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果夫與王孝杰等待期間,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隨著一陣烈風(fēng)吹過,紛揚的大雪隨之而至,還未融完的舊雪上便又蓋上一層新白。
何果夫望著窗外的大雪,不由得觸景生情,于是便隨口吟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坐在一旁的王孝杰聽到此詩之后緩緩低下頭:“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嘖嘖,好,好?。『喚殲⒚?、渾然一氣!雖無金戈鐵馬快意,但卻有自然清新之感,真是好??!”
“矮奴??!我是越發(fā)覺得在安西委屈你了!你要是去參加科舉,必定高中狀元!假以時日,登臺入閣還不是易如反掌?”
“嘖,真是好詩!越品越有味!”,王孝杰低頭在案幾上虛寫著。
這時,牙兵突然在外敲門:“啟稟王將軍,何長史,人已經(jīng)帶到”
何果夫聞言回應(yīng)道:“讓她進來”
吱呀~
木門輕啟,風(fēng)雪趁機鉆入,在屋內(nèi)攪擾,何果夫頓覺溫度驟降,后脖頸直發(fā)涼。
隨后,一個十五六的纖瘦少女裹著單薄的麻衣、抱著掉漆的琵琶緩步走入屋內(nèi),恭敬向何果夫與王孝杰行跪拜禮:“奴婢黃知畫見過王將軍、何長史”
何果夫向黃知畫招招手:“你上前來”
黃知畫看了一眼王孝杰,碎步走到何果夫?qū)γ妫皖^坐下:“敢問二位上官想聽什么曲?奴婢最近新學(xué)了《昭君怨》,二位上官可愿嘗鮮?”
何果夫和善的回應(yīng)道:“我們今兒不聽曲,你把琵琶放下,我們······”
黃知畫點點頭,順從的將琵琶放在一邊,而后將束帶解開:“奴婢一次只能服侍一人,二位上官誰先來?”
王孝杰見狀急忙制止黃知畫:“這次找你來只是為了問兩句話,無他耳”
何果夫和善的倒了一碗茶水給黃知畫:“喝點茶水暖暖身子吧!”
“謝何長史”,黃知畫雙手捧起茶碗,小心翼翼呷了一口,熱氣馬上從食道向全身擴展,讓她覺得愜意。
何果夫又將一個炭盆推到黃知畫身邊:“暖會兒吧!臉蛋都凍紅了”
“謝何長史”
過了一會兒,黃知畫的狀態(tài)好了一些,她的雙手不再皴縮,漸漸變得白皙透亮,猶如剛煮熟的蛋清;她臉上的紅暈也漸漸消去,飽滿的雙頰透著俊俏。
何果夫?qū)⒀b甜食的盤子推到黃知畫面前:“你還記得我嗎?”
黃知畫抬頭看了何果夫一眼:“記得,奴婢與長史幼時曾在一個院子里玩耍,您還背過奴婢”
王孝杰聽出了八卦的味道,他一臉壞笑的望向何果夫:“矮奴,還有這么一檔子事?”
何果夫支支吾吾:“呃,那,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我不記得了······”
黃知畫還準(zhǔn)備往下說,但見何果夫那副支吾的樣子,當(dāng)時便覺不好,也就按捺住暫且不表。
“那個,你還記得令尊去了哪里嗎?”,何果夫為了避免黃知畫再提年少,便直奔主題。
黃知畫有些驚愕,她抬頭看了一眼王孝杰,攥緊拳頭回應(yīng)道:“家翁在虺貞之亂時便與奴婢失散,奴婢不知他的去向”
“哎,你這奴婢······”,王孝杰剛要發(fā)脾氣,何果夫趕緊將其攔下,并輕言請其離開。
王孝杰知道何果夫是什么意思,他也不逗留:“行吧行吧!你們兩個舊人聊,我回去安歇,哎呀!今晚冷,兩個人靠在一起暖和”,言罷,他壞笑著看了一眼何果夫便走出屋子。
待屋子清凈之后,何果夫又對黃知畫言道:“現(xiàn)在屋子里的人,都和越王之亂有牽連,有話直說即可,若是出事,你我便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黃知畫向門外望了一眼:“何長史,您問家翁的下落干什么?”
何果夫回答道:“你不想再見他?”
黃知畫突然伸手抓住何果夫的衣袖,雙眼中滿是希望:“您能讓家翁回到我的身邊?”
何果夫:“你得先告訴我他的下落,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黃知畫的眼珠子胡亂轉(zhuǎn)著:“當(dāng)初越州城破之時,家翁帶著我們假扮乞丐混出城逃走,結(jié)果在路上遇到了巡查的軍士,我們的身份被當(dāng)場識破”
“阿娘為了能讓家翁逃走,便帶著我們一大口子人主動引開軍士,臨走之前家翁告訴我,他要去突厥謀生路,一旦事成就會帶人救我······”,說到這里,黃知畫已然泣不成聲,眼淚似斷線的珍珠一般滴落。
何果夫瞇起眼睛:“令尊親口說他要去突厥?”
黃知畫點頭:“是,家翁親口所說,我不會聽錯的”
“由于西州靠近北疆,故而時常會遇到一些與突厥打過仗的將軍,為了得知家翁近況,我想盡辦法向?qū)④妭兇蚵犕回实那闆r,可是,可是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得到,我,我甚至不知道家翁是否還活著······”
何果夫見不得女人哭,趕緊抓一方布巾給黃知畫:“哭了臉會皺,會變丑的哦”
黃知畫被何果夫逗得破涕為笑:“長史您還是和年少時一樣風(fēng)趣”
何果夫又給黃知畫倒上一杯茶:“放心吧!我會想辦法讓你見到令尊的”
黃知畫趕緊坐直身子,莊重的給何果夫行了一個叩拜禮:“謝長史大恩大德!如果您能讓我再見家翁,我今世定當(dāng)牛馬相報,來世再銜草結(jié)環(huán)!”
“使不得使不得!你趕快起來”,何果夫起身將黃知畫攙扶起來:“天色不早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天涼注意身體”
黃知畫抬起頭,含著眼淚看著何果夫:“天涼,您不需要一個人暖臥榻嗎?”
黃知畫本就白皙俊俏,姿色上等,再一染淚,猶如帶雨之梨花,實在是漂亮!
何果夫被黃知畫抬頭的一瞬間美呆了,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呃,不,不了,我有海耶”
黃知畫有些落寞:“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擾何長史了”
“來人”,何果夫向屋外喊道。
一名牙兵立即推門進來:“請長史吩咐”
何果夫?qū)⒌厣系呐脫炱饋磉f給牙兵:“送她去驛館暫住,讓驛長好生伺候著!以后再不應(yīng)官員召,如若有不服的,讓他來找我!”,何果夫霸氣言道。
牙兵:“是!小人一定原話轉(zhuǎn)達給驛長!”
何果夫又轉(zhuǎn)身從柜子里取出七十多文銅錢交給黃知畫:“這些錢你拿著,買些胭脂布匹用”
“不不,您已經(jīng)幫我這么大的忙了,我不能再要您的錢了!您早點休息,若想聽曲子便讓軍士喚我,告辭”,言罷,黃知畫轉(zhuǎn)身跑進紛飛的大雪中,獨留何果夫站在寒風(fēng)中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