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璨臣看到任狄那樣子就笑得不行,現(xiàn)在和她之前的形象差太大了,大紅色的武術(shù)服,金色的腰帶束著她纖細的腰,和手里大大的廣告牌形成鮮明的對比,手肘抵著身體,一顆小小的腦袋剛好露在廣告牌下,眼神里帶著委屈和無奈。
“哎,拿廣告牌那女生長得好看啊?!敝苤抻酶觳仓馀隽伺隼梃渤?,“我待會去要個微信,你說我能要到嗎?”
周洲趕緊拿起手機打開相機,拍下好幾張任狄的照片。
“哪個?”黎璨臣低頭看著手機。
“還能哪個???一群大媽里就一個拿廣告牌的女生,難不成我還能看上大媽啊。”周洲說。
黎璨臣朝聲勢浩大的紅色人群看了一眼,笑了笑說,“大媽也是一朵花?!?p> “你自己一朵花去吧。”周洲看著任狄走過來,又用胳膊肘碰了碰黎璨臣,“哎,那姑娘走近點更好看了?!?p> “你說話就說話,別他媽老碰我。”黎璨臣嘖了一聲。
“好好好,不碰不碰。”周洲無奈的聳聳肩,“誒,你說我能要到嗎?”
“算卦要另外收費?!崩梃渤颊f著抬眼看了看朝這邊走來的任狄,他們接觸不多,但是他能總能若有似無感覺到任狄身上帶著一種疏離,不屬于這兒的疏離感。
想到這黎璨臣回憶起那天晚上任狄反手把他壓在地上單跪的樣子,他更加堅定的覺得周洲要不到她的聯(lián)系方式。
周洲嘖了一聲,“你別忘了,我也是有追求者的大帥比,你就等著看吧!”
“不能忘,難得有一個人追你,我哪兒能忘?!崩梃渤夹α诵Α?p> “我又不是你,追你的人那么多,這么多美女,你愣是一個也不談?!敝苤尴氲绞裁此频模⒅梃渤寄菑埡每吹哪樥f,“誒,你是不是...喜歡男的?。俊?p> 黎璨臣斜眼了他一眼,想罵他一頓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罵了,給他扔了個,“滾。”
“祝你平安!”黎璨臣拍了拍周洲的肩膀,“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說錯了,是祝我成功!”周洲朝黎璨臣背影喊道,“不是,你去哪兒啊?”
黎璨臣沖他擺了擺手,留下個背影。
前幾天下的幾場秋雨沒白下,樓宇縫隙里透出的晚霞落在任狄的身上,她感嘆著,這一切終于結(jié)束了。
任華芳還在里面和商場工作人員結(jié)賬,任狄先出來了,這會兒脫掉那身大紅色的武術(shù)服站在外邊還覺得有點涼。
“美女,你好啊?!敝苤薏恢獜哪睦锔Z出來,一臉笑的看著任狄。
任狄掃了他一眼,又認真的審視了他一下,確定了,她不認識這人,臉都不熟的那種。
“加個微信唄?”周洲拿著手機晃了晃。
“不辦卡,不買保險,不領(lǐng)小禮品?!比蔚乙豢跉庹f完后,一臉生人勿進的看著前方。
周洲傻眼了,尷尬的咳了一下,“不是,我剛看你在路上舉牌兒,就想和你交個朋友?!?p> 任狄斜眼瞅了瞅他,有些不耐煩的說,“不交。”
“那你哪個學校的???”周洲收起手機,繼續(xù)說著。
“沒讀書。”任狄感覺嗓子癢了好幾天了,一陣涼風吹過,現(xiàn)在連帶著呼吸也不怎么順暢。
身后傳來沉悶的咳嗽聲,還有一聲吐痰的聲音,任狄沒有回頭也知道,是任華芳。
“媽的,那個經(jīng)理少給我算了二十塊錢,要不是老娘算賬快,就被他給昧去了?!比稳A芳一邊低著頭把錢塞進挎包里,一邊從包里摸出一根煙點上,抬頭看到任狄旁邊站著的人。
“你朋友?。俊比稳A芳抽了一口煙看了周洲一眼。
周洲臉上掛著笑說,“對,你好啊,阿姨。”
“不認識。”任狄說,“走吧?!?p> 周洲的臉一下就像被霜打穿了一般,掛在臉上的笑差點垂到下巴上。
任華芳一眼就看明白了這其中是怎么回事,抽著煙沒說話,和任狄并排往前面的公交站走去,留下周洲蕭瑟的站在秋風中。
等車的時候,任華芳在她旁邊咳嗽了好幾下,聽到她咳,任狄的喉嚨更癢了,也跟著猛地咳起來,兩個人并排微微彎著腰著,隨后任華芳抬起頭又不以為然的又吐了一口痰,旁邊幾個等車的人都默契的往旁邊走了走,離她們遠遠的。
任狄坐在車上睡了一覺,車玻璃都快被她撞碎了,她都沒醒,下車的時候是任華芳把她叫醒的。
回到家后任華芳回去換了身衣服又出門了,任狄下車后就覺得頭痛得不行,根本就懶得問她要去哪兒,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又是去哪個光頭家里打麻將了。
任狄站在客廳,又猛地咳嗽了好幾下,感覺頭更暈了,她看到茶幾上擺著一次性紙杯,想用杯子倒點水喝,還沒伸手端就看到里面泡得發(fā)黑的煙頭。
她胃里一陣反胃,沖到廁所就吐了,吐胃里沒什么可吐的,眼淚也嗆出來,那股惡心勁兒還沒散去。
從行李箱翻出一大盒母親以前給她買的維生素C口服液,搖了搖之后擰開瓶蓋喝下就躺在床上睡了。
她完全沒到自己到這兒之后每天會累到頭沾到枕頭就睡的程度。
任狄睡醒的時候已經(jīng)中午了,這一覺睡得很沉,但不怎么舒服,做了很多夢,醒來的時候一個都不記得。
穿上衣服走出房間,屋子里的一切都還保持著昨晚的樣子,就連另一個房間臥室里空無一人的床也一樣。
任華芳是一夜沒回來?
任狄甩了甩胳膊,身上酸痛得厲害,拿過放在茶幾上的鑰匙,眼睛瞥到一次性杯子,一股惡心又從胃里泛了起來,她除了干嘔,給不出任何強烈的反應(yīng)來,急匆匆的轉(zhuǎn)身出了門。
天氣依舊陰霾,吸了幾口空氣引得她鼻腔一陣干燥,站在小街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噴嚏,頭昏得就像有人敲了她好幾棍似的。
她這才想起,柳寶給她的寄的加濕器是寄到哪兒去了?
輸入單號查了查物流信息,到云臺了,今天應(yīng)該能送到吧。
任狄感覺空氣里的顆粒都在往鼻子里鉆,又扶著路邊的樹彎著腰打了幾個噴嚏,連續(xù)幾個噴嚏,讓她身上是又酸又痛還發(fā)冷。
她拖著身上的酸痛去藥店買了感冒藥,又慢悠悠的晃到小吃街。
放假了這條街上的人更多了,煙火氣也更重了,每家每戶的排氣管熱火朝天的轟轟作響。
經(jīng)過驢肉火燒店的時候,任狄突然就想念起那個味道了,店外的兩個桌子沒人,可能因為外面有些冷,店鋪內(nèi)的四張桌子坐滿了人,生意倒是比那天晚上好得多,但門店太小,和其他店比起來還是顯得冷清。
任狄拉開椅子,坐到上次的那個位置,在手機上下了單,又點了一瓶礦泉水,準備把藥吃了。
黎璨臣端著餐從里面出來,看到任狄后愣了一下,臉上沒什么表情,把餐放到她面前。
“今天沒去舉廣告牌?。俊崩梃渤紗?。
任狄腦子沒轉(zhuǎn)過彎,一時之間沒想起來什么廣告牌,抬頭看著他有點茫然,“?。俊?p> “姐妹們,我們?nèi)ス涑绷魃坛恰!崩梃渤及涯寝蔚脫改_趾的宣傳語一說出來,任狄的腦子一下就轉(zhuǎn)過來了。
“我靠!”任狄感嘆了一聲,臉皮感覺都被剛剛那陣風吹進的下水道里了。
她一邊擰開礦泉水一邊說,“你知不知道,這樣當面處刑讓我很尷尬?!?p> 開口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啞了,嘶啞得就像任華芳家里那扇年久失修的破門發(fā)出的聲音一樣,又破又悶。
“是嗎?我看你挺熱血沸騰的?!崩梃渤夹α诵Γ吧ぷ佣己皢×??!?p> “...打住吧,讓我吃口踏實飯?!比蔚液攘艘豢诘V泉水,嗓子稍微好了點,她把兜里的藥拿出來摳了兩粒就著水吞了下去。
“行,吃了不夠再下單啊?!崩梃渤颊f完便朝店內(nèi)走去。
吃了幾口驢肉火燒,喝了兩口酸梅湯,任狄沒覺得身體好轉(zhuǎn),反倒是喚醒了身體似的,身體更酸了,更痛了,更暈了。
她坐在椅子上緩了一會兒,感覺好點了之后沖店內(nèi)用沙啞的嗓子喊道,“老板,結(jié)賬!”
喊完她又扶著桌子咳嗽了好幾下,她抬眼看到黎璨臣走過來的時候,眼底灑下一片金星,來不及做更多的反應(yīng),身體不受控制得一頭朝下栽了下去。
最后一刻任狄腦子里只閃過一個念頭,我完了...
和她一樣來不及做任何反應(yīng)的還有黎璨臣,他低著頭算好賬,手里的二維碼還沒來得及遞過去,就看到任狄在自己面前倒在地板上了。
坐在店里的人聽到動靜后,都朝外面看去。
“那什么情況?”
“不知道啊,怎么就暈了?!?p> “這家老板攤上事兒了吧?”
......
黎璨臣蹲下身拍了拍任狄的手臂,“喂,你沒事吧?”
“喂,這里不能睡啊?!崩梃渤加稚焓峙牧伺乃哪橆a,手心傳來滾燙的溫度,“喂,任狄,你醒醒。”
老媽也從店里沖出來了,一臉驚慌失措,“怎么了?這是被誰捅了嗎?”
“媽,你說話能不能和諧點啊?”黎璨臣無奈地說。
老媽也跟著俯下身推了推任狄的肩膀,這才看清楚這姑娘是任華芳那個侄女,臉色也跟著沉了下去,“她這是想要碰瓷???”
“你不去寫劇本真的可惜了,她就發(fā)燒暈了。”黎璨臣回頭看了看店里,客人都朝這里看著,“先把人帶進去吧,不然生意都沒法做了。”
老媽嘆了口氣,眉毛都快弄成一盤蚊香了,“每次遇到她就沒碰著好事,上次她來我摔,這次是她摔,上輩子作了孽,我真的是欠著她了?!?p> “好了,幫我把她扶上來?!崩梃渤及牍蛑?,待老媽把任狄扶到自己背上,“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我把她帶進里屋去。”
老媽趕緊小跑著進屋解釋了下情況,里面的客人這才收回視線。
黎璨臣把人背進里屋,放到老媽平時午休的小床上。
“她真是和任華芳一個樣兒?!崩蠇屨驹诠衽_前,嘟囔著,“我看她就是想碰瓷我們,我說你別讓她在這兒待著了,我心里膈應(yīng)得慌?!?p> “她都暈了,你讓她待哪兒去?”黎璨臣朝外邊揚了揚下巴,“扔大街上去啊?”
“扔大街也行,管她去哪兒,反正別在我這兒待著。”老媽擰著眉毛說。
“要扔你自己去扔,我沒那功夫。”黎璨臣扔下這句話就去外面收餐盤去了。
留下老媽一個人在柜臺繼續(xù)犯膈應(yīng)。
這波客人走后,店里就清凈了。
老媽站在里屋門口,看著躺在床上的任狄,“你別說,這姑娘長得還挺好看?!?p> 黎璨臣趴在柜臺上玩著手機,抬頭看了老媽一眼沒說話。
“身上穿得也干凈,看著蠻講究的。”老媽依倚靠著門框繼續(xù)說著,“你說說她怎么就需要去投奔任華芳呢?”
“媽,你要實在沒事就去逛商場吧。”黎璨臣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在桌上,側(cè)過頭看著她,“明天就中秋了,你是不是還沒買月餅?”
“我都差點忘了。”老媽一邊解開身上的圍裙一邊說,“那我去買月餅,待這兒我也膈應(yīng)?!?p> “去吧?!崩梃渤寄闷鹗謾C繼續(xù)玩起來。
老媽剛走兩步又折返回來,用手敲了敲柜臺,“哎,待會她醒了就讓她趕緊走啊?!?p> “嗯?!崩梃渤紤?yīng)了一聲,低著頭繼續(xù)點手機。
一局游戲打完,小屋內(nèi)還沒有任何響動,黎璨臣看了眼時間,這都躺了差不多快兩小時了,正常來說早該醒了。
他過去往小屋里看了一眼,任狄還沒醒,閉眼躺得很安穩(wěn)的樣子。
黎璨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任狄長得確實算好看的,彎彎的眉毛在燈光下顯得毛絨絨得,纖細分明的睫毛安靜地垂著,眼睛下靠近鼻梁側(cè)有一顆黑色的小痣,鼻尖處還有一顆小痣,看上去很機靈,現(xiàn)在安靜睡覺的乖巧模樣和平時很不一樣。
那天第一次見任狄沒什么特別的印象,后來接觸了幾次,越處越感覺到她身上的疏離感,不是表面乖巧安靜的樣子,性格挺刺兒,眼神里帶著倔強。雖然她刺兒得很低調(diào),但他能感覺得到。
這時任狄突然抬手遮住眼睛,輕輕張口往外吐了一口氣,好像是在深呼吸,又像是嘆了一口氣。
“喂,起來了?!崩梃渤加檬智昧饲眯∥莸拈T,轉(zhuǎn)身帶上門又走了出去。
任狄睜開眼后,就像喝酒斷片了似的,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干什么。
好半天才回憶起自己栽倒在地板上了,之后她就在這兒了。
這是哪兒?不知道。
小小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凈,比任華芳那里干凈得多,床頭的香爐飄出的陣陣香熏,房間里帶著淡淡的木香味。
任狄揉了揉自己的頭,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膝蓋和手肘處沾染了一些黃黑色的污漬,扔下被子,打開房門時,看到埋著頭趴在柜臺玩兒手機的黎璨臣,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黎璨臣家的驢肉火燒店。
“黎璨臣?!比蔚艺驹陂T口朝他喊了一聲,嗓子還是啞啞的。
黎璨臣抬頭看著她,“醒了啊?”
“嗯?!比蔚仪辶饲迳ぷ?,聲音仍然是又破又啞,“謝謝啊?!?p> “客氣?!崩梃渤继种噶酥搁T口擺的冰柜,“最下面最里邊兒有雪梨汁,自己拿著喝吧。”
任狄從冰柜里拿了一瓶雪梨汁,擰開喝了一口,感覺嗓子好了些。
“你媽沒在店里?。俊比蔚铱戳丝吹昀餂]發(fā)現(xiàn)黎璨臣媽媽的身影。
“嗯,去商場逛了?!崩梃渤颊f,“買月餅?!?p> “哦。”任狄喃喃自語道,“真快,都中秋了...”
這時一個女生推門走了進來喊了一聲,“阿璨!”
黎璨臣抬頭看到于心遙來了,揚了揚下巴,“影姐,來吃飯啊?”
任狄看了看這個女生,畫著精致的妝容,一頭棕色大波浪,黑色皮衣,下身穿著一條緊身牛仔褲,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下午三四點,我是吃午飯還是晚飯啊。”于心影看了一眼任狄,附身趴在柜臺上問黎璨臣,“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