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白晨忽然覺察到自己腳下的黑煙開始翻滾起來,隱約間見到金光閃爍。
“這是……”白晨一下跳離,因為本就將到地面,他算是直接跳到地面上,看著被分成兩半的雙招砸落到地上。
而黑煙中的金光則在此刻閃爍得更加頻繁,像是一場爆炸將要來臨的前兆。
果真是一場爆炸!
白晨下意識地伸手格擋,同時擋住眼睛,避免遭遇強光與強風。
強光一過,白晨剛睜開眼睛,沒看到爆炸過后的場景,只看到有一個人影瞬間沖到了他的跟前。
狼頭人身,雙招在爆炸的瞬間從狼頭變化回狼人狀態(tài),并且借此瞬間接近白晨。在白晨還沒來及反應(yīng)的時候,雙招的雙手直接掐住了白晨的脖子,將其推著撞入一塊在地上凸起的巨石中。
此時從雙招胸膛處更是長出了兩條長蛇一樣的胳膊,只是頂部長得不是手,而是兩個狼頭。這兩個狼頭分別咬住白晨的兩個胳膊,阻止他的反抗。
雙招的力量非常大,白晨手上除了痛楚,根本無法爆發(fā)出任何的力氣。而被緊緊掐住的脖子也被壓得越來越緊,完全無法透過呼吸。
“既然你要壞了我的好事,我就殺了你!”雙招此刻的表情相當猙獰,兩顆紅色的眼睛淌出兩行血來。
魔族人的力氣太大,白晨想要依靠人類的力量擺脫幾乎不可能。隨著雙招掐在他脖子上的力氣不斷加大,陷入缺氧的他開始感到陣陣恍惚,意識也開始渙散。
他慢慢合上眼睛,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不斷墜落的深淵之中,在不斷墜落中等待觸底的死亡。但在他還沒落地前,他還是活著的,還可以睜開眼睛去看天上的云,去胡思亂想。
這樣的等待是一種煎熬?還是……一種眷戀。白晨隱約感覺到將要觸底了,地獄的氣息越來越接近。煎熬也好,眷戀也罷,都不存在了。
他試著閉上眼睛,等待死亡。但在合眼的瞬間,兩個人影快速地從眼前閃過。
“青衣白發(fā)……”他見到了那兩個人,眼睛微微放開。
“白毛,你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身世?那你要好好活下去,說不準那天我想起來了呢。”
面前浮起百寶那張扯著笑的鬼臉。
“可是……我就要死了……”
“怎么會呢,我罩著你呢?!卑賹毿χf。
“那我該怎么辦?”
“你忘記我給你的魔咒了嗎?既然已到死亡邊緣,那就使用咒語,把它徹底喚醒吧?!?p> “咒語……你從未說過它有咒語?!?p> “它一直都有,只有你知道的咒語。”
“只有我知道的咒語……”
“是的,念出來吧。”
“你,真的是百寶么?”
“不,”眼前百寶的臉瞬間變成了他自己的臉?!拔?,即眾生?!?p> 白晨猛地睜開眼睛,這一睜眼把雙招嚇了一跳。
“我即眾生!”
這就是咒語,眾生咒的咒語!
雙招發(fā)覺白晨的眼神變了,變得凌厲而駭人,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的氣息連他都感到可怖。就連那力氣都變得不一樣了,竟然能與身為魔族的他抗衡,大有掙脫的跡象。
“不可能,你只是一個人類!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力量!”雙招咆哮起來,想要加以更大的力量封鎖。
這時他注意到白晨的額頭上似乎多出一道冰晶般的細線,沒來得及細察這代表的意義,白晨一下掙脫了他的封鎖。
白晨的雙手猛地往后撞入巨石之中,在一片碎石紛飛中將咬住它們的狼首同時砸斷。
此刻魔劍迅速回到他的手上,白晨就握緊直接刺過去。魔劍瞬間從雙招胸膛穿過,將雙招的心臟連同靈魂同時刺穿。
痛楚幾乎只是一瞬而過,卻永恒地停留在了雙招的身上。還在掐住白晨脖子上的手一下失掉了力氣,慢慢地向后倒下去,在倒下的瞬間,雙招仍一直在盯著白晨。
“騙子……”
雙招倒在地上,身上慢慢化為一攤血水。
而白晨也在這時陷入失力狀態(tài),倒了下來。他望著天空,不停地喘氣,大腦仍是一片混亂。唯一能確定的是,他靈魂里的三大魔咒的眾生咒以一種“喚醒”的方式被消解了,在經(jīng)過接連的大戰(zhàn)之后,這道魔咒終于是支撐不住。
這也意味著他的生命徹底缺了一格。
這時候有人靠近了他,但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爬起來,直到那人在他視野里探出頭來。
“江白?”
這個來人居然是江白,他看起來神采奕奕,甚至還能扶著看起來很虛弱的伏唯。
“做的不錯,我還以為你也會被吃下去呢?!苯茁冻鑫⑿φf。
“開什么玩笑……”白晨硬扯出一絲笑容,“我可是白晨,白大俠,這家伙怎么吃得了我。倒是某人,我都還以為他死了呢?!?p> “那很抱歉讓你失望了?!苯兹允俏⑿?,“你真以為我會這么容易被吃掉?我不過是去他肚子里走一走,就算你不出手,我一樣能把人救出來?!?p> “你們還是暫停一下吧,這里可不是斗嘴的地方?!蓖瑯由硖幪撊醯姆o奈打斷兩人的爭吵,真難得這兩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斗嘴。
伏唯說話后,兩人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過頭去,各自一副不搭理對方的樣子。
扭過頭去的白晨正好面對著遠處的南橫也帶領(lǐng)著銳士在與魔族陷入惡戰(zhàn),看著銳士一個個倒下,他們的處境變得越來越危險。
伏唯說的沒錯,這里不是斗嘴的地方。但可惜,他們現(xiàn)在只剩下斗嘴的力氣了。江白看起來應(yīng)該還行,看來他被雙招吃掉只不過是他施展的一個假象,所以并沒給他造成影響。
不過以白晨對他的了解,這家伙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逃跑的幾率超過八成。
這時江白把伏唯扶到白晨身邊靠下,站起來拍拍手,長呼出一口氣。
“你是不是想跑?”白晨敏銳地問。
“厲害,知我者,白毛也?!苯拙尤淮蠓降爻姓J了。
“無恥?!?p> “什么無恥,你四處看看?!苯讛傞_雙手,在其身后,是整個戰(zhàn)場。
“我們輸了,我們不可能戰(zhàn)勝如此強大的敵人。為了更多人活下去,我們必須逃跑。而顯然,我無法帶著你們一同離開,因為那樣會連累我也命喪于此,所以我只能這么做?!?p> “江公子說得其實沒錯,帶著我們確實無法離開?!狈c點頭,對江白的話倒是理解?!安贿^,我希望你能帶著我們的遺愿出去,去幫助郡主和百寶將軍。”
“得了得了。”江白看起來有點敷衍地回答。
“別求他?!迸c伏唯不同,白晨并不認可江白的做法,他盯著江白,“你給我滾。我告訴你,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等我休息好了,我會親自帶伏唯出去?!?p> “那最好不過了?!苯讉?cè)過臉彎起笑臉,說完即轉(zhuǎn)過身去準備離開。
“賤骨頭,我一離開,你們能不能活過一刻鐘的時間都不好說呢?!彼洁熘?。
這時,他將雙手于胸前結(jié)出法印,點出一個“藏”字,卻在此時忽然停住。
“怎會有寒冷的感覺?”他輕輕抬起頭,在他眼底處映出一片雪花。
他的眼睛本就很大,但眼前的雪花卻比他眼睛更大,看起來極為不真實。而當那雪花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卻如同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雪花越來越多,出現(xiàn)在了戰(zhàn)場的各處。江白仍是抬頭仰望著,透過無數(shù)飄零著的雪花,他終于看到在天上有一個白色的人影踏著雪花而來,緩步與他們接近。
“這是……”
“是天神司寒!”江白驚呼出來。這一聲把正喘息中的白晨和伏唯都恍了恍神,紛紛抬起頭來。
只見一個白色的人影踩著雪花,在他們上空走出了一條冰晶結(jié)成的道路。而在他走過的地方,下面除了人類和天軍,魔族戰(zhàn)士和骷髏紛紛凝結(jié)成冰。
“司寒?”白晨注意到江白口中的這個名字,對于神族的一切他都很陌生。
江白回過頭來白了他一眼,“神族執(zhí)行庭天神,司寒。他掌管駕馭冰雪的力量,在執(zhí)行庭中是與流光、燭風齊名的神將?!?p> “傳聞司寒極少露面,雖有著執(zhí)行庭天神的封號,卻從未執(zhí)行過長天界的命令。沒想到連他都來了?!狈ㄑa充說。
聽起來這位天神是個厲害的角色,白晨心里很快有了定義。而且實際所見,也確實足夠厲害。
突然而至的冰雪像是降臨在魔族頭上的詛咒,只需幾息的時間便足已將其化為冰塊??雌饋硭幢闶且砸患褐拐ё宕筌娨哺静辉谠捪?。
雖然他的實力強悍,但真正讓白晨在意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這位叫做司寒的天神居然有著和他自己一樣的白發(fā)。
司寒的到來徹底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原本打算纏住天神等待魔族大軍收割聯(lián)軍的兇將們見勢不妙,接連抽身后退。
三人紛紛脫離戰(zhàn)斗聚集到骨刺腳下的骨龍身上,看到地面的魔族大軍大面積地變?yōu)楸鶋K。
此刻在天空中射下一縷陽光,將冰面照得刺眼。
骨刺望著地上的冰面,在刺眼的反光中微微收瞳,沉吟著說:“司寒已至,而且我的魔龍已經(jīng)越來越難以阻止流光了?!?p> “那就撤吧,那個人類已經(jīng)被夜的人追到后方,以隱空的實力,抓到的可能很大。我們沒必要在這里繼續(xù)戰(zhàn)斗?!睘跄棵撾x和燭風的戰(zhàn)斗,退到了骨刺身邊。
魔族的號角再度吹響,這次是撤退的命令。接到命令的魔族大軍紛紛撤退,骨刺握住鬼火遺留下的火焰心臟,駕馭骨龍帶著裊目、妖棲兩人轉(zhuǎn)身離去。
另一邊的暗月正想去追,卻被流光揮手攔下。
“讓他們走吧,當務(wù)之急是察明暴戾君主到底去了哪里。我的神識已將大幽山上下翻了遍,卻依然沒找到半點痕跡?!?p> 暗月點頭,隨即變化出數(shù)個分身,分別朝四周飛了出去。
暗月離開后,流光將目光投向剛剛來到的天神司寒身上。
“他怎么來了?”他皺了皺眉,“莫非長天界已經(jīng)知道這里的事。”
“哎,得虧是司寒來了,總算把問題解決了?!睜T風在他身后笑著說,這時他的那條小海豚正好游到他身邊,他一把將其抓住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十七,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p> 流光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目光如炬,加之一臉的陰沉把燭風嚇了一跳。
“燭風,坦白說我根本不想跟你執(zhí)行任務(wù)?!?p> “???”燭風看起來有點懵。
“你消極怠工的個性我早就聽說了,只是沒想到連在我面前都是如此。”
“流光,你這可是污蔑?!睜T風嘆了口氣,“你可要搞清楚,那個烏目可是稱為四兇將之首,面對他壓力很大的,怎么能叫做消極怠工呢?”
流光瞪了他一眼,沒有與其爭辯就直接轉(zhuǎn)過身去。
“總之,我會向長天界如實稟告的。”
燭風“消極怠工”這種事早就不是新鮮事了。他在這一方面被打的小報告早已堆積成山,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燭風原來的實力到底如何。
關(guān)于燭風的實力,流光一直都很在意。在神族漫長的歲月里,跟魔族一樣,現(xiàn)代天神也經(jīng)歷過改造再生。經(jīng)過改造后的天神幾乎失去了永生的能力,實力卻比他們的祖先更加強悍。這其中的關(guān)鍵在于千年鎖。
所謂的千年鎖是每一個現(xiàn)代神族在每經(jīng)過生命的一個千年時就會遭遇的一次天劫。天劫的嚴重程度隨著時間的長度而增加,比如兩千歲的神與一千歲的神在經(jīng)歷千年鎖時難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這樣的方式迫使神族為了活下去必須時刻增強自己的實力以應(yīng)對下一次的千年鎖,也因此使得神族的實力得到空前的發(fā)展。
不過千年鎖并非完全需要硬抗才能過去,神族在創(chuàng)造千年鎖的時候也偷偷開了一個后門,能為他們找到一個即使實力不夠仍然能安全度過千年鎖的方法。通過將自身神魂融入某種特殊的器物,即便身體因天劫而毀,神魂卻能保存下來,達到躲避的目的。這便是諸神殿的由來,里面的基本上都是這樣的長老,而在長天界與執(zhí)行庭中基本上都是年紀不大的天神。
但燭風不是。
沒人知道他多久前進入的執(zhí)行庭,只知道他已經(jīng)待在執(zhí)行庭超過了一萬年,或者更久。
關(guān)于他的傳言很多,基本上都是關(guān)于他為何不愿意去諸神殿的傳聞。而除此之外流傳最廣的莫過于那一個“第一神將”的封號。
沒人知道這個封號從何而來,什么時候開始,甚至連燭風都否認它的存在。但即便如此,它還是會被屢屢提起,可能只是因為燭風是現(xiàn)今執(zhí)行庭唯一一個超過萬歲的神。而流光現(xiàn)在才不過四千歲。
于是燭風的實力因此成了一個謎團。
十六年前執(zhí)行庭首席天神天火隕落后,流光一直想要得到這個位置,能夠與他有資格爭奪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燭風,另一個是司寒。
作為一個超過萬歲的神,燭風的實力定然不簡單,但他每次所表現(xiàn)出來的實力卻是一般,以至于都變成了他“消極怠工”的證據(jù)。
長天界不會讓一個“消極怠工”成性的天神成為首席,故而流光對他倒不是特別擔心,畢竟燭風對他唯一有威脅的只有那真假難辨的實力。
而司寒則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司寒比流光要年長一千歲,早期也曾是執(zhí)行庭中的得力干將,而非傳聞中的不聞不問。但后來他莫名其妙地完全從執(zhí)行庭消失,只在某些時候才回到北庭,然后又消失,像是一個來去無蹤的游俠。
但長天界卻從未因此而責怪過他。
這是一個古怪的現(xiàn)象,流光唯一能想到的解釋是司寒是在秘密地執(zhí)行一個神秘的任務(wù),以至于需要避開任何人。雖然牽強,但已經(jīng)足夠說明司寒在長天界主神心中的地位。
如今司寒再度出現(xiàn),必定是奉長天界的旨意而來。流光不得不承認,司寒的冰雪在面對大范圍攻擊時要比他的能力更加有效,但他還是對司寒的到來感到不爽。
“長天界,這就是你們認為的最佳人選么?”流光冷笑一聲。
趕跑魔族后,司寒并未乘勝追擊,而是落到地面查看天軍和黑鐵軍的情況。
天軍的狀況還好,黑鐵軍則是傷亡慘重,尤其是銳士幾乎算是全軍覆沒。如此慘痛的代價換來的慘勝反應(yīng)到每個人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高興。
司寒落到南橫也面前,身上的銀色鎧甲在落地瞬間化為一襲白衣,金色的瞳孔黯淡,表情肅穆得如同參加一場葬禮。
“人族將軍,長天界錯估了事情的發(fā)展,釀成無可挽回的悲劇。司寒代表北庭神宮向諸位致歉。”司寒說完深深地一個鞠躬。
“少假惺惺了!要不是你們,我的將士怎么會死在這里!”南橫也一把抓住司寒的衣服,將其拽過來。
此刻南橫也圓睜的雙目緊緊盯著司寒,而司寒并沒躲開,也不反抗,只是平靜地與對方對視,安靜得如同一面冰鏡。
南橫也一把將其推開。
“郡主現(xiàn)在下落不明,我還沒空跟你在這里慶祝。”南橫也拔起大鉞,帶著幾個人準備出發(fā)。
司寒卻在這時開口:“人族將軍,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會安全地把沐郡主帶回來,以我的性命擔保。”
司寒說完后,南橫也停止了動作。毫無疑問司寒的保證對他來說有多么重要,無論從實力還是能夠調(diào)動的資源上看,司寒都遠勝于他。他知道,這是救回沐雪非最好且唯一的辦法。
“天神,老夫這輩子從未求過任何人,但這次……”南橫也轉(zhuǎn)過身單膝跪下,抱拳。
“請你務(wù)必把郡主帶回來。”
司寒點頭。
“天神,老夫膝下無子,郡主于我而言就如同女兒一樣,所以不管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要把她帶回人間?!蹦蠙M也說完這番話后,整支黑鐵軍紛紛跪下。
見到如此場面,司寒堅冰般的內(nèi)心感到了一絲觸動。他恭敬地用一個人類的禮節(jié),對著眾人躬身作揖,然后慢慢退出去,在他退出的同時,身體逐步化為雪花,最后飄散出去。
“人族將軍,司寒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