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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藏赤血傳

第五十六章 王師又敗

歸藏赤血傳 道吾山人 11783 2019-11-28 22:40:02

  次日卯時,殷浩一聲令下,俘虜人頭落地,血祭將旗。杜云帶著三千步卒前往伊闕,伊水上浮了艘大船,諸葛邪立于船頭,羽扇綸巾,倒似一觀賞風景的文人雅士。這大船可不是借來的,而是搶來的。

  駛到鐵索處,被其絆住。兩岸敵營鼓噪,卻不射箭,只因這船在河中心,強弩也射不到。諸葛邪對身后說:“叔雄,該你了?!?p>  劉猛從船艙中走出,手中拿著的卻是杜云的赤血刀。他將手探出船舷,照著鐵索一刀砍去?!皣W啦”,鐵索應刃而斷,掉在水里。

  一共五根鐵索,盡被斬斷。諸葛邪搖著羽扇,笑看兩岸形勢。

  杜云引兵至關(guān)下,望向河面,見諸葛邪的船上打出黑旗。不消說,敵軍已登上石墻防守。

  關(guān)都尉見晉軍赤旗如林,挽起雕弓,發(fā)了一箭。

  “嗖”,箭羽釘在距離晉軍陣腳十步之外。杜云瞧了瞧箭羽,一招手,令旗搖動,陣前站出來三百弩手。以腰力開弓,搭上箭矢,但聽鼓響,便齊齊朝關(guān)上射去。

  關(guān)都尉望見箭來,趕忙躲避,“嗖”,一箭將他的帽纓射斷。他心中駭然:“晉軍竟有如此勁弩!”隔著一百五十步,守兵弓箭難以企及,只能挨打。

  河面上,諸葛邪命人打出黃旗。

  岸上戰(zhàn)鼓停歇,弩手靠向兩邊,先登死士扛著云梯出陣來。只聽杜云一聲大吼:“攻!”死士們吶喊著沖向石墻。戰(zhàn)鼓復又敲響,弩手射箭掩護。

  關(guān)上的守兵立馬探出頭來,放箭阻止。

  戰(zhàn)了半個時辰,關(guān)下死尸枕籍。杜云看船上打出赤旗,下令退兵。

  關(guān)都尉望了望退卻的晉軍,又望了望河面上的大船。心里默記:“黑者射箭,黃者登城,赤者撤退?!蔽鍡l鐵索都被斬斷,再也不能阻止晉軍從水上偷襲。

  殷浩得知未能破關(guān),問帳中諸將:“這伊闕難以攻取,諸位有何良策?”

  陳逵說:“也未必要取道伊闕,可走轘轅關(guān)。”

  殷浩說:“走轘轅關(guān)需跋越嵩山,其險不在伊闕之下?!?p>  杜云說:“選死士從水面偷入關(guān)內(nèi),打開關(guān)門?!?p>  殷浩說:“此計或許可行,征夫,你以為如何?”

  諸葛邪說:“我已斬斷鐵索,關(guān)內(nèi)必有所防備。不如使人趁夜在河面擊鼓,驚擾敵營,白晝則在關(guān)外搦戰(zhàn),疲其軍心。我再命人收集船只,十日之后由河面偷襲敵營,內(nèi)外夾擊?!?p>  殷浩點頭說:“就依征夫之計。再者,命人前往轘轅關(guān)、太古關(guān)刺探?!?p>  眾將稱是。

  過了數(shù)日,雷弱兒的使者又至,依舊是星夜。

  殷浩說:“足下為何至此?”

  使者說:“稟中軍,大司馬愿意歸降?”

  殷浩說:“哦,如此豈不背信棄義?”

  使者說:“非大司馬背棄君上,而是君上有心棄洛陽?!?p>  殷浩說:“哼,洛陽本就是我囊中之物,不棄又能奈何?”

  使者說:“大司馬需討些賞賜,才敢歸降?!?p>  殷浩說:“但說無妨?!?p>  使者說:“大司馬意在封侯拜相。”

  殷浩挑著眼皮說:“這只怕為難?!毙南耄骸按巳瞬贿^一胡羌,敢列朝堂之首?”

  使者說:“還望中軍上奏天子,以求明旨?!?p>  殷浩說:“此距京城三千里,而我破關(guān)在即,哪容上奏天子?”

  使者說:“如此說來,中軍斷然不肯?”

  殷浩說:“若只居一刺史,抑或護羌校尉,倒是不難。”刺史雖是一方藩鎮(zhèn),卻也可以有名無實,就好比姚襄為并州刺史,然而并州今在燕國手中。至于護羌校尉,轄地遠在隴西,持節(jié)領(lǐng)護西羌。這等官職,只要能收復舊都,無須殷浩美言,皇帝也會不吝封授。

  使者拱手說:“語不投機,多說無益,在下告辭。”

  殷浩看著使者消失在夜幕中,又拿起案上《孫子兵法》翻看。

  “轟隆隆”,電閃雷鳴,雨水瓢潑而下。姚襄立在軍帳下,遠眺滎陽城,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滎陽城在虎牢關(guān)外,東有鴻溝連接淮河、泗水,北依邙山毗鄰黃河,南臨索河連嵩山,西過虎牢關(guān)入洛陽,地勢險要。

  姚襄往旁邊問道:“敵騎何在?”

  旁邊一將正是尹赤,抱拳說道:“斥候來報,敵騎去往中牟。”

  姚襄說:“小心糧道!”他已將滎陽圍住,但秦軍的騎兵也非易與之輩。

  尹赤說:“遵命!”鉆進雨幕中。

  姚襄拿起亮銀槍,用布擦拭槍頭,只等雨歇,便再度攻城。

  這時,一小校入帳來,稟報道:“將軍,有人自稱雷謀白,前來求見?!?p>  姚襄略一思量,說道:“讓他進來?!?p>  不一會兒,一羌人打扮的青年入帳來,取下遮雨的頭巾。看到姚襄,躬身說:“在下參見將軍!”

  姚襄問:“你從何而來,見我何事?”

  雷謀白說:“我從洛陽而來,奉大司馬之命,交好將軍?!?p>  姚襄將長槍頓在地上,說道:“哼,原來是說客。來呀,叉出去!”

  看士兵入帳來要拿他,雷謀白伸手說:“且慢,將軍但聽一言?!?p>  姚襄鐵著臉:“說?!?p>  雷謀白說:“家父愿與將軍共謀關(guān)中?!?p>  姚襄一聽,打出手勢,示意士兵退下。而后問雷謀白:“你是雷弱兒之子?”

  雷謀白說:“不錯?!?p>  姚襄一邊打量他,一邊問道:“你方才所言是何用意,莫非令尊要背主不成?”

  雷謀白說:“家父受君上恩德,不敢或忘。然而那殷浩心腸歹毒,利誘我朝大臣行刺國主。可惜君上雄才蓋世,卻遭小人謀害,時日無多。又諸子不和,有分裂河山之勢?!?p>  姚襄聽得心中怦怦然,想殷浩使人行刺苻健,他也有所耳聞。若果然苻健遇刺身死,不正是天賜良機?只不知這雷謀白所言是否當真,又聽其說道:“將軍與家父同出安南,乃炎帝之苗裔,何不共謀關(guān)中,而讓豎子得勢?”安南郡在隴西,與天水郡同屬涼州。羌即姜也,自首領(lǐng)無弋爰劍起,世居河湟,自稱炎帝子孫。

  姚襄當然想謀取關(guān)中,問道:“我怎知你所言虛實?”

  雷謀白說:“不瞞將軍,殷浩眼下正攻打伊闕,已遣使勸降家父。若將軍無意取關(guān)中,則必為晉國所趁,那家父唯有降了殷浩,尚不失官爵。”

  姚襄問:“為何不打開虎牢關(guān),降于我?”

  雷謀白說:“恕在下直言,晉國視將軍如鷹犬,家父又怎會屈居鷹犬之下?”

  姚襄瞪著雷謀白,眼中露出殺氣:“你……”忽又哈哈大笑:“令尊使的離間計,引我再叛。哼,休想得逞?!?p>  雷謀白卻嘆氣說:“看來將軍已無雄心壯志,不足與謀,在下告辭?!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

  帳外雨歇,兩名士兵擋住雷謀白的去路。

  雷謀白問:“怎么,要殺我么?”

  姚襄撩開帳幕,對士兵說道:“放了他。”

  雷謀白拂袖而去。

  殷浩大帳中,殷浩對諸葛邪說:“征夫,算來已有十日,船只備得如何?”

  諸葛邪說:“大小船只四十余艘?!?p>  殷浩說:“好,即刻攻打伊闕?!?p>  諸葛邪說:“淵源且慢,我料定明晨有霧,正好用兵?!?p>  殷浩說:“哦?真是天助我也!”他對諸葛邪的卜算向來是相信的,又對杜云說:“安之,備齊人馬,明日一早攻打伊闕!”

  杜云抱拳說:“下官遵命?!?p>  出帳來,杜云問諸葛邪:“清風,你怎知明晨有霧?”

  諸葛邪說:“為將者當識天文、地理,曉陰陽、五行,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p>  杜云看他口氣不小,卻搖頭晃腦,說道:“你莫不是學了九宮籌算之術(shù)。”

  諸葛邪轉(zhuǎn)過頭來:“你也知道九宮籌算之術(shù)?”

  杜云一捋腮邊髯須,不屑道:“哼,你豈能瞞得過我?”

  諸葛邪狡黠的笑了笑,說道:“不錯,是從不二哪里偷學來的?!?p>  杜云心想自己也曾見過胡不二以九宮籌算,眼下卻不會使用。諸葛邪到底才智過人,能將此術(shù)學會。換了副嘴臉,賠笑說:“能否教教我?”

  諸葛邪看他眼神,負手說道:“不可,不可,我偷學已是不該,怎能再傳給你?”

  杜云拉著臉說:“你教是不教?”

  諸葛邪搖了搖手,昂然而去。

  杜云追在后面:“你不說,我不說,旁人又怎會知道?”

  諸葛邪只道:“不可,不可……”

  次日凌晨,果然白霧彌漫,數(shù)十艘船載著晉軍,偃旗息鼓,越過關(guān)隘。及至靠岸,才被守軍發(fā)現(xiàn)。一時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殺聲四起。

  杜云身披重甲,闖到關(guān)門下,揮起赤血刀,將木門砍爛。一腳踢出個破洞,當先鉆了進去,只見守軍已和帶著白領(lǐng)巾的晉兵殺得難解難分。

  他打開關(guān)門,將士兵放進來。又帶著張氏兄弟,往敵營去,自然擒賊擒王。

  張氏兄弟跟在杜云右邊,兩支槍舞得翻飛。他們哪敢靠左,只見杜云的赤血刀有如割草,擋著披靡。直殺到中軍營帳,哪里有人,關(guān)都尉已不知蹤影。

  待霧氣散去,晉軍源源不斷涌入伊闕,關(guān)山已換作晉軍旌旗。

  諸葛邪依舊身處船上,打出一桿青旗。

  杜云瞧得清楚,對張氏兄弟說:“三嘆為先鋒,與我進兵洛陽。一笑,你來把守此關(guān)?!?p>  張氏兄弟抱拳稱是。

  張三嘆領(lǐng)著三千士兵當先,杜云領(lǐng)一萬人在后,沿伊水而進。此地一坦平陽,未至洛河,便望見西邊塵起。杜云在馬上,一望之下,忙下令收緊陣腳,列陣備戰(zhàn)。

  果然是秦軍騎兵趕來,弓手臨敵不過兩發(fā),就被騎兵逼近陣腳。前邊的槍盾手擋不住沖擊,而身后卻是伊水。

  晉軍只能背水一戰(zhàn),反而更加勇悍。

  秦軍沖殺一陣,分出一支人馬來,趕往伊闕。

  張一笑抬頭望向箭樓,只聽箭樓上的士兵大喊:“秦軍騎兵!”他心中“咯噔”一下,也不知杜云所部眼下如何。這石墻在身后,他手下一千步卒,怎么擋得住騎兵?身不由己,往關(guān)門跑去,這門被砍得殘破不堪,也擋不住騎兵呀。一邊高呼列陣,一邊望向關(guān)外,盼著救兵前來。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路上,身披鐵甲,正是鼓桴,前邊走著劉猛,身后跟著兩百余氐兵。

  張一笑竟然笑出聲來,趕忙命人擊鼓。

  秦軍騎兵趕至伊闕,收攏收攏人馬,一字長蛇陣可不好使。騎督一聲令下,直奔營壘。誰知沖到前邊,一陣箭雨之后,奔出來一個魁梧大漢。也不能稱之為魁梧,簡直是巨大。

  鼓桴聽得鼓聲隆隆,揮動鐵棒,將身邊的秦軍連人帶馬捶個稀爛。

  騎督只聽見晉軍鼓噪,關(guān)上赤旗搖曳,不知有多少人。這怪物是萬萬敵不過的,撥轉(zhuǎn)馬頭,大喊一聲:“撤退!”帶著兵馬,呼啦啦去了。

  杜云戰(zhàn)了一個時辰,望見敵軍退去。北邊又有煙塵,望向河面,諸葛邪的船上打出赤旗。不敢停留,匆匆退兵。

  大帳之中,聽了杜云告罪,殷浩搖了搖手,說道:“非你之過,我軍人少,又是步卒,而秦軍卻能從關(guān)中調(diào)兵。先將伊闕守住,待我去信給姚景國,命其分兵前來?!?p>  眾將一番議論,也沒良策,除非扼住洛陽以西的函谷關(guān),不然洛陽援軍不絕。

  過了片刻,一將入帳來,正是謝嬋。她朝殷浩抱拳道:“稟中軍,敵人從轘轅關(guān)出,已攻破我壁壘?!?p>  殷浩睜大眼睛:“那陽城如何?”

  謝嬋說:“陽城尚在我軍手中?!?p>  殷浩吁了一口氣,說道:“定要守住輜重。”

  諸葛邪說:“淵源兄,敵軍若攻陽城,我軍便再奪壁壘,斷其退路,這叫甕中捉鱉?!?p>  殷浩聽了,說道:“不錯,正合我意。”又從案幾上拿起方才所寫的書信,交給謝嬋,說道:“謝都尉來得正好,速命人將此信送與姚景國,不得有誤?!?p>  謝嬋看書信上蓋著殷浩的印信,不敢遲誤,躬身說道:“卑職這便告辭?!币参磁c諸葛邪、杜云等人寒暄,匆匆離去。殷浩軍中雖然有馬,但船順流而下,卻不費草料,待出了山谷,再騎馬前往滎陽。

  當夜,破軍璀璨。諸葛邪仰望星空,掐指卻算不明善惡。

  中軍帳透出光亮,殷浩問秦國使者:“伊闕已破,你如何至此?”

  使者面無表情:“貴軍只陷半邊伊闕,在下僅憑一葉小舟前來。”他說的其實大謬,東岸的壁壘固然也屬伊闕,但如今獨木難支,好比雞肋。

  殷浩問:“今夜前來,莫非為下戰(zhàn)帖?”殷浩有心諷刺,伊闕方破,攻守之勢易,使者此時前來,自然是為求和。

  使者昂然說道:“明日我軍將攻陽城,敢問中軍是進是退?”攻陽城自然是為了抄晉軍后路。

  殷浩說:“等你取了陽城再說,本將倒要看轘轅關(guān)能出多少兵馬?!鞭S轅關(guān)山路難行,補給不易,秦軍唯有速勝,不然反而危險。

  使者見他不為所動,說道:“洛陽城高池深,又有鐵騎在側(cè),中軍進兵則勢必與我兩敗俱傷?!?p>  殷浩說:“你所言不錯,有鑒于此,我已傳令姚景國帶兵前來?!北局蛔屢ο宸直?,卻虛張聲勢。

  使者說:“姚襄乃當世梟雄,野心勃勃,中軍用他,恐遭反噬。何況以中軍大才,原本也無須姚襄相助?!?p>  殷浩不禁發(fā)笑:“呵,呵呵,激將法?足下言不由衷,還是回稟你家主人,早降為妙。”

  使者臉色一改,伏拜于地說:“中軍,大司馬不求封侯拜相,但愿領(lǐng)雍州刺史之職?!?p>  殷浩見他卑躬屈膝,再無傲骨,笑道:“雍州刺史么?好說,好說?!庇褐萆性谲藿∈种校f來不過是個虛銜。

  使者問:“中軍何時向天子討得詔命?”

  殷浩說:“時不我待,你家主人先行歸降,我再上奏天子?!?p>  使者眼珠晃動,說道:“這,口說無憑……”

  殷浩看他猶豫,說道:“我先草擬奏疏?!闭f罷,當著使者的面,提筆將奏疏擬就。又拿起印信,蓋在奏疏之上。

  使者湊近案前看得真切,對殷浩說:“中軍,我可否將此奏疏上呈大司馬過目,而后再行定奪?!?p>  殷浩心想:“等雷弱兒歸降之后,再將此奏疏送去京師不遲。”說道:“無妨。”將奏疏給他。

  使者接過奏疏,這才站起身來,躬身作別。

  殷浩看著他的背影,捋須而笑。

  姚襄看著滎陽城頭的“王”字大旗,對親兵說:“傳令,鳴金!”

  親兵躬身稱是,傳令收兵。

  鳴金聲起,羌兵如潮水退去,留下死尸枕籍。

  一騎趕至,稟報姚襄:“將軍,有雷謀白在轅門求見。”

  姚襄捏緊拳頭,說道:“不見!”

  騎兵方要離開,又聽姚襄說:“慢著,讓他稍待?!?p>  騎兵得令,拍馬而去。

  雷謀白立在轅門前,望見騎兵如云,衣甲鮮明,徐徐而來。旌旗分開,一將走近,正是姚襄。他作揖道:“在下參見將軍?!?p>  姚襄下馬,將韁繩交與親兵,對雷謀白說:“不必多禮,去帳中說話。”說罷,走入轅門。

  雷謀白跟在身后,來到中軍帳,待姚襄坐下,這才說道:“將軍未陷滎陽,而殷中軍已取伊闕?!?p>  姚襄懷疑的看著他,不屑道:“什么,伊闕怎會如此不堪攻打,那守將是誰?”

  雷謀白說:“乃是家兄?!?p>  姚襄略顯訝異:“嗯?”

  雷謀白說:“不瞞將軍,家父已歸降殷中軍。”

  姚襄猶自不信,呵斥道:“你敢使詐?”

  雷謀白說:“在下豈敢?”說著將手伸入袖囊。

  姚襄按劍而視,卻見他取出一帛書來,雙手呈上。

  雷謀白說:“請將軍過目。”

  姚襄一把拿過帛書,狐疑的瞧了瞧雷謀白。展開帛書,正是殷浩的奏表,下邊還蓋著印信。姚襄看罷,頓覺失落,這大功究竟讓殷浩搶了去。司隸校尉之職已化作泡影,而雍州刺史又給了雷弱兒。

  雷謀白說:“自即日起,將軍不必再攻打滎陽?!?p>  姚襄問:“哼,既然如此,令尊何不打開虎牢關(guān),讓我軍進去?”

  雷謀白說:“將軍稍安勿躁,家父雖歸降晉國,然殷浩為人奸險,不可輕信。唯有等天子降旨封賞,才肯獻出洛陽?!?p>  姚襄說:“如此說來,令尊尚未獻城,卻令我罷兵?”

  雷謀白說:“家父乃是一番好意,將軍此時攻打滎陽,徒送將士性命。且……”回頭看了看帳外,才低聲說道:“殷浩意欲謀害將軍?!?p>  姚襄看他神情,問道:“此話怎講?”

  雷謀白說:“殷中軍命家父把守虎牢關(guān),不叫將軍進去?!?p>  姚襄一聽,不覺咬了咬牙關(guān)。

  雷謀白又說:“料想,不日殷中軍有令至此,調(diào)將軍去往嵩山河谷?!?p>  騎兵入河谷,當然兇險,姚襄問道:“你可知為何要我去河谷?”

  雷謀白說:“這可難料?!庇终f:“哎呀,時候不早,黃昏將至,在下還需前往滎陽,告辭?!闭f罷,匆匆離去,卻忘了將奏疏帶走。

  姚襄果然按兵不動,過了兩日,親兵入帳稟報:“將軍,有殷中軍信使至。”

  姚襄捋須道:“哦,讓他進來?!毙南耄骸肮缋字\白所言。”

  親兵引傳令的小校進賬來。

  小校斜背一布包,抱拳說:“在下參見平北將軍,有殷中軍書信至!”

  姚襄說:“呈上來。”

  小校解下布包,上前來,不待親兵接手,猛然將布包里的東西撒出來,哪是什么書信,而是石灰。

  親兵頓時被迷了眼,一陣痛楚,“嗆”,又聽鋼刀出鞘,士兵只覺得脖子一涼,仰面而倒。

  姚襄用手遮住灰塵,瞇眼觀瞧,看那小校殺死親兵,露出陰森的面目。他連忙起身,拔出長劍。“鐺鐺”,姚襄與小校格斗,卻落了下風,后退兩步,被其一刀砍中胸口,斬破甲胄。見小校武藝高強,姚襄不再逞強,一邊游走躲避,一邊大聲叫喊:“來人啦,有刺客!”

  親兵沖入營帳,將刺客亂刃砍死。為姚襄卸甲,胸口上果然見了血,忙喚來傷醫(yī)。

  傷醫(yī)瞧過傷口,又拿起刺客的刀,用鼻子嗅了嗅,說道:“這刀上有狼毒?!?p>  姚襄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卻還鎮(zhèn)定。

  傷醫(yī)放下刀,朝姚襄拱手說:“將軍不必多慮,這傷口得不深,待我拔除毒血,再敷以金瘡藥,即可痊愈?!?p>  姚襄聽了,這才吁了一口氣。

  傷醫(yī)敷好藥,又對姚襄說道:“刀瘡未愈之前,望將軍切勿動怒?!?p>  姚襄點了點頭。

  又一日,親兵入帳來,稟報道:“將軍,有人自稱謝嬋部下,送來殷中軍書信。”這回沒讓信使入內(nèi),親兵將書信呈上。

  姚襄看信上所言,是殷浩已攻破伊闕,命其分兵一半經(jīng)由陽城,走河谷,前往伊川會合。那河谷不便于騎兵展開,卻易于設(shè)伏,何況姚襄剛剛遇刺,怎能不懷疑?拿出雷謀白留下的奏疏,兩相對照,字跡、印章別無二致。看罷,姚襄的心底不覺涌起一股怒氣,又牽動刀瘡。他稍稍平復心情,才對親兵說:“將那信使卸了兵刃,帶進來?!?p>  信使被帶進營帳,見姚襄坐在上首,兩邊親兵按刀而立??催@架勢,大大的不妙,隔著兩步遠,朝姚襄躬身說:“在下參見平北將軍?!?p>  姚襄問:“中軍既然攻破伊闕,何不趁勢進兵洛陽?”

  信使只是跑腿,哪里知道兵機?支支吾吾說:“這,在下并不知情?!?p>  姚襄又問:“洛陽秦軍是否已經(jīng)歸降?”

  信使這次一口咬定:“否,秦軍豈會歸降?其自轘轅關(guān)出,已攻下我軍壁壘?!?p>  姚襄說:“哦,這么說陽城不保啰?”

  信使說:“在下就是自陽城而來,出發(fā)之前,陽城尚未遭敵軍攻打?!?p>  姚襄說:“嗯?秦軍既然自轘轅關(guān)出,不打陽城卻是為何?”

  除了殷浩,旁人并不知秦軍何以不攻打陽城。信使本也覺得奇怪,說道:“這,秦軍用兵實難以揣測?!?p>  姚襄說:“哼,還想瞞我?”

  信使拱手說:“我豈敢欺瞞將軍?”

  姚襄說:“殷中軍有命,我不敢不從。也無須分兵,這便命大軍拔寨啟程,前往伊川?!?p>  信使心想:“此人真是反復無常?!庇终f:“大軍一撤,只恐秦軍自滎陽南下?!彼惯€知曉兵略,秦軍騎兵南下,可以抄襲晉軍后路,分一支兵馬當然有道理。

  姚襄說:“我自有決斷?!庇谑窍铝钊姲握巴柕?。

  行至半道,尹赤押送糧草來報:“稟將軍,謝石屯兵譙郡,王師已克濟陰?!?p>  姚襄驚心道:“謝石為何要屯兵譙郡?”

  尹赤言道:“說是意在攻打陳留。”陳留郡以西挨著滎陽郡,東邊是濟陰郡。其境內(nèi)有汴渠,溝通黃河與泗水,直至淮陰。若要進兵取此道最佳,以戰(zhàn)船入黃河,平添助力。而水師取道渦水經(jīng)由譙郡前往陳留,但因鴻溝為黃河泥沙淤積,到了上游終究還得走陸路。

  姚襄說:“有多少兵馬?”

  尹赤說:“這倒不知,但見船帆無數(shù)?!?p>  姚襄咬牙切齒,說道:“殷浩莫非要斷我退路?”

  急急趕至陽翟地界,望見戰(zhàn)船浮于潁水。待一船靠近岸邊,姚襄的親兵策馬上前問道:“陽城被秦軍攻破否?”

  船上的軍候說道:“秦軍尚未攻打陽城,請平北將軍速速趕往伊川?!?p>  親兵再不搭話,回頭稟報姚襄。姚襄聽了,策馬揚鞭,率部往南而去。

  船上的軍候莫名其妙,照理說該往北取道嵩山之陽才是。當然,姚襄若繞經(jīng)廣成關(guān),也能抵達伊闕。不敢停留,逆流而上,趕去報信。

  殷浩在中軍帳外來回踱步,不時望向轅門,心想:“雷弱兒怎么還不出降,也不派使者前來?”過了一會兒,有人前來,定睛看去,卻是諸葛邪。殷浩皺著眉頭,嘆了口氣。

  諸葛邪走上前來,看殷浩心事重重,問道:“淵源可是在等姚景國的消息?”

  殷浩欲言又止,反問:“秦軍有何動靜?”

  諸葛邪說:“秦軍依舊按兵不動,這也奇怪?!?p>  殷浩說:“征夫可有計策對付秦軍騎兵?”

  諸葛邪說:“若然不以騎克騎,那唯有打造偏廂車?!?p>  殷浩問:“偏廂車?”

  諸葛邪說:“不錯,昔日東羌校尉馬隆,曾以偏廂車與胡騎對戰(zhàn),終于平定涼州。”

  殷浩說:“眼下造偏廂車,恐怕來不及?!?p>  諸葛邪說:“我已去信許昌、襄城,命人收集輕車,或許能有所裨益?!迸R陣造車當然來不及,亡羊補牢罷了。此番北伐,除了馱輜重的馬車,再無準備,連一個車輪也沒多帶。比之桓溫用兵,殷浩的籌謀尚有欠缺。

  殷浩心想:“兵荒馬亂,能有多少車子?”

  過了兩日,水師來報:“姚襄攻陷許昌?!痹瓉恚ο鍨榍笞员?,將殷浩手書用水淋濕,遮掩平北將軍的稱呼。又命人假扮信使賺開城門,從而奪了許昌。

  殷浩大驚失色,問報信的小兵:“什么,姚……姚襄何以要謀逆???”

  眾將議論紛紛,陳逵說:“中軍,姚襄狼子野心,今日果然反叛?!眴栃”f:“劉將軍現(xiàn)在何處?”

  小兵說:“劉將軍死于亂軍之中。”

  殷浩愁眉不展,問道:“諸位有何良策?”

  諸葛邪說:“為今之計,當速速班師。”

  陳逵說:“不錯,趁秦軍不明消息,速速退兵,免遭其追擊?!?p>  殷浩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中計的感覺。心中慌亂,又問:“該從何處退兵?”

  陳逵說:“以我之見,水師原路返回;步軍經(jīng)魯陽,至方城,入南陽地界?!?p>  南陽雖屬豫州,卻在桓溫手中。殷浩出師不利也就罷了,再遁入桓溫的地界,自己的名聲,連同殷家的顏面都將喪盡。他對陳逵說道:“何不走襄城南下,返回淮南?”方一出口,又覺得此言愚蠢。不論姚襄還是雷弱兒,怎會放棄消滅晉軍的大好機會,必然讓騎兵沿途截殺。

  陳逵說:“自魯陽一路有山嶺可以設(shè)伏,敵軍必然不敢冒進。”魯陽地處伏牛山的余脈魯山之南。

  諸葛邪猜到殷浩的心思,卻也別無良方。

  殷浩說:“還望諸位守口如瓶,切莫亂了軍心。各營準備干糧,也好早日動身。”

  眾將告辭,殷浩獨留諸葛邪在帳中。屏退侍衛(wèi),殷浩才將秦國使者議降之事和盤托出。而后說道:“哎,竟中了雷弱兒的詐降之計。”

  諸葛邪聽了,想責備也無濟于事,說道:“若果然使詐,想必姚襄也被蒙在鼓里?!?p>  殷浩一想,說道:“對啊,我軍打著秦軍旗號,定能瞞過姚襄。”

  諸葛邪搖了搖頭:“可惜,我軍尚欠缺戰(zhàn)馬?!睕]有騎兵怎能瞞過姚襄?

  殷浩又有些氣餒。

  過了一日,下起蒙蒙細雨,朱頊使人送信來,說襄城收集到糧車三百輛,已載于船上。殷浩看罷,將書信隨手扔在一旁,低頭在軍帳中來回踱步。

  這時有親兵稟報:“中軍,謝都尉求見?!?p>  殷浩抬頭說:“哦?快請她進來?!?p>  親兵得令,領(lǐng)著兩個人入帳來。

  謝嬋揭下斗笠,對殷浩抱拳說:“稟中軍,有秦軍歸降,這位便是使者。”

  殷浩瞠目結(jié)舌:“???”打量跟隨謝嬋同來的人,果然身著秦軍戰(zhàn)袍。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殷浩涌起一股怒火,瞪著使者說:“又來使詐!”接著下令親兵:“左右,將此人推出轅門斬首!”

  謝嬋趕忙勸阻:“中軍,此人尚未開口,何來使詐?”

  殷浩不予理會。

  使者被親兵拿下,推出營帳,嘴中大呼:“不斬來使,不斬來使!”雖開了口,卻難消殷浩懷疑。

  帳外傳來諸葛邪的聲音:“且慢,他是何人?”

  親兵說:“秦軍使者。”

  使者說道:“我乃王士稚帳下長史,何故殺我?”

  諸葛邪說:“士稚,你是說的王平?”

  謝嬋走出來,對諸葛邪說:“兄長,我昨日確實見到王平?!?p>  殷浩也站在營帳入口,看他們交談。

  諸葛邪頭戴斗笠,對殷浩拱手說:“中軍,且留此人性命。”

  殷浩看有內(nèi)情,命親兵將人放開。

  入帳中,謝嬋將昨日之事稟明。原來,王平自從被李農(nóng)擄至譙郡,不得已加入乞活軍。然而乞活軍不久被石閔擊敗,李農(nóng)委曲求全率部歸降。石閔篡位,屠胡無數(shù),后來竟然連李農(nóng)也殺了。燕國又滅石閔,王平帶著殘部先屯于野王,燕國進軍河內(nèi)之后,又率部歸降秦國。受命南渡黃河,據(jù)守滎陽。往后晉軍北伐,姚襄攻打滎陽,就是與王平作戰(zhàn)。待姚襄中計退兵,王平遵照雷謀白傳令,進兵陽翟,意在包抄殷浩軍。

  但在潁水架設(shè)浮橋時,被謝嬋率水師抵擋,可謂不期而遇。王平只身登船與謝嬋敘舊,坦坦蕩蕩,愿率所部歸降南朝。又命長史隨謝嬋來見殷浩,不想生出誤會。

  諸葛邪對殷浩說:“王士稚曾在京城比武,受封鷹揚將軍。”

  殷浩記得當年比武之事,雖聽謝嬋說得明白,卻依舊心下狐疑,問那長史:“王士稚何以不降姚襄?”

  長史說:“王將軍曾有心降他,無奈姚襄多疑,以為使詐。且滎陽乃四戰(zhàn)之地,稍有差池我軍將萬劫不復?!睖铌柟聭一⒗侮P(guān)外,雖險要,不足以安身立命。王平勢單力薄,既不受苻健信任,也不被姚襄信任,北邊還有燕國虎視眈眈,處境可想而知。

  殷浩聽了,心想:“兵者,詭道也。孫子誠不欺我?!彼焕兹鮾涸p降卻信了,姚襄遇見王平來降卻偏偏不信,這人心虛實難料。

  諸葛邪看殷浩面色陰晴不定,說道:“淵源,我去會一會士稚,再作打算如何?”

  殷浩懷疑王平,卻不能不信諸葛邪,說道:“那便有勞征夫走一遭?!?p>  伊闕上又換成秦軍旗號,斥候馳至關(guān)下,稟報道:“騎督,晉軍已拔寨遁走,兵分兩路,一者去往襄城,一者去往陽翟。”

  騎督捋須道:“哦,那廣成關(guān)呢?”

  斥候說:“關(guān)內(nèi)火起,空無一人?!?p>  騎督說:“走,前往伊川!”

  騎兵魚貫而出,馬蹄聲聲往南去,趕至伊川,往東看一路上有晉軍丟棄的旌旗、甲杖。再往南看,路上卻只見累累車轍。騎督說:“哼,掩人耳目?”馬鞭南指,下令道:“隨我追!”

  他卻不知,諸葛邪命人趁著下雨,道路泥濘將馬車趕往梁縣,待天晴,又將馬車趕回來。因此路上留下南去的馬蹄印,卻少有返回的。

  喊殺聲響起,由轘轅關(guān)出來的秦國步卒攻入陽城,卻不見晉軍。聽得城南鼓角,秦軍直奔南門,果然有晉軍在城外列陣。

  秦將一聲號令,士兵沖向晉軍。但見晉軍陣前,旌旗分開兩邊,走出一鐵塔,正是鼓桴。一番廝殺,秦軍不敵,退入城中,卻見屋舍火起。秦將大叫:“中計!”率軍往北而逃。逃至山下壁壘,一看,已插上赤旗。

  后路被斷,秦將不敢停留,又率兵往西邊逃去。

  許昌城頭,姚襄望著潁水上的戰(zhàn)船,問尹赤說:“可有殷浩步軍的動靜?”

  尹赤說:“這,斥候來報,只見到兩支兵馬,皆打秦軍旗號。一者攻取襄城,一者去往譙郡。”

  姚襄納悶,說道:“若說秦軍已歸降殷浩,又怎會攻打襄城?莫非……”腦中靈光閃現(xiàn),心想:“我竟然中了雷謀白的離間計?!庇謫栆啵骸澳鞘拐吣兀俊?p>  尹赤反問:“什么使者?”

  姚襄說:“殷浩的使者。”

  尹赤這才明白,說道:“入城之后,已被斬首?!?p>  姚襄張口結(jié)舌。

  尹赤說:“秦軍圖謀豫州,眼下如何是好?”

  姚襄淡淡的說:“豫州是我的?!?p>  已至譙縣,秦軍收起旌旗,換作晉軍旗幟。原來,王平所部跟隨殷浩,遠遠看去,好似秦軍步騎。

  殷浩在郡衙中歇腳,一路無恙,只道是僥幸。好在有徐州水師接應,才糧草無虞。

  諸葛邪走入堂內(nèi),稟報道:“淵源,士兵已扎營城外,歇息兩日,就該趕往壽春?!?p>  殷浩說:“這譙郡當真不可守么?”

  諸葛邪說:“王平所部只有兩萬人,姚襄聚集族眾,則不下十萬騎。若守在此城,以水師接濟,徒費錢糧?!弊S郡并非戰(zhàn)略要地,又處平原,無險可守。城外即便種了糧食,也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殷浩忍不住嘆了口氣,出師未捷難面圣,功業(yè)只作水中花。

  諸葛邪不愿看他頹然的模樣,告辭離開。

  街面上沒有百姓,百業(yè)寥落,一些手推、馬拉的板車棄在一旁,士兵們挨戶搜羅細軟??词匚鋷斓哪耸侵x石的部下,見有三個人騎馬而來,在院前下馬。小校一番打量,抱拳問道:“不知三位是何人?”

  “我乃諸葛邪?!敝T葛邪答道。

  旁邊兩人自報姓名:“杜云、王平?!?p>  小校到底見識淺薄,對三人說道:“無有將令不得入內(nèi)?!?p>  三人一聽,哈哈大笑。

  小校瞪著他們:“爾等笑什么!”

  “踏踏”,馬蹄聲響,又有人來。

  小校見了,忙躬身說:“卑職參見都尉?!?p>  這都尉卻下馬朝諸葛邪作揖說:“見過兄長?!?p>  諸葛邪一把扶住,笑道:“表弟?!痹瓉泶巳四酥x汪。

  謝汪又看了看杜云、王平,問道:“兄長何以站在門口???”

  小校機靈的說:“諸位快里邊請!”說著讓開門戶。

  諸葛邪指著小校對謝汪說:“表弟,可否將此人讓給我?”

  謝汪看了一眼小校,說道:“兄長既然開口,我自當應允?!?p>  諸葛邪又將杜云、王平介紹給謝汪,而后四人進到院內(nèi)。見有十二間屋舍,一字排開。走入其中一間,都是長槍。

  王平拿起一根,試了試手。

  杜云問他:“士稚也慣常使槍?”

  王平說:“陷陣哪能不用槍?我以前使劍,如今卻用得少?!?p>  杜云看王平手背上的疤痕,說道:“你我切磋一番如何?”

  王平面無懼色,說道:“好啊!”

  兩人提槍下到院中,杜云抬起槍頭,說道:“出招吧!”

  王平卻說:“慢著,我這槍法可是馬上使的?!?p>  杜云說:“哦?”朝門外喊:“牽馬進來!”

  那小校將馬牽進來,交給他們,又退出院外。

  也不嫌局狹,兩人就在院子里較勁。

  諸葛邪將謝汪拉到一旁,問道:“徐州水師何以經(jīng)由譙郡北伐?”

  謝汪說:“此番正是要占據(jù)譙郡?!?p>  諸葛邪問:“那么是誰的將令?”

  謝汪說:“當然是殷中軍?!?p>  諸葛邪心想:“淵源終歸容不下姚襄?!弊焐蠀s說:“世事難料,或許乃天意?!?p>  再看王、杜兩人交手,王平的槍法只重突刺,終歸是杜云武藝更高,然而戰(zhàn)陣之上的優(yōu)劣本不局限于這小小院落。王平又說:“安之,再比試弓箭如何?”

  杜云滿口答應:“好!”也不下馬,又朝諸葛邪喊道:“清風,勞你取弓箭來!”

  謝汪指著另一間屋子對諸葛邪說:“這間有弓箭。”

  諸葛邪取來兩把角弓、六支箭,分給他倆。

  杜云對王平說:“士稚,你先請?!?p>  王平拍馬走到對面墻根下,將長槍插在地上,而后又走回來,反身射了一箭?!昂V”,隔著三十步遠,正中槍桿。這馬雖沒有奔跑,但上下顛簸,仍然不易瞄準。能射中槍桿,已十分了得。

  杜云也學他,一個來回,反身射箭,“嗖”,箭矢也釘在槍桿上,卻將槍桿射倒。

  諸葛邪捋須笑道:“這一局平手?!?p>  王平說:“再看我的!”說著扔出一枚銅錢,又彎弓射箭,毫不遲疑?!昂V”,將銅錢釘在房門上。

  諸葛邪走過去,將箭拔下來,一看,恰好穿過錢眼。將箭舉起來,展示給眾人。射中死物不出奇,射中活物方顯本領(lǐng)。關(guān)鍵是快,不假思索,得心應手。

  杜云自忖沒有他這般本領(lǐng),說道:“士稚弓箭純熟,我甘愿服輸?!?p>  諸葛邪說:“安之莫急著認輸,看那飛鳥。”抬頭望向天空。

  杜云順著他仰望的方向,確實是飛鳥,不過是只老鷹,高高的盤旋。杜云估摸著要射到老鷹,需將弓拉滿。誰料他開弦,“啪”的一聲,竟將角弓拉斷。

  王平知道杜云氣力大,也彎弓朝著天上射出最后一箭。箭沒了蹤跡,老鷹卻還在天上。別說碰不著老鷹,即便碰著了恐怕也是強弩之末。

  杜云折了弓,手里空抓著兩支箭,對諸葛邪說:“清風,拿把硬弓來。”

  諸葛邪不知道硬弓放在哪間屋子,看向謝汪。

  謝汪說:“稍待?!弊叩阶钅┑囊婚g,從里邊取出一張弓來,交給杜云。

  杜云看這弓雖粗,卻布滿灰塵,也不知道還能否使用。將弓拉滿,而后松開弦,“嗡”,彈落灰塵。

  謝汪眼中露出訝異的神色。

  杜云看此弓還能使,望了望天空,朝老鷹射出一箭?!班病?,那老鷹卻飛出院子圍著的這片天空。

  杜云策馬出去,追趕老鷹。其余三人留在院子中,面面相覷。

  過了片刻,杜云提了一只老鷹回來,上面插著箭。

  王平一看,說道:“這回算我輸了?!?p>  大軍開拔,往淮南去。留下空空的譙縣,空空的武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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