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交虎很想逃離,逃離這個城市,但他還有牽掛,還有個家。他喝的醉醺醺回到宿舍,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還是馬金萍叫醒他的,推搡著喊:“阿虎,阿虎,快醒醒,老板娘生氣了?!?p> 馬交虎忽地睜開眼慌忙爬下床,顧不上洗漱就跑進飯店。果不其然,老板娘趙曉娟陰沉個臉坐在吧臺里。馬交虎囁噓著說:“趙總對不起,我昨晚喝多了?!壁w曉娟注視他一會,臉色漸漸有些緩和,說:“因為什么?張曉麗?”馬交虎低下頭:“也不是,因為......”
馬金萍在旁打圓場,說:“別楞著了,待會客人都來了。”
趙曉娟頷首:“去吧,好好干?!?p> 這是馬交虎第二次為別人喝醉,也是第二次魂不守舍。第一次是為得腦溢血去世的父親,為他含辛茹苦的父親。
馬金萍長吁口氣,拉住他的胳膊邊往大廳走邊說:“剛才嚇死人了,趙總罵了幾個服務員?!?p> 張曉麗笑問:“阿虎,你怎么才來?”
馬交虎看了看她也沒說話,隨即和服務員一起開始工作。
來自助火鍋店用餐的客人每天都很多,也不知是因為物美價廉還是貪小便宜的緣故。反正每到飯點,客人便黑壓壓坐滿了大廳。一直忙到下午兩點,才有些輕松。
馬金萍站在馬交虎身邊,說:“這里有我盯著,你先回去休息吧。”馬交虎背手環(huán)視四周:“不用,你回去吧?!瘪R金萍笑盈盈說:“你客氣什么,就算我替你值班了。以后如果我有事,你也替我值班?!瘪R交虎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你萍萍?!瘪R金萍說:“馬上開飯了,你吃完工作餐再回去?!瘪R交虎有氣無力的說:“不吃了,心里難受?!闭f著話向店外走去。
經(jīng)過吧臺時,趙曉娟叫住他:“阿虎過來,我有話問你?!?p> 馬交虎立刻面帶微笑,趴在吧臺上問:“什么事趙總?”
趙曉娟朝里瞧了一眼張曉麗,問:“麗麗是你女朋友?”
馬交虎忙辯解說:“不是、不是,趙總您別誤會?!?p> 趙曉娟仰著白皙的臉龐,說:“誤會個屁,你當嫂子是三歲小孩啊??煺f,你們倆到什么程度了?”
馬交虎苦笑著說:“她是王文龍的女朋友,不是我的?!?p> 趙曉娟“咦”了一聲,說:“王文龍?就是天天接她下班的那個男的?”
馬交虎驚訝:“您也見過?”
趙曉娟說:“見過,不止一次?!?p> 馬交虎嘆了口氣:“對,就是他。”
趙曉娟壓低聲音:“張曉麗不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什么時候離的婚?”
馬交虎打個哈哈說:“我也不知道,趙總,沒事的話,那我先回去歇一會?!?p> 趙曉娟說:“你不吃飯了?”
馬交虎說:“不吃了,難受。馬金萍先替我盯會,我五點就來?!?p> 趙曉娟說:“好,實在不行去醫(yī)院看看。”
“我知道了,謝謝趙總?!瘪R交虎說完,快步走出店外。
徐梅看著他的背影,說:“看樣子臉上就刻有兩個字,失戀!”
趙曉娟呵呵笑道:“你個小屁孩懂的不少,你談過戀愛么?”
徐梅吐了一下舌頭:“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p> 馬交虎躺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不大會,眼睛就乏澀的流出了眼淚。他干脆揉揉眼睛,拿起武俠小說看起來。這部小說他閱讀過無數(shù)遍,里面情節(jié)早就記得滾瓜爛熟了。那時每位
少年都有一個江湖夢,那種快意情仇的向往。馬交虎也不例外,他很想像古代大俠一樣,刀光劍影策馬江湖,最終在功成名就之后,與相愛的人歸隱山野田園。
門“吱呀”輕輕推開一條小縫,有張俏麗的臉探進來,問:“阿虎,你睡了嗎?”
馬交虎聞聲坐起身,惑然問道:“萍萍,你沒午休?”
馬金萍推門緩緩走到床邊,坐在床沿含笑說:“喏,去給你買了一碗刀削面?!?p> 馬交虎接住捧在手里:“客人都走了?”
馬金萍眨了眨眼:“嗯,張曉麗值班,我下班回宿舍,順便給你帶了碗面。還熱乎著呢,快吃罷。”
馬交虎也形容不出此時的心情,反正非常糾結(jié)就是。他挑著一筷子面條送進口內(nèi),感覺味道淡淡的、苦苦的。
待了一會,馬金萍起身說:“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今天不用上班,我替你。”
馬交虎沒再言語,看著她出去帶上門。孰料這次一躺下,居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直到又一次敲門聲,才從夢中驚醒。
王文龍嘴上叼根煙卷,扯著喉嚨大聲喊:“阿虎,都幾點了還睡?。俊?p> 馬交虎問:“你來干嘛?”
王文龍扔給他一枝香煙,坐在沙發(fā)上:“哥們今天發(fā)工資,請你去唱歌?!?p> 馬交虎按按太陽穴:“不去,昨晚上喝多了,我頭疼的很,想再睡會?!?p> 王文龍過去呼地拉開他的被子:“睡個毛線,起來嗨!”
馬交虎無奈,只得磨磨蹭蹭下床,問:“去哪唱歌,還有誰?”
王文龍拿起床頭的武俠小說翻了幾頁,說:“你、我,還有張曉麗,娜娜。”
馬交虎用毛巾擦著臉:“娜娜是誰?”
王文龍嘿嘿一笑,說:“你別騙老子,就是匯豐酒店那個領班啊,她不是喜歡你么,我就把她也叫來了,哥們夠意思不?”
馬交虎邊穿外套邊說:“扯淡,你怎么知道她喜歡我?”
王文龍鄙夷的看著他,說:“你特么當我傻啊,誰看不出來?你剛?cè)ゾ频甑臅r候,她讓你干過重活么?”
馬交虎心里一尋思,娜娜還真沒叫自己干過什么重活。口中卻說:“可能是因為我剛?cè)?,不太熟悉吧?!?p> 王文龍說:“別尼瑪自我感覺良好了,走吧。”
馬交虎本想拒絕,因為張曉麗還要去,他不想見她,也不知為什么。
但被王文龍不由分說,連拉帶扯的拽出宿舍。
走到飯店前,馬交虎突然生出個念頭,說:“等會,我去把馬金萍也叫上。”
王文龍騎在那輛女式踏板摩托車上,說:“隨便你?!?p> 馬交虎走近飯店,問:“徐梅,馬金萍回去了么?”
徐梅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說:“這才十一點多,她十二點多才下班。”
馬交虎剛走入大廳,碰見張曉麗挎著包出來,問:“麗麗,馬金萍在哪?”
張曉麗一怔,說:“她可能在廚房,你找她干嘛?”
“唱歌!”馬交虎答應著,走向廚房。
張曉麗當場楞了片刻,才和徐梅打個招呼走出飯店。
馬金萍正端著碗吃宵夜,看他進來,問道:“馬交虎,你餓了?”馬交虎說:“不餓,等會你有事么?”馬金萍茫然道:“沒事,怎么了?”馬交虎笑道:“和徐梅說一下,提前下班,咱們一起唱歌去。”馬金萍詫異:“馬交虎,你瘋了吧,工資都沒發(fā),你那來的錢唱歌?”馬交虎說:“這你別管了,就說想不想去玩?”馬金萍有些躊躇:“再等一個小時吧,我還沒下班啊?!瘪R交虎連連催促她道:“不用,我去和徐梅說?!瘪R金萍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巴,隨后跟他走出廚房。馬交虎到吧臺說:“徐梅,辛苦你個把小時,我和馬金萍有事,謝謝?!?p> 徐梅眉頭微皺:“不行,你們都走了,萬一發(fā)生什么事,我一個人怎么辦?”
馬交虎笑嘻嘻說:“哥明天給你買飲料喝,怎么樣?”
徐梅雖然臉上極不情愿,但還是答應了:“好吧,下不為例?!?p> 見馬交虎和馬金萍出來,王文龍說:“咱們四個人成雙成對的,娜娜怎么辦?”張曉麗扭了一下頭:“放屁,誰和你成雙成對了。”馬金萍卻笑著問:“娜娜是誰?”馬交虎說:“沒誰,阿龍,你去吧臺打個電話,叫娜娜別來了?!蓖跷凝堖t疑的看了看張曉麗,隨后下摩托車走進飯店。
馬金萍揚起臉,問:“阿虎,你以前唱過歌嗎?”馬交虎說:“沒有,這是第一次。”馬金萍點點頭:“我也是第一次去這種地方,以前從沒想過?!瘪R交虎說:“事情總會有第一次,等會玩的開心點?!瘪R金萍莫名的臉色一紅,說:“張經(jīng)理,你也是第一次嗎?”
張曉麗面無表情,說:“不是,第二次。”偷偷的看馬交虎。
馬金萍說:“阿虎,我五音不全,你可別笑話我?!瘪R交虎笑道:“你還懂什么叫五音,我什么也不懂,反正沒外人,就咱們四個?!?p> 王文龍快步走出來,問:“我們倆騎摩托,你們倆呢?”
馬交虎問:“和娜娜說好了?”
王文龍跨上摩托:“說好了,還挨頓罵。”
馬金萍說:“去哪唱歌,遠不遠?”
王文龍說:“不遠,盛世豪廷?!?p> 馬金萍對著馬交虎說:“阿虎,那咱們倆地蹦著去吧?!?p> 王文龍戴上頭盔:“我在507包間等你們?!闭f完一溜青煙,騎著摩托車和張曉麗呼嘯而去。
馬交虎說:“萍萍,我給你買瓶水?!?p> 二人談笑著并肩走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到“盛世豪廷”KTV五樓。
一進去,王文龍正摟著張曉麗唱歌。
居然是首《瀟灑走一回》老歌,歌詞大意: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紅塵呀滾滾/癡癡呀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里有你追隨/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何不瀟灑走一回......
驟然一種凄涼的感覺涌上心頭,馬交虎默默坐在二人身后的沙發(fā)上。馬金萍貼在他耳朵邊,問:“阿虎,你唱什么歌?”馬交虎說:“隨便。”馬金萍說:“那你陪我唱一首《知心愛人》吧?”馬交虎說:“我討厭老歌?!瘪R金萍略想了會兒,又問:“那《一路上有你》怎么樣?”馬交虎不由大喊道:“都說了討厭老歌!”馬金萍揮起小拳頭捶打他兩下:“我聽見了,你這么大聲干什么!”馬交虎一狠心,說:“你去點首周華健的《讓我歡喜讓我憂》,我陪你唱?!瘪R金萍歡快的嗯了聲,走到電腦前滑動鼠標。
歌曲終了,王文龍打開一瓶啤酒,說:“點歌的美女,來咱們四個干一杯!”
馬金萍頭也沒回:“我不會,你和阿虎喝吧。”
馬交虎舉起啤酒和王文龍碰了一下,仰脖“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奪過他的話筒,說:“開始了萍萍?!?p> 張曉麗咬著嘴唇,把自己的話筒遞給馬金萍。
音樂響起:愛到盡頭/覆水難收/愛悠悠恨幽幽/為何要到無法挽留/才又想起你的溫柔/給我關懷為我解憂/為我平添許多愁/在深夜無盡等候/獨自淚流/獨自忍受/多想說聲我真的愛你/多想說聲
對不起你/你哭著說情緣已盡/難再續(xù)/難再續(xù)......
歌聲憂郁傷感,足以使人潸然淚下。
馬金萍“砰”的將話筒扔在茶幾上,埋怨道:“你不是說這首歌陪我唱嗎,你自己嘰哩哇啦都唱完了,還叫我唱個屁啊?!迸瓫_沖坐在沙發(fā)上,扭過頭去背對著他生悶氣。
馬交虎迅速看了一眼張曉麗,過去拍拍馬金萍的肩膀:“對不起啊,我忘了是和你一起唱的。你再點一首,我肯定和你唱?!?p> 王文龍哈哈大笑:“怪不得......你連女人都不會哄。”
馬交虎知道他想說:“怪不得張曉麗和你分手,你連女人也不會哄?!本托Φ溃骸澳銈兿瘸??!?p> 王文龍接著摟住張曉麗的腰,同唱下一首歌。
馬交虎湊在馬金萍耳邊,說:“萍萍,別生氣了,剛才我真忘了,對不起?!瘪R金萍使勁推開他:“滾,別理我?!瘪R交虎回頭掃了王文龍、張曉麗一眼,見他們正聚精會神的唱歌。也不知那來的膽子,突然在馬金萍臉上親了一下。馬金萍忽地跳起來,喝斥:“你干什么?”馬交虎觍著臉說:“不干什么,想和你唱歌?!瘪R金萍怒視他半天,竟然說:“好,我去點歌?!瘪R交虎的鼻子里還殘留著一股清香,是馬金萍臉上的香味。
少頃,王文龍、張曉麗唱完。
馬金萍叫道:“阿虎,該我們了?!瘪R交虎走過去站在她身邊,看著墻上的大屏幕。右手舉話筒,左臂順勢去攬她的腰。馬金萍輕輕一躲,見他的手又伸過來,便佯裝沒發(fā)現(xiàn),任由他緊緊摟住。
馬交虎得意的唱著:“我以為自己應該是最寂寞的人/卻忘記了身邊那雙溫暖的眼神/再怎么寂寞/又算得上什么/只要你陪著我/我以為自己可能是最孤獨的人/卻忽略了心中那份美麗的溫存/再怎么孤獨/也算不上無助/身邊有你的腳步/當我孤獨的時候/還可以抱著你/那該有多甜蜜/當我寂寞的時候/還可以想著你/那該有多幸運/當我孤獨的時候/就這樣抱著你/一輩子不放棄/當我寂寞的時候就這樣想著你/一生都只為你珍惜......
身后射來一道鋒利目光,冰冷而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