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兩刻鐘之后,何果夫算是酒足飯飽了,舒舒服服打了一個嗝。
何果夫看著還在嘬手指的文搏兕:“吃飽了嗎?”
文搏兕搖頭:“沒呢”
何果夫看向烏質(zhì)勒,烏質(zhì)勒當即會意,馬上就吩咐海耶:“再去取一條羊腿來”
文搏兕見又要麻煩海耶,馬上就改口:“吃,吃飽了,不用麻煩了”
何果夫看了文搏兕一眼,也就再沒有說話了。
烏質(zhì)勒見狀,馬上就問何果夫:“何判官,既然您吃飽了,是不是說一說王將軍的事”
何果夫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王將軍什么事?”
“王將軍日理萬機,每天要處理那么多軍務,晚上還要屈尊來我們的部落,我們實在過意不去,要不您勸一勸王將軍讓他回龜茲城歇息?”,烏質(zhì)勒唯唯諾諾向何果夫請求道。
何果夫伸了一個懶腰:“大啜此言差矣,自我大周神圣皇帝憫百姓疾苦,將大軍撤回西州之后,安西之地武備松弛,野狼、野狐四處嚎叫,搞得民不聊生”
“現(xiàn)在王將軍奉天子之命巡狩安西,目的就是為了整頓武備,驅(qū)逐野畜,誰知道大啜這里有沒有野畜呢?王將軍率軍過來看一看也是應該的”
烏質(zhì)勒聞言趕緊向何果夫叩首:“何判官您明鑒,我們當初受高宗皇帝之命,牧于碎葉川之東,立潔山、嗢鹿州兩都督府,算起來也是大唐的部曲??!”
“雖然當初圣神皇帝憫蒼生而退大軍,但我們突騎施一直恪守職責,代天子鎮(zhèn)守昆凌都護府,數(shù)年而無異心,每歲必向西而遙拜!絲毫不敢壞了天子禮制??!”
何果夫伸手要去拿酒壺斟酒,烏質(zhì)勒非常有眼色的搶先拿過酒壺,給何果夫倒上酒,又雙手奉酒碗給何果夫,色愈恭,禮愈至。
何果夫接過酒碗:“你說你們沒有異心?那我問你,阿史那骨咄祿占據(jù)碎葉城的時候,你們?yōu)楹尾粸榇笾軗寠Z下來?而是棄之不理?”
“還有,賊酋阿史那餒子僭越為可汗的時候,你們?yōu)楹尾慌e兵而反,以向大周昭彰忠心?”
烏質(zhì)勒被何果夫這一番話說得肝膽震顫,心中惶恐不已,他急忙向何果夫叩首謝罪:“何判官您有所不知啊!除我突騎施之外,其余九姓部落皆臣服于賊人阿史那餒子,我們勢單力薄,怎敢不從?”
“但我們雖然屈居賊營,心卻向周,我們從未受阿史那餒子召喚而與王師作對,只是恪守都督府,保住周天子在安西的唯一凈土!我們從未對不起大周,對不起天子!”,說著,烏質(zhì)勒竟就哭起來,可謂聲淚俱下。
一旁的海耶從未見過烏質(zhì)勒如此低聲下氣,而且還是在一個不到二十的少年面前。
雖然海耶聽烏質(zhì)勒說起過何果夫,但他從未將這個名字與面前這個少年聯(lián)系起來,海耶一直以為何果夫是一個滿臉胡子,老態(tài)龍鐘的老頭子,卻未想過他是一位俊朗少年。
“何果夫”,海耶默念了一聲,再望向何果夫,越發(fā)覺得他俊朗,身上有一種別人沒有的氣質(zhì)。
海耶端起酒碗呷了一口酒,不知道是因為酒氣還是什么別的原因,臉竟又紅又燙,心中一陣慌亂。
她再看向何果夫,心中一直默念“看過來”,但當何果夫真的看過來的時候,海耶又怕了,不敢與何果夫?qū)σ?,只能低下頭,不停的瞄何果夫,心中越發(fā)慌亂了。
但何果夫并沒有注意到海耶的奇怪舉動,他將右手放在案幾上對烏質(zhì)勒言道:“你說的話王將軍無法判斷真假,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況且我之前說過,高宗皇帝已經(jīng)駕崩,現(xiàn)在是神圣皇帝坐鎮(zhèn)紫薇城,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明白嗎?要想表忠心,光嘴上說不行,你得拿出點實際的東西來”
“你是個聰明人,現(xiàn)在正好有個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何果夫也是知道分寸的,他明白不能逼人太甚,在稍加威懾之后,就得出言安撫,打一巴掌再給個糖才是馭人之策。
光打巴掌會把人逼瘋的,光給糖又會將人慣壞的!
更何況,突騎施也是一個強盛部落,在十姓突厥中首屈一指,如果真的將其收歸己用,那在安西的多方博弈中是非常有利的。
烏質(zhì)勒也不是傻子,經(jīng)過何果夫這么一點撥,他當即就明白何果夫的意思了:“何判官說得有理!我們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對周天子的忠心!”
話說到這里也就到頭了,烏質(zhì)勒已經(jīng)明確表示要歸附大周,那么王孝杰的威壓也就可以撤走了,不然會適得其反。
于是何果夫取下自己的束帶交給文搏兕:“你親自走一趟,告訴王將軍突騎施忠心大周,了無貳心,無需巡狩,請王將軍領大軍回營”
“另外突騎施大啜愿率軍攻下疏勒與碎葉獻與王將軍,以表對大周的忠心”
何果夫話音剛落,烏質(zhì)勒當即瞪大了眼睛:“???疏勒和碎葉?”
按照烏質(zhì)勒的理解,只需要攻下碎葉城就獻給王孝杰就可以抱大周的大腿了,可是烏質(zhì)勒沒想到何果夫居然獅子大開口!要疏勒與碎葉······
何果夫聞言收回束帶:“怎么?大啜不愿意?”
烏質(zhì)勒趕緊解釋道:“不是不是,我也正有此意,何判官多想了,多想了······”
何果夫這才將束帶重新交給文搏兕:“去吧,完事之后你跟著王將軍回龜茲城”
文搏兕一愣:“啊?那你······”
何果夫嘆了一口氣:“明天大啜會送我回去,對嗎?”
何果夫看向烏質(zhì)勒,烏質(zhì)勒歡顏以對:“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明日我們禮送何判官歸龜茲城,一定不少一根汗毛,否則的話就請王將軍親手砍下我的人頭!”
何果夫?qū)ξ牟铧c了點頭,文搏兕這才起身離開,策馬向南而去。
一陣疾馳之后,文搏兕與王孝杰大軍碰頭,王孝杰焦急的問文搏兕:“矮奴呢?矮奴呢?!你把矮奴弄哪里去了?”
文搏兕將何果夫的束帶交給王孝杰:“這是矮奴讓我給您的,他現(xiàn)在正在突騎施大營內(nèi)”
“你怎么把矮奴一個人留在那里了?!烏質(zhì)勒這個混賬萬一對矮奴不利怎么辦?”
文搏兕解釋道:“烏質(zhì)勒很客氣,對我和矮奴畢恭畢敬,而且矮奴還讓我轉(zhuǎn)告你,烏質(zhì)勒愿意率軍攻下碎葉城與疏勒城獻給您作為禮物”
“嗯?烏質(zhì)勒這是······”,王孝杰越發(fā)搞不懂了。
文搏兕又言道:“矮奴一頓恐嚇把烏質(zhì)勒唬住了,烏質(zhì)勒說他要歸附大周,疏勒城與碎葉城就算是對天子表忠的禮物”
“那矮奴沒跟你一起回來?”
“矮奴說他明天會龜茲城,烏質(zhì)勒會禮送他回去,烏質(zhì)勒還說要是矮奴少一根毫毛,讓您親自砍了他的腦袋”
王孝杰接過何果夫的束帶,瞬間安下了心,他望了望北面,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矮奴還挺有辦法!這下子疏勒城與碎葉城不用我們親自打了!還能收一條狗!”
“撤軍!”,王孝杰撥馬回轉(zhuǎn),帶著五萬大軍又退回龜茲城去了。
這一次,何果夫憑借著自己的膽識與利嘴,為周軍兵不血刃拿下了碎葉城與疏勒城!又在突騎施首領烏質(zhì)勒的心中立下威望!可謂一舉兩得!
何果夫在這個陌生時代又向前邁出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