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沉,一陣北風(fēng)過后,天氣愈發(fā)陰冷,這種天氣,銀環(huán)是斷然起不來的,蜷成一團窩在被子里做春秋大夢。
正做美夢,忽而耳邊傳來了咚咚咚的木魚聲,攪得她一陣心煩頭疼。
銀環(huán)一腳踹開被子,竄下床罵罵咧咧道,“這死禿驢就是故意跟老娘作對,這般陰冷的天氣,連個好覺也不讓人睡,看老娘不把你這破木魚砸個稀巴爛?!?p> 說著一腳將房門踹開,氣沖沖地朝樓下走去。
正巧迎面遇上從外邊蹓跶回來的顧流宗。他輕笑著打趣,“喲,大早上火氣這么旺,誰又惹你了?小姑奶奶?!?p> “要你管?!便y環(huán)起床氣厲害得很,滿臉怒容,被人擾了清夢,現(xiàn)下看誰都不順眼。
“同我說說嘛,是哪個不開眼的惹我們小姑奶奶了,我去給你出頭?!鳖櫫髯诓慌滤赖匦ξ麥惿先ァ?p> “滾!”
銀環(huán)一把將他推開,卷起袖子在大堂中到處亂竄,“誒,我刀呢?我那把吹毛立斷、削鐵成泥的菜刀呢?
老娘今天非得教訓(xùn)教訓(xùn)這死禿驢,叫他身上和腦袋一樣亮堂、渾身上下寸草不生!”
話音剛落,只聽得“咣鐺”一聲巨響。
青未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將菜刀扔到桌子上,“諾,在這兒呢,你去吧。”
銀環(huán)擼起袖子一把抄起菜刀,嘴里嚷嚷著就往門外沖,“今日非得廢了這死禿驢不可?!?p> “去吧,我看好你,”青未悠悠坐下,端起茶盞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說道,“不過,我昨夜去瞧了一眼,那和尚金瞳已開。”
一聽這話,銀環(huán)戛然剎住腳步,咽了咽口水,扭過頭來問道,“你、你什么意思?”
青未看著她,饒有興趣地輕笑道,“沒什么意思。不過是想告訴你,那和尚已修得金身。不過想來也阻礙不了你這火爆脾氣,所以只是順口一說罷了,你去吧。
噢,對了,這一把菜刀夠不夠?不夠的話,我這里還有?!?p> 青未從懷里掏出赤霞筆,刷刷畫了幾筆,轉(zhuǎn)眼之間,滿桌子都是堆得滿滿的菜刀。
青未一甩衣袖,“拿去吧,你我二人,姐妹一場,這是我專程為你備下的?!?p> 顧流宗嗷地一聲撲過來,對著青未怒目而視,“我費這么大氣力偷、噢、不,借回來的法寶,居然被你拿來畫菜刀?!”
他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而且,還畫得這么丑。”
桌上菜刀橫七豎八地放著,但只要明眼人仔細(xì)看,便能看出菜刀本身也是橫七豎八、歪歪扭扭的,比破銅爛鐵更像破銅爛鐵。
青未不理會他,瞇起眼睛朝頓在門口的銀環(huán)輕笑,話里話外盡是嘲諷,“銀環(huán),你只管去。縱使他修得金身,已成半神。
可他總還是個男人,諒他也不會對你這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死手的。
況且出家人慈悲為懷,想來你不會有什么大事的?!?p> 銀環(huán)徹底僵在原地,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繼續(xù)向前吧,那和尚已經(jīng)修得金身,自己去了也討不著什么好處。
若不去吧,眾目睽睽之下都舉著菜刀走到門口了,怪尷尬的。
銀環(huán)硬著頭皮,死鴨子嘴硬地說道,“管他金瞳開沒開、什么金身不金身的,老娘今日非要找他要一個說法,半神了不起啊,憑什么擾人清夢?!?p> “啪、啪、啪?!?p> 青未一面鼓掌,一面說道,“我還真小瞧你了,看來阿香鎖得住你的原身,卻鎖不住你這不怕死的膽子。”
顧流宗湊過來,一臉好奇,“鎖住什么原身?我又錯過什么熱鬧了,快同我講講?!?p> 青未下巴一挑,指指銀環(huán),“你問她,從前把隔壁的云州城攪成什么樣子了?”
銀環(huán)犟嘴回道,“哪有的事,我向來遵守異律令中的律法?!?p> “你遵守律法?那我且問你,聚眾妖獸賭博的是不是你?”
“聚眾賭博?”顧流宗伸長脖子,十分感興趣。
“不是那種賭博,”銀環(huán)有些心虛,眼神往一旁飄。
“那個,哪里稱得上是賭博嘛。不過是在一處切磋切磋,檢驗一下彼此最近的修習(xí)成果,是他們非要下賭注的,我哪兒知道,那幾個都打不過我啊?!?p> “那這也不過分啊,再說律法之中沒說不讓賭博啊。”顧流宗開始評判。
“是嗎?”青未斜他一眼,“那你二人試試,切磋切磋修習(xí)成果?”
“這又有何難?來吧?!鳖櫫髯谲S躍欲試。
青未斜睨著他挑眉淡淡說道,“輸了,可是要抽取心魂作為代價的?!?p> 顧流宗咽了咽口水,立馬縮到青未身后,探出頭來指責(zé)銀環(huán),“太過分了,取人心魂,不亞于要人性命。銀環(huán)你怎么還有這等嗜血的嗜好?”
被當(dāng)場拆穿,銀環(huán)沒了底氣,垂下頭盯著腳下的青磚,小聲嚅囁道,“又沒有抽多少?!?p> “沒多少?靈寶山那個喚做二寶的,你抽了他多少心魂?形都快散了。”
“我又沒逼他.......”銀環(huán)試圖理直氣壯。
青未橫她一眼,“是,你沒逼他。不過是仗著他歡喜于你?!?p> 銀環(huán)一撩長發(fā),風(fēng)情萬種,不屑地說道,“歡喜老娘的人多了去了,我能有什么辦法?!?p> “咦,”顧流宗湊上來,“青未,你不是向來不管閑事的么?怎么連這等機密八卦都知道。”
青未將長辮甩到腦后,“你當(dāng)我愿意管這些亂七八糟的閑事?還不是因為這個到處惹是生非的。”
她看向銀環(huán),“你可知,就為了你,阿香扣了我多少錢?!?p> “應(yīng)該,沒有多少吧。”銀環(huán)將手中菜刀無聲無息地放下,打岔道,“我算了算,我也沒惹多少事啊?!?p> “你四處找人挑釁,以心魂為賭注不說、又喝得酩酊大醉現(xiàn)出原形活活嚇?biāo)懒巳耍侨吮疚吹酱笙?,六魄卻生生嚇散,你這不就等于篡改命簿?
你可知道阿香花了多少力氣才織補齊他的六魄?
別的不提,單這兩條就夠要命的,你可知阿香偷偷改了多少條律法才保全你。
更重要的是,為此她要挾我給她白干了多少年的苦力你知道么?你說,這筆帳怎么算?你怎么賠我?”
銀環(huán)媚然一笑,扭著腰肢走上前來環(huán)住青未的脖子,嗔笑道,“哎呀,我的好妹妹,你我同根同源,你自小便是跟著我的。我們姐妹這情分,豈能因為這點小事而生分了?”
青未將掛在脖子上的銀環(huán)扯下來,淡漠地看著她,“你這招對男人有用,對我可沒用。
這賬我都一筆筆記著呢,現(xiàn)在算來,你這酒館抵上十間給我都沒用?!?p> 銀環(huán)啐了一口,叉腰拍了拍桌子大聲說道,“就這破地方能值多少錢?你也忒沒有眼力了?!?p> 說著重新掛上青未的脖子,加倍嬌嗔道,“值錢的是你姐姐我啊,我的好妹妹。從此姐姐我全聽你的,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好不好嘛?!便y環(huán)一雙媚眼直勾勾看著青未。
“是么?此話可當(dāng)真?”
銀環(huán)點點頭,“自然當(dāng)真,不信妹妹試試?你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p> 青未想都不想便開口說道,“那你同我回碧落吧。在云夢山你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你也不必聽我的,我也絕不多說你半句?!?p> “這……”
銀環(huán)有些為難,“我若是去了,豈不是給妹妹添麻煩,我怎么好意思呢?”
青未早將她摸得透透的,一點都不意外,“我就知道,你仍然貪戀這凡塵,我就不明白了,這嘈雜人世間到底有什么好?”
銀環(huán)笑嘻嘻地說道,“這滾滾紅塵好著咧。愛恨情仇,嗔癡怨恨,每一樣都好。你從前比我還貪戀呢?!?p> 青未無奈地?fù)u搖頭,“罷了,隨你吧,反正你原身已被鎖,想來也再翻不出什么大風(fēng)浪來了?!?p> 顧流宗把一張俊臉湊過來,兩眼好奇的發(fā)光,“這鎖原身到底是個什么玩法?好玩么?”
銀環(huán)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除了不老不死,與常人沒半點不同,跑都跑不過他們,你要不要試試?”
“喲喲喲,那為妖的面子都沒了,還有什么意思。”
銀環(huán)把他一把推開,恨聲道,“還不是你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