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

把最好的全給你

畫中人

把最好的全給你 桃餅餅 7218 2020-07-08 23:54:25

  宿舍里沒有開燈。

  明明是半夜十二點,月光都已經(jīng)下班了,按理說是沒有任何照明物了?

  可并非如此。

  “你這用的什么顏料???”柴杞睜一只眼瞪著看床上的畫,“蒙上被子看還真是熒光的。”

  “人家男朋友送的能普通么?”景倪感覺腳后跟露出了被子有點冷,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縮起來。

  漱雨“嘩”地從被子里鉆出來:“看好了沒啊悶死我了,下次再也不和你們倆同時鉆一個被窩了,你們火力這么旺?!?p>  柴杞,陸景倪,還有魏漱雨,三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住在一間宿舍,每天一起上下學(xué),吃飯睡覺,除了漱雨和她男朋友“莊周”的二人時間以外,幾乎是二十四小時都粘在一起了。

  當(dāng)然她們并不是一開始就這么要好的,至少高一,還沒住在一起,高二開始才自己選室友的,不不不,是高一開始培養(yǎng)感情,高二自己組建宿舍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

  不管怎么說,要成為形影不離的好姐妹,要么就是有共同的仇人,不那么偏激的話,就是要有共同的朋友——理想也是一種。

  柴杞和景倪的緣分,還多虧了一張照片。

  上學(xué)期去英國交換游學(xué),柴杞帶了大大小小的筆記本鋼筆水筆圓珠筆。人家女生帶的都是些瓶瓶罐罐滋潤爽膚啥的,再不濟(jì)也是個小包包里塞著細(xì)管粗管牛血紅還是豆沙色的涂涂,她真有意思,嘩啦拿出一個小袋子,倒出來的全是花里胡哨的筆。

  “這本是寫人設(shè)的,這本綠的是寫有趣的橋段的,還有這本紅色的活頁本,是......是寫啥的來著。”柴杞向當(dāng)時英國合住的室友Nana介紹自己的這堆寶貝,看起來還挺有網(wǎng)文作家的架勢。

  作為一名“非資深”初出茅廬的小作者(這可是柴杞給自己的定位),你光整天在腦子里想啊想肯定是不夠的,作家么,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寫作就是一門要從生活中找靈感的藝術(shù),內(nèi)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自己都不會生活你也只能當(dāng)個外行起哄起哄,那些文章的精髓,比如章小東老師寫的“吃飯”這本書,你要是沒進(jìn)過廚房,看著看著也就最多肚子咕咕叫擦擦口水,要是個會做飯的人來讀這書,腦子里估計已經(jīng)盤算好該逛菜場的那幾個攤位,紅燒的醬汁里頭多放一口醬油會不會太咸了之類的,最神仙的莫過于那些又愛吃,又能做的讀者,讀完吃罷,還能感悟出作者寫下此篇時的思鄉(xiāng)之情之類高境界閱讀理解。

  像柴杞那樣的“現(xiàn)實主義作家”,寫那種小情小愛的膩歪,小心把她自己給齁著。讀得了王小波看得懂楊絳先生的作品,什么是人間的真善美,看書就是。

  不過你看看,古有杜甫顛沛流離,后又有李清照清清凄凄的晚年,再有曹雪芹紅樓一夢,然后近代蕭紅,不分性別,不看時代,怎么著你要是一心一意寫書賺錢,要么你足夠走運你的才華能被群眾雪亮的眼睛慧眼相中,要么你家里的礦夠多。用別人的話說,你也別管別人是誰,馮唐先生文采如此之好,人家當(dāng)年還是學(xué)醫(yī)的高材生,能文能武,韓寒老師年少有為寫出這樣好的故事,人家從小體育就好,后來做了職業(yè)賽車手,也是能動能靜的,你要真是會寫東西,你的大腦發(fā)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所以你讀書怎么會讀不出來呢?

  不用說你也能猜到說這話的人是誰了?可不是嘛,誰家的孩子都聽過,只不過把那幾個名人和各自涉獵的領(lǐng)域換換。

  陸景倪就是這么巧。

  兩人第一次暢談,還是在劍橋河畔的游船上。景倪搞攝影,她那個長得像AK47似的長脖子相機(jī)帶進(jìn)帶出總讓她不安,倒不是怕被偷,是容易一不留神就大力出奇跡地搞斷了。

  所以安全起見,也是為他人的人身安全考慮——防止長脖子相機(jī)戳著別人呢,迷你的小裝備就裝上了。一個手機(jī)攝影穩(wěn)定器,乍一眼看還以為是個自拍桿的既視感,拿著它景倪在英國走街串巷為自己的vlog收集素材。

  學(xué)校領(lǐng)隊組織同學(xué)們坐游船逛劍橋,景倪和柴杞并排擠在一起。這不巧了么這不?你在拍小視頻,我也在拍小視頻。哦,你是攝影博主啊,我是拍點風(fēng)景回去寫作的。哦,描寫風(fēng)景啊。是啊是啊......

  女生之間,想要建立深厚的友誼,要么是有共同的敵人,要么是有共同的愛人。這個敵人叫理科,這個愛人叫......藝術(shù)。

  景倪和柴杞就是這么,先是相見恨晚得你看看我相冊我看看你小說,聊著聊著就成了你討厭數(shù)學(xué),巧了我聽不懂化學(xué)。

  就這樣,兩人在接下來的英國之旅當(dāng)中恨不得走路走要手拉手的要好。那魏漱雨呢?別急,慢慢介紹。

  魏漱雨也是個藝術(shù)狂魔,不過前面兩位和她比起來真就是“外行看熱鬧”了。她們?nèi)齻€人是一個藝術(shù)興趣組的,不過平時行政班是柴杞單獨自己,漱雨和景倪在一個班級。所以這么說,如果沒和景倪相見恨晚,恐怕柴杞就要錯過漱雨這個寶藏女孩了。

  其實柴杞對漱雨的印象就挺深的,誰叫人家畫畫怎么厲害,在她們那個多半是當(dāng)作休閑娛樂而畫畫的選修課班級里,就算你天天逃學(xué),你也不會不知道魏漱雨這個名字。學(xué)校重金聘請的法國老師培養(yǎng)藝術(shù)情操,她往往要求很高,就靠柴杞那個莫奈梵高的死忠粉印象派,在她眼里不過是個二手商城上賣的復(fù)制品級別。就憑借著她的火眼金睛,魏漱雨的野獸派畫風(fēng),濃重的配色和充滿張力的輪廓,不看不知道,看了都說好。

  后來還是在柴杞上選修課時畫油畫的功夫,漱雨過來借顏料,看著她的莫奈臨摹畫盯了半天。后來聽柴杞說,那幾分鐘她心臟都快彈出來咽下去好幾回了,大神注目,誰不緊張?

  “你喜歡印象派?”

  大神先開的口。

  我該怎么說,哇塞好激動好開心啊啊啊......

  ”是啊哈哈哈。“

  ”我也挺喜歡印象派的。“漱雨笑的時候目光與那頭短短的卷發(fā)配合得像羅馬雕塑一樣精致,”不過我畫印象派那種高純度的色調(diào)總感覺缺了點什么,可能是不擅長嘿嘿?!?p>  ”沒有沒有,你畫畫這么好。“柴杞像火山噴發(fā)地突然跳出一句,聲音沒把持住高了點,周圍的一群女孩子們都肩膀一竦。

  那天碰巧景倪不在場,后來聽漱雨說起有個女生臉圓鼓鼓的,夸她還自己害羞緊張,就覺得挺有趣的。誰知這個圓臉家伙就在劍橋的小船上拿著她沒電的穩(wěn)定器琢磨了半天,就是不肯相信自己的充電寶插不上去。

  雖說柴杞在三人中生日最大,但個子最小,再加上兩人都是尖尖的下巴,或是漱雨那種棱角分明的五官,柴杞這個小面團(tuán)子就不用擔(dān)心自己顯老了。

  后來三人在藝術(shù)課上坐在了一起,聊聊天畫畫,從前到后一字排開,說來也是奇妙,最靠前的景倪天天對著一堆珍珠亮片蕾絲捯飭古歐洲宮廷服飾,中間那位柴杞就是古典藝術(shù)的后代,印象派野生代言人,在后面的,漱雨,野獸派和現(xiàn)代藝術(shù)的載體,可真是三個朝代,幾個世紀(jì)的人。

  女生之間的友誼,說難也難,說簡單,其實真的簡簡單單,就像戀人之間,你說是因為他多好吧,也說不上來,就是緣分到了,自然就被上帝安排著,丘比特射中了相愛了。

  其實這么一想,柴杞要不是和這兩位性格鮮明的小姐妹住在了一起,說不定這幾年高中生活就在寫寫書,上上課,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當(dāng)中度過了。

  別人談戀愛,她追夢,也挺好。

  還好有人陪她。

  高二的日常,除了學(xué)習(xí)任務(wù)變得更緊張以外,柴杞寫作的進(jìn)度為此放慢了些。估計是姐妹之間心有靈犀吧,在漱雨身邊,想不看到“偶像劇”是不可能的了——她和她的莊周先生,用實際行動為這位落魄的作家提供了可供無限遐想的素材。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這三位能成為好姐妹,不是說了不只是擁有共同的愛好么,還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理科。

  第一次見莊周,柴杞還以為這是個整天只知道打球擼鐵的學(xué)渣朋友,結(jié)果現(xiàn)實是多么諷刺呢,領(lǐng)操臺這家伙上去了就沒下來過,不過可不是罰站,也不是領(lǐng)操,人家要領(lǐng)的獎太多了,幾乎每一個項目都挨得上。

  好吧,豐滿的假象,骨感的本質(zhì)。

  我們親愛的莊夫人也說,第一次見他真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個神級學(xué)霸。

  ”你們倆挺般配的。“柴杞在電腦word前撓頭,“都不是人?!?p>  “這叫神雕俠侶好伐?!本澳咭粋€抱枕呼過去,“你還是個寫書的呢難怪寫不出來,說出來的話都沒有美感。”

  “別別別,可真別?!笔暧窒胄τ杏X得哪里不對勁,“這么一來,我得守著個斷臂的家伙過了,還是個斷臂壯漢。嘖嘖嘖。“

  對面男生宿舍樓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阿嚏“。

  不過人家談戀愛不耽誤學(xué)習(xí)是真本事。漱雨每次自習(xí)都不和景倪柴杞一起去圖書館,或者是一起去圖書館了不坐在一起。這兩個”重色輕友“的人,貼在一塊兒坐著,不說你還真以為他們在單純地談情說愛你儂我儂呢,您細(xì)品,仔細(xì)定睛一看,哦不好意思啊,你們這物理卷子......寫得真滿。

  ”男朋友給女朋友補課,這不叫開小灶,“柴杞遠(yuǎn)觀五米外的那對,壓低嗓子湊到景倪耳邊,”這叫資源合理利用?!?p>  ”可不是么,莊周每次在我們班教室里的時間都用來教漱雨了,據(jù)說是回了宿舍才有時間學(xué)自己的,不過幫她講題也算是自己多學(xué)了一遍,挺好的?!熬澳甙迅觳仓饧茉跁苌闲獣?。

  柴杞眼珠子來了個七百二十度兩圈轉(zhuǎn),突然一拍書說:

  “你說,讓他講三遍,是不是對他更有幫助?“

  雖然柴杞的嗓門有點過度了,但景倪第一反應(yīng)竟像沒聽懂一樣,愣是呆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

  ”就他倆這個小氣,額那個重色輕友,做夢吧你就還想人家來講題,你那個化學(xué)年級組長教你都快懷疑自己教師生涯了別把莊周給逼瘋了就等著漱雨找你算賬吧......”

  “助人為樂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啊,”柴杞脖子挺得老高,“而且在我們魏姐面前還能刷一波熱心老大哥的好感,何樂而不為真是?!?p>  “那咱可就是兩個LED燈管了好嗎,連燈泡都不足以形容咱這種行為?!?p>  說到最后,景倪還是沒能堅守住自己不想打擾人家談戀愛的決心,在莊周學(xué)霸筆記和漱雨日漸上升的分?jǐn)?shù)雙重誘惑下......投奔了柴杞發(fā)起的“偷聽”陣營。

  說著看起來很偉大很壯觀,實際上也就倆人。

  那天小情侶還是像往常一樣,面對面坐著看書,莊周教漱雨一道題,要是漱雨聽完能自己做出來,莊周就獎勵她“臉頰吻”一枚;如果漱雨不會的難題自己提出來問了莊周他能清晰解答的話,漱雨就回贈他(也不知道哪里親就是了)一個啵啵。

  偷聽人家講題還是要為自己的“不厚道”行為付出”代價“的,至少作為閨蜜,人家“獎勵”的時候最好還是自覺閉個眼吧。沒點眼力見還坐在人家旁邊那張桌子上蹭學(xué)習(xí)寶典,只要你自己不怕吃狗糧吃飽,沒人嫌棄你臉皮厚。

  漱雨雖說是藝術(shù)生,但她為了學(xué)設(shè)計選修了計算機(jī)物理,所以這么一來,有個理科學(xué)霸男友還是很......羨煞旁人的。

  莊周不僅對女朋友體貼上心,還很愿意付出,這不是那種小年輕談戀愛“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那種學(xué)大人樣”照顧女朋友“,而是真的能做到為她負(fù)責(zé)也不耽誤自己。最重要的一點,他要做什么事情,也總是要在安頓好漱雨的事務(wù)之后,才專場去解決自己的事兒。這也就是為什么他室友都說,每天這家伙都是整棟樓最晚睡覺的那位,白天和晚自習(xí)都用來教女朋友學(xué)習(xí),自己的作業(yè)功課剩到回宿舍折騰去,但啥也不耽誤,成績就是好。

  在學(xué)生時代能做到本本分分實實在在的為對方負(fù)責(zé),不是那些虛頭八腦的光靠送禮物買零食來表示體貼,真的沒見過第二人了,也只有莊周能做得到這種程度。他負(fù)起的不僅僅是戀人的愛情,更是讓對方在人生那個關(guān)鍵時期更上一層樓為未來鋪路的責(zé)任。

  每次聊到這兒,柴杞都會嘬著手指和景倪眼巴巴地望著漱雨。

  莊周真的就差去考一個教師資格證了。

  “甜甜的戀愛什么時候能輪到我呀?!本澳吆筒耔椒殖砸话砥?,兩人別著脖子觀望旁邊一桌的小情侶。

  學(xué)??Х瑞^今天反常得人少,原來都是要微信提前預(yù)約咖啡才能在課間休息趕得上排隊,今天午休沒預(yù)約來居然還能占到位置。

  漱雨和莊周合吃一份通心粉,藕型的,莊周右手腕一旋,手里叉子打個彎,將通心粉喂到漱雨嘴里,結(jié)果在漱雨嘴邊留下了番茄醬印子,漱雨剛想自己去擦,就有人遞來了餐巾紙。

  不過不是莊周。

  “柴杞?”

  “快走人啦!”柴杞突然閃現(xiàn),身邊景倪也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我們忘了今天中午有選修課作品集評分??!”

  反常啊今天,連漱雨這個標(biāo)準(zhǔn)藝術(shù)生都忘了。

  飛奔回藝術(shù)教室,柴杞在一堆牛皮紙畫夾里翻找自己的那本,景倪一手掀開罩在假人模特身上的藍(lán)布?;仡^看看那位大佬漱雨,不慌不忙,把畫夾在桌面上攤開,就自顧自玩起了手機(jī)。

  胸有成足的人最是泰然自若。

  景倪的歐洲宮廷服飾設(shè)計成品乍一看很驚艷,她特地給裙擺滾了金絲邊,選的布料也是緞子一樣光面的,遠(yuǎn)看來有一點“鐳射”的感覺,雖說款式比較中規(guī)中矩,但模特上身效果盡顯溫婉的名媛氣質(zhì)。

  結(jié)果你猜老師怎么說?

  兩個字。

  簡單。

  三個字,太簡單。

  景倪一臉委屈,旁觀的柴杞真以為自己聽錯了,做一套禮服費時間又燒錢不說,只是這么長的蓬蓬裙還鑲滿珠珠金滾邊蕾絲......這樣簡單的話真正復(fù)雜的樣式該怎么穿?鉆進(jìn)去?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柴杞小朋友還在擔(dān)心著別人的作品時,老師已經(jīng)舉起了她那攤花里胡哨的玩意兒——不,這叫印象派好嗎?高純度色彩。

  ”你......”

  老師一口緊緊咬到嘴唇下面,柴杞納悶她怎么不怕把下巴上的粉底吃進(jìn)去。

  “你這個畫不及格?!?p>  說完就把畫冊甩在桌面上。

  “一點沒有張力,太自然了,你畫人畫樹能不能畫的不切實際一點,規(guī)規(guī)矩矩長在地上有什么意思,飛起來啊,飄在空中或者四分五裂......”

  這話說得,柴杞反正是沒聽懂。我一個印象派,你拿什么抽象派街頭藝術(shù)來評判我又沒有張力,這......

  那天從藝術(shù)教室走出來的時候,柴杞手里一松,一張寫著“55”的作品集評分表飛到樹杈上卡住了。

  其實以柴杞的性子,她對于這種不會影響考大學(xué)的選修小課程根本不放在腦子里。自古以來印象派畫家的社會地位一直長期處于弱勢也不怪她,但是被她遇上了對立的那一幫派,還是給她打分的人,總歸是“士可殺不可辱”一陣熱血上頭,好像自己能為梵高平反一樣。

  唉,彼此彼此,換她做打分老師,估計也會是這般.......只會變本加厲的派別之分了。

  從藝術(shù)教室出來的兩人,在樓頂天臺邊排排坐著,從遠(yuǎn)處看上去搞不好還以為兩人要尋短見的樣子。

  人家才沒這么小題大做。

  只是柴杞有一事一直想不通,藝術(shù)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讓所有人都嘆為觀止呢?

  還真是眾口難調(diào)。

  “算了,”柴杞起身伸了個懶腰,“隨他去吧。”

  那天頂樓的垃圾桶里多了一本撕掉名字的畫冊。

  萬圣節(jié)前,漱雨被藝術(shù)老師差遣去給他們的萬圣節(jié)南瓜“大制作”打下手。

  看著漱雨甜膩膩地和莊周通完電話“哦我馬上出門了喔”,“你到樓下了嘛”......景倪和柴杞同時悄悄地從各自的教輔書里露出一對眼睛掃射向門口那位小姐妹。

  “約會哈?”景倪瞇起眼睛看熱鬧。

  “約什么呀,”漱雨披上校服棒球衫,天氣慢慢冷起來了,“我去做你們最不感冒的老師手下的免費勞動力。”

  話音未落,兩人都像是被雷劈了的表情一樣兩臉黑地一秒開始裝學(xué)習(xí),把頭按回到自己的作業(yè)堆里去了。

  漱雨挑了挑她那兩根柳葉眉,似笑非笑地嘆了口氣,開門出去了。

  今年萬圣節(jié),就單純從藝術(shù)室堆成山的空南瓜來看,學(xué)校應(yīng)該是要大肆操辦一場。漱雨不禁想到柴杞那時候在宿舍里念叨的唐明皇為楊玉環(huán)置辦的那場“極樂之宴”,就是電影妖貓傳里那段饕餮盛宴,天上飛的地上走的......這家伙看個電影都能變成祥林嫂,真是個話癆。

  魏漱雨也不愧是搞抽象藝術(shù)的,一堆南瓜就能想到這么多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關(guān)系的內(nèi)容。腦洞可不是另外兩位能及的。

  可能是剛才腦補到柴杞的緣故,畫畫的時候漱雨腦子里怎么就趕不走這位話癆神仙,好像她每一次落筆這個家伙都在旁邊嘰哩哇啦地“指點江山”一樣。

  她一抬頭,靠窗的墻邊有幾個沒腦袋的塑料人模,有的裸著有的穿了點遮蔽身子的布。

  漱雨看到那件禮服,蓬蓬裙中間的裙撐很堅固,裙子里里外外好幾層金色的紗,隨處可見的蕾絲滾邊,而且也是金絲線刺繡的那種樣式......

  漱雨又回頭看了看老師辦公桌邊的瓶瓶罐罐橘色棕色系顏料,拍了拍手上的灰。

  萬圣節(jié)那天晚上沒有晚自習(xí),按照慣例,學(xué)校里的圣誕集市從天黑的時候開張,一直到宵禁回宿舍。

  景倪好不容易找到機(jī)會能cosplay她最愛的“魔道祖師”里的主角魏無羨,她在那兒邊逛邊得瑟,旁邊把南瓜人偶服套在自己身上只露出個腦袋還帶著綠帽子充當(dāng)南瓜藤的柴杞覺得自己就像個幼兒園門口發(fā)氣球的。

  人家萬圣節(jié)變裝,柴杞呢,是真的,很......萬圣節(jié)。

  比起一身輕快仗劍走天涯的景倪,柴杞圓滾滾地顯得更憨了。

  “你沒看到漱雨?”南瓜終于在人少一點的地方跟上了魏無羨。

  “她估計和莊周在一起吧?!本澳咭换仡^,以頭頂為圓心,假發(fā)馬尾辮為半徑掃了個巨大的圓,周圍一圈人都被氣浪推動一樣散開了。

  “誰頭發(fā)這么長啊?”身后一陣低壓著的聲音,南瓜小朋友以為是幻聽,突然打了個寒顫。

  一只手,涼涼地,摸在她的脖子上——

  “吸血鬼啊——景倪救命啊——”

  景倪回過頭來,看見一只南瓜放在地上,頂上沒有頭也沒有綠色的梗,誰把頭拔掉了?

  “大驚小怪我你都不認(rèn)識了?!笔晔稚爝M(jìn)南瓜去掏,一把將縮進(jìn)人偶服里的柴杞連頭帶身子揪起來。

  柴杞罵罵咧咧地重新扎好頭發(fā)戴帽子,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

  “景倪你的藝術(shù)作業(yè)!”她的手從帽子轉(zhuǎn)移到漱雨的肚子上摸了摸,漱雨一臉嫌棄地快速彈開,一邊扒拉開伸過來的兩只南瓜爪子。

  “漱雨你......穿了我做的禮服!我真的太太太愛你了!你是第一個愿意穿我做的裙子的人嗷嗷嗷——”景倪一把撲到漱雨身上抱住她,漱雨又一次感到“大事不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幸好裙撐還堅持著原狀。

  “哦對了,”等景倪抱了足足一分鐘之后,漱雨把手里的南瓜燈遞給柴杞,“看看?!?p>  “里面有南瓜吃???”柴杞滿懷期待地接過南瓜燈低頭看進(jìn)去,里面沒有蠟燭,倒是有一層六邊形的反光玻璃紙......下面襯著莫奈標(biāo)志性的深藍(lán)色湖面睡蓮,兩層疊在一起就像水晶糖紙那樣晶瑩剔透地鋪在南瓜燈里面的中心,一低頭就能看見,對著光的時候更漂亮,反光也是畫里的那幾種顏色,還有玻璃紙褶皺造出的光斑,好像自動給它加了濾鏡一樣。

  “看你們倆那天藝術(shù)評分喪氣的樣子,怎么樣,滿意嗎?”漱雨打了個響指才將陶醉于神游的柴杞帶回現(xiàn)實來,“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和藝術(shù)老師談判才能給南瓜燈都裝飾成你的睡蓮星空玻璃紙的,沒想到效果還不錯。還有你,景倪你下次做衣服能不能做得胖一點啊,誰的腰這么細(xì)我都勒死了啊......”

  漱雨說著說著,手就很自覺地抓起柴杞頭頂?shù)木G帽子拿來扔景倪,等反射弧最長的柴杞感到自己頭頂一陣?yán)滹L(fēng)的那一瞬間三人就像上了發(fā)條開啟宿舍“群毆”模式,管她穿了什么,打鬧起來個個都身輕如燕。

  喜歡萬圣節(jié)夜晚集市的一萬個理由,第一條就是,鋪位燈泡里橘黃色的暖光,南瓜的顏色,還有你,讓初冬的寒夜變得熱火朝天。

  柴杞的人生終極理想是有一片屬于她的森林,深處就是她的城堡,城堡外有姜餅人守衛(wèi),屋內(nèi)要裝飾成景倪最喜歡的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里那樣,復(fù)古的描金是必備。森林里有不知名的野獸也沒關(guān)系,漱雨可以馴服它們。每天晚上還能在屋頂?shù)奶齑巴饪吹借蟾弋嬂锿畹牧髟埔箍?,星漢燦爛......

  這樣,我的終極理想才不孤單。

  因為,理想里有你們才算到達(d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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