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極,有一種鳥的生存之路歷盡千辛。
北極的海鸚,為了給寶寶捉魚,不僅需要征服海洋,還要躲避“海盜”。覓食之路本就艱難,短尾賊鷗更是增加了生活的坎坷。海鸚需要飛到48千米外的海上,屏息潛到幾十米深的水里,當它帶著收獲的喜悅,重新飛越48千米,踏上歸途時,嘴里的魚卻被守在路上的短尾賊鷗打劫。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鳥類學到了人類的糟粕之一:海盜精神,精明地打劫別人的勞動成果。
剛離職的朱總,找到七七,邀請她參與一個項目推廣。平時,在公司的天臺外面,工作的間歇,大家出去透氣放風時,朱總偶爾會和七七聊幾句。朱總年紀輕輕,兩房一廳,寶馬當?shù)蔚?。財富與年齡比,是界定成功與否的重要的指標。所以,年輕的朱總,是大家眼里奮斗成功的榜樣。
“七七,想不想做私活,掙一點小錢?!?p> “經常加班,不知道是否有時間?!逼咂哂幸稽c猶豫,她擔心的不僅僅是沒有時間,完不成任務,更擔心報酬不能實現(xiàn)。
“每個月拿那點死工資,你不想增加一點收入嗎?你每天多花一點時間,每個月就有5千。你才畢業(yè)沒多久,就可以實現(xiàn)月薪過萬。”
“我看你比較靈敏,又勤勞,這個單才找你。我在行業(yè)這么多年,想找一個文案輕輕松松的事?!?p> “月薪每個月都會準時付款嗎?”
“這還用問。出來混必須有誠信。我們一起合伙把它啃下來。我負責設計,你負責文案,只需要干3個月,輕輕松松拿到1.5萬。”
“我跟你說,如果做得好,以后私單會源源不斷地來。私單多了,你就可以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了。不用上班,在家辦公,比打工輕松多了。你想想走哪條路。”朱總描繪了一幅美好的藍圖,為職場小白指了一條光明大道。
每個月領固定工資的七七,看到朱總描繪的藍圖,心馳神往,想象到不久的將來,自己也會有工作室,再也不用辛苦擠地鐵,能在家吃著零食、穿著睡衣辦公,還能接媽媽過來一起住。慶幸遇到了人生導師,一下子就靠近了榜樣,感覺走上了人生巔峰,想入非非的七七,看到了將來私單不斷,鈔票滿屏幕飛,兩手打字沒空抓????
為了啃完這個單,七七拒絕了朋友晚上的聚餐,周末的爬山、看電影,每天加班加點,一個月后,終于把項目理順了。但是沒有看到錢入賬。
“朱總,你不是說每個月都打錢嗎?”
“我也沒收到。這個月我們剛剛接觸項目,很多事情沒有理清楚,有效工作單沒有多少個。所以甲方要到第二個月才開始付款,下個月付款時,兩個月一起清算?!?p> 繼續(xù)拒絕了朋友的邀請,悶在家里,每天加班加點,七七帶著期盼又努力工作了一個月。
兩個月后,還是沒有收到錢。
“朱總,怎么還沒收到錢?”
“不要急,年輕人。我也還沒收到款。說好的,肯定會給你。甲方走程序慢。一個付款從下到上,要經二十多個人審批。他們老板出國了。等老板出國回來,批了,款就到賬了。”
每晚加班堅持到第三個月,沒有額外收入支撐,人就沒有動力。七七明顯散漫了。
“你經手的文案快要完成了,如果這時候不做,我只能另請其他人,款到時候你要和別人平攤。你愿意嗎?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周末我請你吃飯吧。”聰明的領導總是以小恩惠賄賂涉世未深的下屬。
七七謝絕了他的好意。為了那一筆快要到手的勞務費,想想接媽媽來深圳的愿望,七七答應繼續(xù)做完。
在印刷廠,最后一批物料印刷完成之后,朱總叫了一輛的士,付了的士費,讓司機送七七回家:“這里交給我就好,印刷好之后我自己送給甲方。你先回去,的士費我付了,好好休息,辛苦了?!?p> 沒來得及多問,七七就被“貼心”的朱總推進回家的的士。這是七七最后一次聽到朱總說話。以后每次打電話追討自己3個月的工錢,回復都是“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那個身家百萬的總監(jiān),現(xiàn)在欠職場小白2萬元。在金子面前,誰當君子。這是社會給七七上的一課。辛苦打了水漂,懊惱卻沒有能力申辯,接媽媽來深圳的愿望又泡湯了。
在深圳,躲過了交錢找工作的騙術,卻沒躲過人心。深圳流動人口高居全國前三,每個人來深圳“只想搞錢”。搞到錢,就從今天的滾滾人潮消失,融入明天的人生海海里,你我不相識,又何必在意口碑。
深圳是一座孤獨的城市,深圳的戀愛也是孤獨的。
在這家公司上班,七七見過凌晨一二三四五點的深圳,卻很少見到小藝,小藝和七七一樣忙。
深圳人的愛情,不是死于見不了面的同城異地戀,而是埋葬于頻繁的加班。在深圳,有多少不能重來的愛都是被磨人的客戶毀了。
同事小婧在樓上加班,男朋友吃完飯在樓下等她,買了一份她最愛的雪糕,在一樓大堂,舉著雪糕像舉著鮮花一樣自信。
“Honey,等我2分鐘,設計師修改完我就能下班?!?p> “好的,沒事?!?p> “Honey,不好意思,要出正稿給印刷廠。再等15分鐘,馬上就下去?!?p> “好的,都等那么久了,無妨?!?p> “Honey???”
“雪糕都化了,你再加班我們就分手?!?p> 小婧匆忙從樓上下來,換個地點繼續(xù)加班。
從此,同事之間有了一個梗“等你等到雪糕都化了”。
小婧的生日party上,為了安慰發(fā)牢騷的男朋友,在同事面前,特意頒發(fā)了“三好男友”獎狀,以資鼓勵,還非常正式地請男朋友上臺領獎。生日party上,KTV的麥霸小田,唱了一首張學友的經典老歌,那一句“我等到雪糕都化了”,小婧的男友笑成麻花。
他們都是剛出大學校門或畢業(yè)才一兩年的職場菜鳥,心無城府,相處容易。那是七七第一次去KTV,燈光從每一張年輕的臉上滑過,一群沒有城府的笑,以后再也沒見過。
小婧的男友是三好男友,七七的男朋友小藝是三好員工。
小藝沉迷搬磚,有深圳“開荒牛”一樣的精神。一個電話就能把約會吃飯的她拋下,像是林志玲在等他一樣頭也不回。其他同事不愿意出的差,小藝出;同事不愿意加的班,小藝加。小藝狂攬多年公司的“優(yōu)秀員工”獎,好評率100%,收獲了“不遲到、任勞任怨、聽話”等五星好評。
不過,在七七這里,確實差評。七七的電腦壞了,找同事修;電燈不亮,找物業(yè)修;生病了,自己去掛點滴。職場的從未缺席,意味另一重身份的虧欠。
小藝的家境比七七更貧寒,如今老家只有一排瓦房。和很多人一樣,他來深圳只想搞錢。在深圳,每個人都不想改變潮流的方向,只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小藝是,那位成功人士朱總也是。
在公司待了兩年,所服務項目的集團與現(xiàn)在的公司合并,七七和同事們將面臨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未來。
突然有一天,幸運降臨。集團的峰主管來到公司找七七,問她是否愿意到集團的品牌部門上班,工資更高,福利更優(yōu)厚。
更高工資,更優(yōu)厚福利,傻子才不去。
其實,換工作是從一個坑跳到另一個坑。目前來看,大集團這個火坑更體面。
畢竟,小廣告公司之至于大集團,相當于30厘米的鳥籠仰望動物園3米的鳥舍。七七迎來了職場中的機遇。
而這不過是短暫的高光時刻。不久之后,七七才發(fā)現(xiàn),職場有很多火坑,這是另一種形勢的火坑,在那里,上班像上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