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傅家族人遍布朝野,也是指日可待。思及此,傅青紓面上的笑就不是那么真誠,總帶點勉強。
傅喬氏只當(dāng)她是一次認(rèn)了太多生面孔,有些累了,便把傅青瓷遞給傅青紓,所有的人的祝賀和禮品由她代收。一番談笑過后,傅東來招呼眾人前往正廳落座準(zhǔn)備開宴,在餐桌上,又是一番喧囂。
她的堂兄堂妹表兄表妹幾乎是輪番上陣同她講話,生怕自己落了后。雖然同是傅氏家族后代,但畢竟她是顯睿的國公之女,還能進(jìn)宮給官家伴讀,這無論任何一條,都是他們一輩子只能望其項背的了。而當(dāng)她能夠準(zhǔn)確叫出每個兄弟姐妹的稱呼時,他們更是對她崇拜至極,所有的能夠贊美人的詞都被用上了。最后一個前來、看起來不是特別聰明的堂弟絞盡腦汁、磕磕巴巴的說出“大義凜然、大公無私”這幾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詞語后,眾人雖然明白不能取笑,但還是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堂弟剎那羞紅了臉,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傅青紓讓傅青瓷和曹果果去外間玩耍,自己準(zhǔn)備圓場。誰知此時坐在三叔叔身旁的一個灰衣少年起身,將這個表弟拉至身后,解圍道:“少白的這幾個成語是我所教,我見大家與青紓妹妹講話,都是以四字成語成章,遂以為大家是在玩成語比賽,故而教了少白幾個,不成想鬧了笑話,是我的錯?!?p> 一語皆出,將過錯攬至自己身上,還讓尷尬的局面緩解不少。恰巧此時女使們端著菜緩緩入廳,傅青紓對著二人道:“五哥哥,七弟,請入座?!?p> 這場鬧劇,讓傅青紓記下了她的五堂哥傅之白。畢竟,他是這群兄弟姐妹中,唯一一個不曾隨大流夸獎她的人,卻在旁人都避之不及時,挺身而出為一個不甚聰明的堂弟說話。其他不說,光是這份氣量,就值得她多看一眼。
談笑間,幾桌席面的菜肴已經(jīng)上齊,傅東來起身,擺了擺手。眾人安靜下來,均看向傅東來,后者沉聲道:“今日乃是吾女青紓十歲生辰,惟愿吾女平安順?biāo)欤瑲q納永康。其二,因我之前駐守定州,常年不曾歸家,與眾親友多年未見,甚是想念。今日,慎之不才,借此機會與各位聚一聚,以敘情誼?!鄙髦歉禆|來的表字,平日不曾有人這樣稱呼他,但今日在眾親友面前他如是自稱,以示親近。
眾人舉杯,又是一陣喧囂。傅東來飲下一杯酒后繼續(xù)說道:“另還有一事?!闭f罷他拉過傅之白,拍拍傅之白的肩膀,感慨道:“之白再過兩年就要考科舉了,為了方便他的學(xué)習(xí),經(jīng)我和三弟商議,之白以后就住在定國公府,同青紓青瓷一同學(xué)習(xí),以備科舉?!闭f罷,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傅青紓。
在眾人一片祝賀聲中,傅青紓低頭夾菜喂傅青瓷。
說是住進(jìn)定國公府,可大家都明白,傅之白這算是過繼給傅東來當(dāng)兒子了。傅青紓明白,沒有子嗣一直是傅東來的心結(jié),盡管她優(yōu)秀如斯,也并不能解開。因而這些年,傅喬氏暗地里偷偷找過許多大夫,甚至是將京兆附近的寺廟庵堂都拜了個遍,以求一子。但至今也不得所愿。
卻不想,他給自己過繼了一個兒子進(jìn)門。
繼子……原來,一切的努力,終究敵不過一個性別之分。
她沒日沒夜的牢記兵法策論,從小離開溫暖府邸混在軍營;二妹青霽雖在府邸長大,卻也聰慧機敏,除卻兵法以外,其余樣樣不輸她;三妹雖小,卻也養(yǎng)成了好勝的脾性……她們?nèi)忝萌绱伺Γ瑹o非就是為了博得父親的一聲贊譽??膳τ钟惺裁从茫诟禆|來眼中,始終都只是女兒家。女兒家,唯一的用處不過就是爭取入主后宮當(dāng)上妃位,給家族帶來最大的顯睿莫過于坐上后位。
女兒家……你要是不是女兒家就好了。
你要是個男兒郎就好了……。
如果你不是女兒身,你將來一定可以封侯拜相的,可惜是個女娃娃……。
這等言論,從小到大她聽過無數(shù)遍,所以為了打消傅東來心頭的那點不滿意,她拼命努力,通過比別人加倍的努力,做到讓每一個人都對她贊譽有加??蓳Q來的依舊是每一個人都在感慨這句話,你要是個男兒郎就好了。
是的,你要是個男兒郎就好了。
除此之外,即便你滿腔才華,也是一無是處。
女兒身、男兒郎……所有的聲音疊加在一起,似乎有人在嘲笑她,大聲的嘲笑。父親認(rèn)同你的才華,卻依舊領(lǐng)了個兒子回來?;蛟S,如果她是個兒子,就不會被父親供給趙元祐;如果傅青霽是個兒子,那么想必傅東來想盡一切辦法也會將傅青霽找到的;如果傅青瓷是個兒子,那么他就不會再認(rèn)旁人做繼子了。
那笑聲壓的傅青紓喘不過氣來,低頭夾菜的速度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