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粒走了,背著六顆雞蛋,一套換洗衣物,帶著一百塊錢。
家里人誰都沒有去送,也許在他們的潛意識里,四粒是認得進城的路的。說來好笑,四粒從小到大,連最近的縣城也才去過那么一兩次,從來沒有獨自一個人出去過的四粒就這么孑然一身的踏上了打工的道路。
四粒憑著腦海里幼時的印象,摸索了很久才找到了車站。卻在買票時出了一個大洋相,四粒不知道一百塊應該怎么花,從小到大,她拿到最多的錢就是5塊錢,沒有上過學,沒有人教過她一百是多少。
直到坐上了車,四粒的腦子還是懵的,還記得英姐回來時說過,車上賊多,她把補來的錢緊緊塞進了包里,兩只手狠狠壓在上面,仿佛怕它自己長腳丟了似的。四粒這才放心的吁了口氣,神色放松了下來。過了一會兒,車上又陸陸續(xù)續(xù)上了一些乘客,四粒周圍的位子慢慢都充滿了人,一個長相看著極為兇惡的大叔坐在了四粒旁邊,四粒身子顫了顫,更是緊緊抓住了手里的包,大叔似是看出了四粒的窘迫,悄悄往旁邊移了少許,可位置就那么窄,再挪能挪到哪去。慢慢的,四粒漸漸放松了身子,輕輕靠在了座位上,她覺得有些疲憊,沒想到卻睡著了。
路途遙遠,車途顛簸。車里慢慢變得安靜,兩旁的樹一棵一棵被甩在車后,一個又一個轉彎,四粒離家越來越遠。
四粒睡得很沉,可握緊背包的手始終沒有松過。反反復復,顛簸途中,醒了又睡著,餓了就拿出包里的雞蛋吃,歷經(jīng)五個小時,四粒終于到達了目的地。突如其來的陌生讓四粒有些惶恐,她握了握手里的錢,默默給自己一些勇氣,隨著人潮向外走去。其實四粒是來投奔親戚的,家里人雖然不喜她,可也不會讓她就這么流落街頭。走至一片人少處,四粒翻出了包,說是一個包,其實就是英姐前些年讀書用的小布袋子,上面補了很多補丁,四粒雖然遲鈍,卻也沒忘記下車時,周圍傳來的含有獨特意味的眼光,可她涉世未深,只是心底里感覺到不舒服,卻也不太懂是什么含義。走的時候,父親叮囑了她,進城以后可以去一個地方,她的表姐在那做工,陳福春怕她記不住,讓希英寫了張紙條給她揣在包里。四粒從包里拿出那張泛黃的紙,上面歪歪扭扭寫了些字,四粒沒讀過書看不太懂,只是記得父親說那個地方叫什么豐祿縣,雖然四粒一片迷茫,但她沒有輕易放棄,看了看四周,四粒毫不遲疑的尋了路人問了路,她是反應遲鈍,不愛說話,不討人喜歡,可她有自尊,不愿意就這么傻乎乎的又跑回去,她也想靠自己養(yǎng)活自己,那么變得膽大,勇敢就是第一步。
可她的話方言味實在太濃,說了幾次路人都沒聽懂她的意思,路人對她擺了擺手就走了。四粒第一次和陌生人搭訕,本就說不好的話就越發(fā)磕磕絆絆,那顏色泛舊的褲腿下是不爭氣在發(fā)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