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林永平回村里建旅游生態(tài)農業(yè)園這事兒,林海山和劉玉梅的想法不一樣,從一開始劉玉梅就不贊同林永平的想法,而林海山卻是客觀分析后得出結論,如果能對北沙崗的地進行治理,保持正常的水肥,再加上機械化耕種,人力成本就會低很多,如果建旅游生態(tài)農業(yè)園失敗,即便是種植莊稼也不會賠本。
但是,當他知道林永平的詳細計劃后便開媽隱隱地擔憂起來,他沒有想到林永平竟然如此大膽,初期投資就要好幾百萬,還說什么全部投資下來要將近二千萬,如果再加上承包土地的費用,那就得三千多萬,在他看來,即便是種搖錢樹,也結不出這么多錢來。
昨晚林海明走后,他將自己的這個想法告訴給林永平,林永平就給他算了一筆賬,說三千多萬的投資并不算多,平均下來一畝地也就三萬塊錢,如果再平均到每年的話就是七百多塊錢,種莊稼的話可能會賠本,但如果建旅游生態(tài)農業(yè)園,每畝地的產(chǎn)能將遠遠不止這個數(shù)。
即便如此,林海山和劉玉梅老兩口內心仍舊不踏實,萬一失敗的話,那真的是萬劫不復了,但是他們也了解林永平的性格,只要是他打定要做的事兒,很難有人能改變他的主意。
對于新上任村支書的林海明來說,林永平想要將北沙崗那片地承包下來,這是一個雙方互利的好消息,因為大面積撂荒,鄉(xiāng)黨高官李長河不止一次發(fā)過脾氣,州城縣作為省里重點產(chǎn)糧大縣,近些年的糧食產(chǎn)量卻是連年下滑,縣里面對鄉(xiāng)領導發(fā)脾氣,鄉(xiāng)領導也只能督辦各村重視糧食生產(chǎn),而村里人卻對種地越來越?jīng)]有興趣,原因就是種地不掙錢,如果這次林永平能發(fā)展出一條新的農業(yè)生產(chǎn)模式,那對全村甚至全鄉(xiāng)都將起到示范帶頭作用。
吃過早飯后,林海明就將村里的干部全都召集到村委員開會,他先向大家傳達了林永平承包北沙崗耕地的想法,并將林永平的合同復印后發(fā)給每個人,對合同進行逐條討論。
眾人對林永平的合同總體還是比較認可的,都沒想到林海山的二小子平時回村時不吭不響的,竟然能把事兒想得如此周全,特別是對林永平提出的承包費的問題,大家都覺得林永平的承包價格不低,就算是西地和甜水井的好地,也達不到這個價格。
但是有一點,有人覺得林永平提出的承包年限實在是太長了,應該適當縮短承包年限,幾個人商量之后覺得三十年更合適一些,林海明擔心林永平不同意,于是當場給林永平打了電話。
林永平心里面清楚,承包的年限越長,單位面積成本也就越低,所以,他需要盡可能延長承包年限,他也清楚村委會希望他承包的年限盡可能地縮短,即便是十年之后,他若想繼續(xù)承包,承包價就不會是四百塊錢一畝了,甚至會翻一番。
他期望自己能承包三十年,但是他心里明白,村委會肯定會和他討價還價,所以,他就提出四十年的承包期限,村委會不可能會攔腰砍斷他的承包期限,最有可能提出來的就是允許他承包三十年,這樣,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而村干部也會覺得自己為村民爭取到了更多的利益,這就成為兩全其美的事情。
林永平接到林海明的電話后,并沒有立即表態(tài),半小時后,他覺得時機已經(jīng)合適,這才給林海明打電話,說是經(jīng)過思考之后,同意三十年的承包期限。
在這個半小時里,包括林海明在內的村干部都有些惴惴不安,他們擔心林永平不同意,甚至放棄承包計劃,如果這樣的話,村民肯定會埋怨他們這些村干部。把地承包給林永平,至少一畝地每年有四百塊錢,否則,那只能毫無價值地撂荒了。
接過林永平的電話后,眾人都不禁長吁了一口氣,如果三十年后承包價翻一番的話,那就相當于他們?yōu)榇迕穸酄幦〉绞瓿邪M。
開過會后,林海明便趕去鄉(xiāng)政府向李長河匯報情況,他還安排林海生立刻召集在北沙崗有地的村民到村委會開會,簽訂土地承包協(xié)議。
劉玉梅也去了村委會,并跟村委會簽訂了土地承包協(xié)議,回來后卻顯得有些悶悶不樂,林海山見狀便向她詢問情況,她對林海山說道:“你大兒媳婦知道二平承包了北沙崗的地后,當著眾人的面說咱們老兩口黑心,說咱們偏向二平,把積攢的錢都留給二平了?!?p> 林海山聽后沉默了很久才冒出一句:“我就是要把錢留給二平,咱又不虧欠她,你總怕她干啥?你還指望她養(yǎng)你咋的?我就是死了讓狗給吃了,也不讓她管。你要是再罵你,你也別遷就她,那是個白眼狼,你越是讓她,她越覺得你好欺侮?!?p> 劉玉梅嘆了一口氣:“公婆跟兒媳對著罵,你說別人看誰的笑話?我丟不起那份人,再說了,咱們惹她生氣,她還不拿永安撒氣?。俊?p> “我看她還是欠收拾,我不知道怎么養(yǎng)出個奴才,你看永安在她跟前那副奴才樣,我真是后悔當初生下這樣的兒子。”
“你可別也拿永安來撒氣,他又沒招你惹你,他有那樣的媳婦,還不是你挑的嗎?”
林海山生氣地說道:“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挑了一個這樣的兒媳婦!”
“現(xiàn)在再說這些有啥用?只要他們兩口過得好,咱們受點委屈吧?!?p> 林永平正在樓上寫東西,林海山和劉玉梅的談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他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將來張心怡會如何對待他的父母,張心怡上一次的態(tài)度很明確,他父母有兩個兒子,那就得由兩家共同贍養(yǎng),可是,老兩口如果有一天落在李紅仙手里,每天要看李紅仙的臉色,那還不被氣死啊。
林永平想到這里就有些心煩,他給張心怡連打了幾個電話,但是張心怡卻都沒有接,他也無心再寫東西。
林永平下樓看到林海山坐在客廳里沉默不語,劉玉梅正在擇菜準備午飯。
“媽,村里人沒說什么風涼話吧?”
劉玉梅頭也沒抬,低著頭邊擇菜邊說道:“你覺得呢?”
“都說什么啦?”
劉玉梅瞪了林永平一眼:“都夸你有出息!”
林永平笑笑:“媽,你也太敏感了,他們想說什么就說去唄,我就拿他們的風涼話當真話聽?!?p> 林海山猶豫了一下,對林永平說道:“二平,你對我說實話,你說你要往那片地投資一兩千萬,你從哪兒弄那么多錢?我可告訴你,你要是辦不到,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p> “爸,咱守著梧桐樹,還怕不能招來金鳳凰?我現(xiàn)在擔心的是海明叔剛當上村支書,村里有人對他不服氣,不愿意把地承包給我。”
“你是說你海清叔家那一門子人?”
林永平點點頭,說道:“海清叔弟兄三個都被判刑了,海明叔接了他的班當村支書,村里面肯定會有人認為是海明叔把海清叔拉下臺的,你說永強會服氣嗎?他肯定想法難為海明叔,替他爸出口惡氣?!?p> 林海山想了一會兒,對林永平說道:“這是永強和村委會之間的事兒,你千萬別插手,永強從小被你海清叔嬌慣得無法無天,見誰咬誰?!?p> 劉玉梅說道:“我去村委會簽合同,好像他們那一門子人都沒有去?!?p> “看來海明叔是要啃硬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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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明從鄉(xiāng)政府回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后半晌,回到村委會后,林海生向他匯報了承包合同的簽訂情況,令林海明不解的是,除林永強那一門子的人沒有簽訂承包合同外,林永安家竟然也沒有簽訂承包合同。
“我已經(jīng)猜想到永強會替他爹出頭,可我不明白永安家為什么不簽訂承包合同?!?p> 林海生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你是沒看到,李紅仙跟玉梅嫂在這里鬧得多厲害,硬說玉梅嫂和海山哥偏心二平,把家業(yè)全都留給了二平,李紅仙說了,她寧愿撂荒也不會把地承包給二平。”
“你沒有告訴她,這不是她家跟二平的事兒,她是跟村委會簽的合同?”
“說啦!你不是不知道她那個潑婦勁兒,哦,對了,她提出要求說,要想讓她簽訂合同,承包費是一畝地一萬塊!”
林海明一聽就急了:“瞎胡鬧!給她一萬塊,別人還不鬧翻天?我馬上去找永安!”
“永強家那一門子怎么處理?”
“我就知道他會從中作梗,我已經(jīng)向李書記匯報了這事兒,李書記說得很清楚,如果他們抗拒村委會的決定,那就按縣委縣政府和縣資源局、縣農業(yè)局共同出臺的文件來辦,但凡土地承包者兩年棄耕撂荒的,村集體有權收回其土地經(jīng)營權,他們家里的地撂荒十年也有了,如果不簽訂合同,就強制收歸村集體?!?p> 林海生聽后猶豫了一下說道:“那行吧,我現(xiàn)在就去找永強說明情況?!?p> 林海明和林海生一起離開村委會,然后分頭去找林永強和林永安。
林永安對李紅仙拒簽合同的事兒還不知道,聽過林海明說明情況后,他才知道李紅仙沒有簽訂合同。
李紅仙看到林永安不高興,便嘲諷地沖他說道:“咋的啦?想使臉子就沖你爸媽使去!你瞅瞅你爸媽干的好事兒,打著二平的旗號買咱家的地,我可告訴你,雖然咱們已經(jīng)分家了,可他們老兩口掙來的家業(yè)還有咱們一半兒?!?p> 林海明聽后有些生氣,但是作為外人,他也不便說什么,他希望林永安能拿出一家之主的勁頭來,可是林永安聽后卻什么都沒有說,令他十分失望。
“紅仙,我對二平承包地的事兒最清楚了,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爸媽是一分錢也沒有給二平,再說了,你爸和永安都是刮大白的,一年能掙多少錢你也應該清楚,你覺得他們能拿出來這么多錢嗎?”
李紅仙卻不相信,對林海明說道:“海明叔,那你說二平的錢是從哪兒來的?他上班也就四五年的時間,怎么可能攢下這么多錢?你是不了解我家的情況,那兩個老東西眼里就只有二平,什么事兒都偏向二平,我嫁到他家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p> 事情也有湊巧,林永平因為心煩意亂,便來林永安家里想和林永安聊聊天,他這次回家還沒有和林永安見面,沒想到剛到大門口就聽到李紅仙在抱怨。
李紅仙看到林永平來了,就不禁一愣,便不再言語。
林永平走到李紅仙跟前,默默地盯著她看,李紅仙覺得不自在,便打算回屋。
“嫂,你先別走,正好海明叔也在這里,你就把你的委屈說出來,要是咱爸媽真做了對不起你的地方,我替他們償還。”
李紅仙看了林永平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能看得出來,還用得著說出來嗎?”
林永平笑了笑,說道:“說得好,公道自在人心,咱家里的好地都給你們了,就剩下北沙崗三畝多賴地,你也應該知道一年有多少收成,家里面全靠咱爸給人家刮大白掙些零花錢,能掙多少你也心里清楚。我承認,我上大學是多花了家里不少錢,可你跟我哥結婚的時候,光彩禮張口就要了二十萬,比我上學花的錢還多,還有,你經(jīng)常說咱爸媽在老院蓋樓房,而給你們蓋的是平房,那你怎么不看看咱爸媽還欠別人三十多萬的外債???你要是覺得老院好,我跟咱爸媽商量一下,你去老院住,那三十多萬的外債由你還,行不行?”
“他們憑什么給你建樓房,給我們建平房?”
“咱爸媽考慮到以后我結婚后要跟他們住一個院子,要是平房,你覺得能住得下嗎?還有,你們住的雖然是平房,咱爸媽虧待你們了嗎?五間堂屋三間西屋,還有兩間廚房,你說比老院差多少?你整天說咱爸媽偏心,你要是明白人,就應該知道他們對你們偏心,他們現(xiàn)在就有三十多萬的外債,要是我將來結婚也得二十萬的彩禮,他們又多給我留二十萬的外債,他們給你家留外債了嗎?今天我既然把話說到這了,那我干脆就把話說開了,你要是今后再敢罵他們,我可不管你是誰,小叔子打嫂,就好比是鐮刀子割草,我絕對敢拿這個老理兒對你!”
李紅仙聽后不敢再說什么,她相信林永平說得出做得到,在州城縣的風俗中,嫂子對公公、公婆不好,被小叔子打了也是白打,沒有人會笑話;姐夫虐待姐姐,小舅子打姐夫,也是天經(jīng)地義!
林海明看到李紅仙被林永平給嚇唬得不敢言語,便向林永平使了一個眼色,把林永平叫出來,向林永平說明了情況。
林永平沉默了一會兒,對林海明說道:“不用跟她簽合同,她要是找村委會的麻煩,由我來解決,她這個人蹬鼻子上臉,對她必須得采取強硬手段。”
過了一會兒,林海生給林海明打來電話,說是和林永強談判失敗,林永強堅決不同意簽合同。
林海明就告訴林海生,如果林永強不簽合同就按縣里下發(fā)的文件辦理,絕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兒而影響大局。
林海明跟著林永平回到家后,他向林永平說了村里和李長河書記對合同的看法。
“海明叔,既然大家對合同都沒有什么異議,我覺得我們就盡快把合同簽下來,我打算趁冬季把北沙崗的耕地平整一下,另外還有不少水利和交通工程要進行?!?p> 林海明想了想,說道:“那我們明天就簽合同,你看怎么樣?”
“當然可以,不過最好放在上午簽合同,我和農業(yè)廳的朋友約好了,明天下午我會把北沙崗的土樣送到農業(yè)廳進行檢測。”
林海明同意了,他打電話給林海生,讓林海生趕緊安排人手把修改后的合同打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