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鬧時,淑壽忽然發(fā)問:“小紓紓,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你妹妹在我的生辰宴上被打了,你會生氣嗎?”
傅青紓愣住,立刻明白她所說的如果并不是如果,一定是真的發(fā)生了。于是問:“發(fā)生何事?”
淑壽坐好,捏著項圈垂墜的玉飾流蘇,將事情原委道了出來。原來今日淑壽十三豆蔻生辰,她大擺宴席,邀請一眾皇族女子和官宦家眷赴宴。整個大趙王朝受邀者,其中包括洛陽郡主和高鳳儀等人,無人不敢前來參加,即便是皇宮內(nèi)命婦不來,也得派遣女使送禮品到來。而淑壽顧念傅青紓,特意命人將她妹妹傅青瓷也接了過來。
整個宴席上,年紀(jì)稍長的圍在一處聊詩詞歌賦,甚至偷偷議論京兆俊才等話題;年紀(jì)稍小的坐在一處,每個人在家中均是掌上明珠,受寵慣了的,年紀(jì)又小,不懂得禮貌謙讓,吵吵嚷嚷的。后來也不知怎么的,好像是因為誰多吃了一塊糖酥還是怎么地,大家起了爭執(zhí)。最后吵著吵著,眾人大概是看傅青瓷年紀(jì)小,又剛來京兆,且為洛陽郡主和高鳳儀郡主不喜,便紛紛將矛頭對準(zhǔn)了她。傅青瓷也不是個能吃虧的,誰罵了她,她就得罵回去,后來惹得高鳳儀怒極了,一巴掌將傅青瓷扇哭,傅青瓷哭著將高鳳儀推倒,打了起來。眾姑娘們有的尖叫避讓,有的趁機(jī)摻和,而各家的女使們急忙前來拉人,然后整桌雞飛狗跳,亂成一鍋粥。
淑壽面帶歉意的朝傅青紓笑笑,道:“后來還是官家出面,分開他們,將傅青瓷抱上轎輦,親自送出宮的?!?p> 傅青紓再次確認(rèn):“你說是官家親自將我妹妹送出宮的?”
淑壽也皺著眉,似是疑惑的說:“是呀,將那群姑娘們氣的夠嗆?!?p> 那群姑娘為何生氣,傅青紓自然也明白,姑娘家家圍在一處,除了詩詞歌賦,無非就是議論哪家公子少爺長得俊俏。但以傅青紓在講筵所遇見的各家公子少爺來說,無論是氣度還是樣貌,無一人比得過官家。如此一來,天子官家自然成了各位姑娘們的心儀對象。而當(dāng)他們看到自己的心儀對象抱著一個才五六歲的娃娃,能不氣歪鼻子嗎?
傅青紓心下雖對趙元祐的行為還有不解,但端坐起來,恭恭敬敬對淑壽磕了個頭:“舍妹擾亂公主生辰宴,破壞公主興致,請公主恕罪?!?p> 淑壽佯裝推了傅青紓一把:“小紓紓,你這是做什么呢,多生分。”隨后鉆進(jìn)傅青紓被子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哎,你說你還坐著干嘛,快陪我躺下睡一下,沒有你在,我都快睡不著了。尤其是高鳳儀那臭妮子,越來越驕縱了,管她皇祖母還說我。哼,我倒想看看,皇祖母這樣慣著,能教出什么樣的貨色來?!闭f罷,她哼哼唧唧了好一會兒。
事關(guān)太皇太后和高家,傅青紓不好插嘴,待她想到其他話題開口時,發(fā)現(xiàn)淑壽真的已經(jīng)睡著了。她躡手躡腳的起來,打開梳妝奩,拿出所有的珠寶,再抽出最底層的夾層,拿出一塊珠子串成的手帕。
那是她以前好動,傅喬氏想讓她學(xué)習(xí)刺繡調(diào)養(yǎng)性情,但她一拿繡針就搗亂。后來傅喬氏沒有法子,見她對珠子感興趣,就重金購買許多珍珠和寶石,讓姆媽指引她,一顆一顆的穿成這張珠帕。雖然珍珠成色不怎么好,但估計是她這一生中唯一的一張刺繡品了。
她將用淑壽的絲帕包著珠帕,放于枕側(cè)。
對于她來說,淑壽和辛如雪一樣,是陪著她度過了她最煎熬難過時刻的人。這樣的人,你很難忘記。但和辛如雪不同的是,淑壽她是一個年長又愛撒嬌的姐姐,更是一個值得交心的朋友,讓她在這充滿詭譎、權(quán)力為王的深宮之中,免于排擠,免于孤單,甚至主動將抗拒一切的她拉向自己。雖然說最初的緣由有些其他意味,但至少現(xiàn)在,她確實將她當(dāng)做了真正的好友。
陰謀縫隙間遺漏的友情,對她來說,更為難得。
次日,傅青紓早早的去了紫宸殿當(dāng)值。
趙元祐端坐在龍椅上翻看奏折,看見傅青紓小小的身形站在一旁,朱砂筆輕點案桌:“研磨?!?p> 傅青紓聞言移步趙元祐身側(cè),伸手準(zhǔn)備研磨時,但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尷尬的事情。
她不夠高。
趙元祐雖然只比她大一歲有余,但早早的拔了個,身高只比沈哲略矮一寸不到,何況還有龍椅坐著。但她……嗯,踮著腳尖,伸長手臂,如何也夠不著硯臺所在。掙扎了數(shù)次,最后只好放棄。在趙元祐和沈哲的帶領(lǐng)下,殿內(nèi)的人由先前的捂嘴偷笑到放肆大笑,趙元祐尤其夸張,笑的趴在桌子上抖動肩膀。
這是第二次,傅青紓由于身高遭到的無情嘲笑。有第一次的經(jīng)驗,這一次還好心態(tài)已經(jīng)較為平和。她能做到面無表情的靜立龍案一側(cè),看著眾人笑到捂著肚子疼。
最后趙元祐清咳一聲,眾人紛紛收住,稍許,殿內(nèi)又恢復(fù)之前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