梅錄的命令雖然有些震驚但還是立刻執(zhí)行
“是”
這時營帳內(nèi)的一位將軍實在憋不住
“大汗!這個時候還吃啥肉??!何不一鼓作氣的攻下瓜州!進城搶他...”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梅錄那猶如禿鷲一般的眼神,頓時那人褲子都涼了
“你在教我做事?”
“卑職不敢”
“行了都給我滾,阿布魯?shù)认氯庵蠛昧私o我送一盆過來,然后把昨天在鄉(xiāng)里搶的那兩個唐女和我平時用的那些器具都帶過來,其余人都給我滾!天沒黑不準進帳打擾我!”
聽到梅錄的命令營帳內(nèi)的眾人立刻恭敬的快步離開
“是”
眾人退出營帳梅錄坐在主位上遙望瓜州面色中帶著一絲詭異的神色
“看來城里的唐奴有高人啊”
“既能看穿我的詐降,還能看出我要刺殺閆英達,如今甚至連我突然發(fā)難的四門齊攻都被看穿,著實有趣,張延禮嗎?有趣?真的有趣?唐奴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p> “不過,剛剛能看出我的四門齊攻”
“那接下來能預判出我要怎么攻城嗎?”
“唐奴,真的是我見過,最好玩的東西”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