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媽媽在內(nèi)堂里,一邊招呼著激動的文人公子哥們,一邊大聲嚷著
“蘭春啊,雨香,好了沒呀,媽媽這快撐不住場面了”
忽然看到大門口走進(jìn)了兩位公子,花媽媽整理了一下大紅色的衣領(lǐng),扭著豐腴的身子迎了上去
“喲喲喲,這不是曲少爺嘛,今天就知道你得過來,
這位俊俏公子是哪位?怎么長的如此英氣俊美呢”
安予墨看著眼前胖夫人的指點,只覺得好笑,把眼色投向曲悠易,
“哎~花媽媽,你聽本少爺說啊,這位可不是一般人物,趕緊的收拾最好的雅間,今夜本少爺一定要做雨香姑娘的入幕之賓!”
花媽媽收下曲悠易遞過來的銀錠子,掂了掂分量后笑著去照顧小廝迎他們?nèi)チ硕堑拈w樓
不消一刻鐘,全場沸騰之下忽然安靜,安予墨喝下一口茶后覺得不對勁,把眼光投向一樓的臺子上
只看到兩位顧盼生姿的少女手執(zhí)琵琶走了近前
一刻間,歡呼聲一陣一陣的高昂
“花鴇子,也別噱頭了,老爺我出一萬兩白銀,就點雨香一夜!”
說話的人是一個身材高瘦,面露色相的富商,言語之間,盡是調(diào)笑
“王胡子,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輪的到你,一萬兩算個屁,老子出北城的五處莊園,只愿博雨香姑娘一笑,”
一時間,吵嚷聲音不斷
安予墨頭一回見這種場面,看到曲悠易一派自得
“悠易兄,方才聽你所言,也是為了頭牌而來,你怎么沒有動靜?
“哎……安予墨你不懂,開始的時候我也這樣,可是我家底薄,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些都是花架子,最后在花船上面,才是重頭戲,我得省點力氣”
果不其然,過得一會,花媽媽便上臺安撫了眾人的情緒,領(lǐng)著兩位姑娘去了秦淮河畔的花船之上
此時兩岸的雅客墨人,才真正見到了傾國傾城的雨香蘭春
各種出價聲不絕于耳
安予墨只覺得江南這樣的地方,果真不一般
曲悠易也進(jìn)入了出價,只是懷里抱著幾千兩銀票,恐怕最后能進(jìn)去喝杯酒都是奢侈
忽然帶頭的花船上,雨香緩緩的走近船尾,端坐在繡花凳子上,一手輕撫琵琶,彈起了清遠(yuǎn)傳音的妙曲,一舉一動間百媚叢生
剎那,安予墨也看的呆了,他不是為那面紗下的容顏,只是那一雙含淚卻笑的眼睛,
雨香一邊彈奏著曲音,一邊回想起花媽媽晚間和她說的話
“雨香啊,這是遲早的事情,你既然選咯,我不得不跟你講,該是時候了,不然只怕清麗苑不好收場啊”
自從她正式掛牌的這三個月,引的無數(shù)才子富商千金一擲,守身?又能如何呢?
曲悠易是打定主意要做雨香的入幕之賓
這邊蘭春的牌子被取了下去,一位來自蘇州的才子對出了她的對聯(lián),愿出千兩黃金博美人心動
可是這廂雨香的琵琶聲不絕于耳,絲絲縷縷的牽動兩岸心中
曲悠易拿出自己懷里的玉佩,抵給堂官三千金,一時間成為頭籌,花媽媽眼光也是欣喜,畢竟這曲悠易是建鄴檢閱使的兒子,人也長的一表人才,也不委屈了雨香,來日若是有機會,嫁了也是極好
卻不曾想,那王胡子忽然搬出身后的箱子,打開后珠寶玉器不斷
一時間奪得頭冠
曲悠易氣惱至極,看著那一臉急色的王胡子,只想掄起板凳過去,卻苦于軟囊羞澀
花媽媽也是無可奈何,眾目睽睽之下對雨香小聲說道
“閨女啊,這也許就是你的命”
“沒事……您宣布吧”
雨香只是笑了笑安慰花媽媽的苦臉,正欲站起身來,卻不曾想被琵琶勾住面紗,掉落之后
那般清麗的容顏,見之難忘
這邊曲悠易氣惱的只抓墻,
安予墨氣喘吁吁的趕過來時,正好看到這副場面
“悠易兄?怎么了?”
“對,你去哪了,身上有沒有什么值錢的,借我一借”
“借錢?怎么,你投花魁還沒中?”
“別提了,氣死我算了,那個王胡子只怕是把家產(chǎn)都搬來了”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錢呢倒是有,不過我也是準(zhǔn)備要博雨香的頭彩用”
“什么?”曲悠易一聽,才覺得晴天霹靂
“來人”這邊安予墨一揮手,方才指揮過來匯合的禁衛(wèi),數(shù)人抬過三個精致的小檀木箱子
只聽禁衛(wèi)隊長列權(quán)大聲喊道
“隴西安氏三公子,白銀十萬兩,黃金五千金,珍珠一百對,一見雨香姑娘青睞”
花媽媽被這樣的大手筆驚道,多年來混跡秦淮河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抬眼一看,正是曲悠易帶來的白衫公子
“哎喲,雨香哎,你的運氣來了,這樣大手筆嘛,什么隴西公子看樣子只怕非富則貴哦”
雨香也看向了岸邊的安予墨
一身錦衣白鍛,芝蘭玉樹般站在岸邊的碼頭上,半長的墨發(fā)略微束了起來,額頭上還留了一縷劉海遮住了一雙俊美的桃花眼,男子的鼻翼下薄唇揚起,顯得很是精神
眼睛投向自己這邊,微笑的動人心魄
過得一會,那王胡子不甘心的帶著家丁沖了過來道
“小子,夠有膽量的,你王大爺?shù)呐艘哺覔???p> 安予墨顧著看雨香,沒注意聽,也并不搭理他,
列權(quán)看著氣勢洶洶跑過來的王胡子,一腳踢過順勢落空居然掉進(jìn)了秦淮河,叫罵之聲不絕,
過后又持銀刀護(hù)在花船之外
這邊曲悠易更是一口老血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
眼看著自己屬意的美人被自己未來的妹婿帶走了?
“慢著,安予墨,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別忘了來建鄴我曲家的婚約!也在青樓亂來?”
“本公子不在乎,”說完后,安予墨只淺笑著走了過去
曲悠易說話間正欲追上去,卻被列權(quán)帶禁衛(wèi)攔住
“曲少爺,我家公子的吩咐,不許閑雜人等打擾他與雨香姑娘”
“列權(quán),你別太過分,對了,他安予墨一時間來那么多金銀珠寶?”
“曲少爺,這是方才您叫嚷的正激烈的時候,公子爺屬下吩咐去驛館取來的”
“安予墨,你大爺?shù)?!背后捅我,來這么一出,對得起本少爺嗎?”
安予墨自然聽到了后面曲悠易的聲音,
花船房間內(nèi)
雨香換了一襲玫紅色的裙裝,在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安予墨在花媽媽的指示下進(jìn)去花船,坐在了雨香的正前方
半晌,房間內(nèi)安靜的一點聲音沒有,除了安予墨自己能感受到的心跳和呼吸
雨香只是給自己一杯一杯的倒著酒
“別喝了,酒對身體不好”
安予墨看著不一會便喝了一壺的雨香,忍不住制止道
“公子真是說笑了,奴家喝多了不是最好么?”
“姑娘,在下雖然懂這花船彩牌之事,也明白頭牌的含義,但不是要姑娘如何如何,放心”
雨香聽到放心二字,腦海中回想起爹娘臨走時,也對自己說起
“放心,等安頓好了,爹就回來接你”
還有花媽媽,當(dāng)年等不到爹娘,卻還在盼望的時候,奄奄一息之時,花媽媽救了自己,也說過
“有花媽媽在,餓不死的,放心”
那個時候,是真的溫暖
“放心,公子這話說得好聽,雨香也喜歡聽”
這時,拿住杯子的手一不穩(wěn),白瓷的酒杯從桌上掉了下去
安予墨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雨香,一手接住了掉落的酒杯
“雨香姑娘喝多了”
“夜了,公子可要休息?雨香去滅蠟燭”
安予墨心下一動,一手握住雨香的左手
“我想多看會你,”
“怎么?”
“你好看,比我見過的女子都好看,”
“公子真是會說話,雨香倒是不敢當(dāng)?shù)模?p> 雨香看著在燭火的映照下,分外橫削的英俊樣貌,只覺得心跳也快了幾分
安予墨對于男女之事并不是不懂,只是他最初的心動是那畫架上的容顏,還有那眼角余淚的動容,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有哪位女子能牽動他的心,偏偏就遇到了
“我……你……相信一見傾心么?”
雨香怔了一怔,她在煙花之地長大,見多了歡場的曲意逢迎和假情真愛,十八歲的自己是永遠(yuǎn)不相信會有真心付出,畢竟風(fēng)塵中人,不奢求什么真心的
可眼前男子眼中不含雜質(zhì)的情意,她卻開始懷疑,是對對自己的認(rèn)真
“雨香相信……”
安予墨一把橫抱住雨香的身體,輕輕的放在床榻上,小心翼翼的扯出邊上的絲被替她蓋好,一手彈滅了身旁的燭火
“夜間湖上涼,”
又脫下了自己的靴子,躺在雨香身旁的一尺距離,一言一句的聊著無謂的話題
“公子千金買雨香這一夜,只是為了和我說話嗎?”
“單單能這樣和你說話,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
雨香也不介意,躺在一側(cè),和安予墨談?wù)撉妍愒分薪?jīng)歷過零零碎碎的事情,安予墨也愿意聽,偶爾也回幾句
“只聽我說了,我還沒問你是哪里過來的?”
安予墨想了想后說道
“我啊,是隴西蘭州一個官家子弟,,有父親,母親,還有兩位兄長,和你相比,那些無聊的多了,怕你不愛聽”
雨香看了看他的側(cè)臉
“還好,”
“如果今夜我沒有選了你,你當(dāng)真要去那王胡子嗎?”
“不然,又能怎么樣呢?我入了秦淮河,早已注定了這一天”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真的很不一般,我在西北長大,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這樣溫暖的眼神,長的很美,很柔和,”
“安公子說笑了,雨香是青樓女子,長的不好看怎么吸引客人傾慕呢?”
雨香只盯著床榻的天花板,緩慢的說出這些話
安予墨心中一緊,只在慶幸,自己在這一天來了建鄴,正想說些安慰她的話,卻聽身旁雨香說道
“我的名字,是花媽媽取得,踏進(jìn)清麗苑的時候,她說我以前的名字不好,所以給我取了雨香”
“以前的名字?那叫什么?”
“南景,一入歡場深似海,以前的名字和姓氏,都不該留著了”
“我的名字叫安予墨,喚你景兒可好?”
“好……”
“不早了,我送你回清麗苑休息吧,這花船上晃晃悠悠的,”
蘇南景也不拒絕,跟在他身后走了回去,心里卻在思慮眼前男子的身份,料想是不一般,可是為何對自己另眼相待,重金買了頭牌,卻不碰自己?
忽然想看透這個男子,總有一日,他愿意說,自然會提
清麗苑二樓中,
安予墨在蘇南景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我走了,明日過來看你”
看著直到他背影消失后,伸手撫摸在額頭的一吻,那一刻她的確是心跳不已,
回驛館途中,
“列權(quán),派禁衛(wèi)暗中在清麗苑盯著,,另外給本公子通知下去,讓花媽媽之后就不必掛蘇姑娘的牌了,”
“公子爺,在建鄴城中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您去清麗苑會雨香姑娘,此事……讓王爺知道了,只怕……”
“吩咐下去就是,無需多言”
“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