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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七十五章:初見

懦弱的魔王 落影無聲 3089 2020-06-08 00:15:30

  那是百萬年前的時候了。

  猶記得在一片黑色的天空下,百寶從一條寬廣而遙遠的青銅大道上走過,來到一面高達萬丈的青銅門面前。青幽幽的光澤布滿了青銅門全身,上下浮雕著各種千奇百怪的圖案,從一只手的異獸到長滿了步足的蜈蚣,身體像尖刺挺拔的樹怪到扭曲的魔鬼,高歌的、哭泣的、嘶吼的……數(shù)不勝數(shù),形同一幅描繪惡獄的畫。

  但這是魔族的真實面貌。

  突然,“轟隆隆”的聲響驟起,仿佛整片天地都開始動搖起來。

  再細看時,原來是那負責(zé)開門的龍形魔獸,它們死死咬著連接著青銅門的鐵鏈,一步步地往外爬行,從而將大門緩緩開啟。

  青銅門的后面是一片死寂,與冰冷。百寶光著腳走在這色調(diào)偏暗又帶有青色色澤的金屬地面,一步一步地靠近石階。石階的上面放著一張高大的青銅方臺,再過去……是一座被用黑色鐵鏈鎖住的青銅王座。

  這里是他的宮殿,也是他的孤城。

  他的身后跟著一位戴著半截面具的魔將,從上而下,遮住了他一半的臉。和他一樣,魔將的外表和人類并無多少差別,只是他的耳朵和鼻子更加尖銳了而已。

  他們在走著的時候,宮殿兩側(cè)爬著兩只長著圓頭大眼,形同小狗大小的墨綠色怪物從青銅柱后爬出來,緊張地盯著他們。它們的四足很長,看起來又有點像褪去毛皮的全身墨綠色的猴子。兩顆碩大無比的眼睛流露出恐懼的光,在鼻子的位置僅僅只剩下兩個細小的孔,而孔的下面是一張像是縫起來的嘴巴。

  它們沒有名字,走過的魔族人喊它們小鬼。

  在百寶走過的時候,身后的魔將從手中變出幾顆閃著藍光的玻璃球,迎著小鬼的方向甩了出去。

  這時小鬼們就像是青蛙一樣一下蹦起,張開那張像是縫過的嘴巴,露出鋒利的尖齒,一口將飛過來的玻璃球含了進去。

  得到了玻璃球的小鬼們在此刻興奮起來,它們不停地跳躍著,發(fā)出“呼呼”的聲音。

  這些玻璃球就像是它們最得意的玩具,在得到了玩具之后,它們在興奮的跳躍中,也逐漸遠離了宮殿,讓周圍恢復(fù)安靜。

  百寶在這時卻住腳步。他注意到青銅方臺上面裹著白布,是在覆蓋著什么。

  “絕君,這是暴君和狃君送過來的禮物。”身后魔將上前一步,單手握拳頂住胸口,這是魔族的禮儀。

  “禮物?”百寶微微抬了抬眉,看到白布下依照人體結(jié)構(gòu)而隆起的形狀。

  “是……一個女人。”他作出判斷。

  魔將沒有反駁,證實了他的判斷。

  “是窮的惡作劇么?”百寶冷冷地說。

  魔將搖頭,“并非狃君所為,她是暴君親自送過來的。”

  百寶晃了晃神,他用略帶驚訝的眼神看了身后魔將一眼,而后轉(zhuǎn)過身去。這時他已經(jīng)走到了方臺面前,于是伸手緩緩地掀開白布,隨著白布的段段褪去,慢慢露出其中昏睡中的女孩模樣。女孩生的俊美,眉宇間更是散發(fā)出一股英氣,與百寶平日所見到的那些為了討好主子而涂著妖艷諂媚的奴婢截然不同。

  百寶一下就被吸引住了。而這時身后的魔將開始他的進一步介紹。

  “她是白魔族人,也是最后一個白魔族人?!?p>  百寶忽地震了一下,狀態(tài)瞬間抽離回來。他瞪著眼睛望向魔將,聲音有點顫抖著說:“帝惡贏了?”

  魔將沒有說話,低著頭保持沉默。

  “他滅了白魔族,這就是他送過來的戰(zhàn)利品么?”百寶瞪著眼睛,聲音最后有點尖。

  “暴君說,他是為絕君您所選的?!蹦⒒貞?yīng)。

  “我什么時候需要讓他為我選!”百寶突然吼道,眼睛繃得緊緊的,瞳孔變成清晰的亮紅色。

  “從最初的黑魔族開始,再到地魔,再到如今的白魔。把所有的異魔族都視為背叛者而消滅,就是為了創(chuàng)造一個所謂的新的魔域,一個只屬于天魔的魔域?這樣就真的能打敗神族么?我想要的是將所有的魔族聯(lián)絡(luò)起來,而他想要的只有毀滅。我想選的,他從未尊重過,而他為我選的是把我鎖在這冰冷的宮殿里!”

  魔將退了一步。百寶的發(fā)火并不尋常,之前黑魔族與地魔族被消滅的時候他都只是平靜地坐在那里默默地接受匯報。但他知道白魔族是最后一個,從今以后,魔域遠古四大族類將會徹底退出歷史舞臺,魔域變成只有天魔一脈的世界。

  但百寶的火并沒發(fā)得太久,他吼完后,整個人慢慢地開始冷卻下來。最終變回了那個熟悉的他,再次選擇安靜與默然退避的他。

  誠然,他的哥哥們都太了解他了。即便是因為累積的怒火徹底爆發(fā),最終在他看清自己無可奈何的現(xiàn)實下,他終究是會回到那個默然接受這一切的懦弱君主。

  他不會具有反抗的勇氣,反抗在他的大腦中根本就不存在。

  他重新轉(zhuǎn)過身,輕輕地吐了口氣,似乎感覺好多了。這時,他決定伸手去將裹在女孩身上白布徹底掀開,甩了出去,讓它在空中飄落。而在白布掀起之后,籠罩在女孩身上的咒印也隨之消失,她醒了過來。

  只見她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睛很大,瞳孔是漂亮的雪花狀,如冰晶般明亮。但在下一瞬間,她看到了百寶,那雙冰晶般的眼睛迅速變得晦暗。她快速地從方臺上爬起,跌跌撞撞倒到地上,然后不停地用腳推著地面,驚慌失措地往后靠,直到頂?shù)搅松砗蟮那嚆~王座,退無可退。

  百寶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懼,而他知道她在恐懼什么。她的族人都被毀滅了,而罪魁禍首就是被稱為天魔的他們。

  百寶不知道帝惡為什么要把她送到自己面前,是想要向他炫耀么?還是……是一種嘲弄?

  百寶定下心神,慢慢地靠過去,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沒有回答他,反而是更劇烈地顫抖著,面容也隨之變得蒼白。

  “我叫真墟?!卑賹殯Q定先自我介紹。

  但不曾想這話一出,女孩原本怯懦、恐懼的眼神再度改變,竟一瞬間變得兇狠起來。那蒼白的面容扭曲,兩顆獠牙從嘴角刺出,渾身散發(fā)出喋血的氣息。

  突然爆發(fā)出力量的女孩朝他撲了過去,仿佛一只兇惡的豹子。百寶并未過多防備,也許是因為可憐她,在她撲過來的時候也任由她將自己撲倒,只是在她張開口想要咬他的時候下意識地伸出手臂格擋,正好讓她咬住手臂。

  獠牙深深地陷入手臂的骨肉里,鮮血慢慢地往下滲落,滴落到百寶的臉上。百寶近距離地看著女孩咬住手臂的兇惡表情,那一雙充滿了仇恨的眼睛里在不經(jīng)意間染了一層蒙蒙的水霧。

  她在難過。

  百寶的心忽地觸動了。

  就在這時,女孩突然從他身上彈起,被固定在空中,數(shù)道電流從她身上通過,令其發(fā)出痛苦的哀嚎。

  是魔將出手了,他當(dāng)然不能容忍自己的主子受到傷害。

  “不要!女兮!”百寶趕緊吼道。

  被叫做“女兮”的魔將隨之停手,任由女孩從空中跌落,落在百寶身前。不過由于電流的作用,她重新昏睡了過去。

  “絕君,我以為她會傷害你?!蹦⒌皖^抱歉。他叫做女兮,但并不是女生,只是性格太過溫柔而得此稱呼。

  “你出去吧?!卑賹氄f道。

  “是。”感到抱歉的女兮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兩人在這偌大而冰冷的宮殿內(nèi)。

  這時候百寶發(fā)現(xiàn)了女孩如白雪般的衣裳下扎著雪花紋,這些并不明顯的紋路匯聚成一個“雪”字。

  “這是你的名字吧,雪?!卑賹気p聲說。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即便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久到滄海桑田,卻依然一直印在百寶的腦海中。就像是烙印在他骨頭上的深深痕跡,總是在忍不住發(fā)疼。

  無數(shù)的故事和那些故事里的人在他腦海中不停地閃過,即便穿越了模糊的歲月,他依然能記得清晰。

  只是,當(dāng)年的那些人和事,那些他愛的和愛他的人,都變成了故人。

  這時,一滴淚在不經(jīng)意間從百寶的眼角輕輕滑落。正好被剛好來到此處的旁人看到。

  “圣人也會動情么?”

  百寶渾身一震,不曾想有人在他沒注意的時候進入了房間。

  百寶回過頭,發(fā)現(xiàn)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此前在王府門前見過的少年,那個被叫做真卿的家伙。

  真卿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他身后,令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他還算鎮(zhèn)定,并沒因此而過分慌亂。他現(xiàn)在的樣子其實并沒改變,還是江無方的模樣,憑他的法術(shù),真卿應(yīng)該識破不了。

  百寶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簡單地說道:“我有治療之法,你先出去?!?p>  他決定再度仰仗自己“江無方”的身份,想要將真卿支出房間。之前幾次面對下人的時候,他都用這個身份把人唬住了。

  但這次的真卿不一樣,他雖然只有十七歲,但卻是沐王府名符其實的管家,并非一般人能比。

  百寶心里自然沒譜,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他也不敢在真卿面前說太多的話。

  不說他對陽生圣人有多了解,也許只是單純的狗屎運,這句話恰恰是江無方的風(fēng)格。

  真卿眉頭挑了挑,似乎對百寶的話感到意外。江無方是陽生人,陽生修道一向講求超然脫世。傳聞中的江無方就是一個不聞不問,對天下漠不關(guān)心的一個人。他不與外人打交道,也從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所以百寶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驅(qū)趕他反而是說了句確實的應(yīng)該由江無方說的話。

  “在下九道人真卿,見過圣人?!闭媲洚吂М吘吹刈饕尽?p>  百寶學(xué)著回禮,但不知該說些什么,于是一句話也不說。

  真卿抬眼瞄了一眼,嘴角微微揚起,說道:“不知圣人可還記得你在年前答應(yīng)過送我的墨蘭,昨日貴宗弟子送過來的時候我特意問了一下,得知圣人仍在閉關(guān)的說法,不曾想今日圣人會突然到來?!?p>  “我會現(xiàn)在過來,是因為我有治療之法?!卑賹毐M量簡單地回應(yīng),以免說得太多。

  這時真卿目光一轉(zhuǎn),“圣人所說的治療之法可是換心?”

  百寶渾身一震,眼睛放大瞪著,一臉的不可思議?;实鄯怄i了消息,在圣旨尚未降臨之際,他還不知道這所謂的換心一說。

  見到百寶一臉的驚訝,真卿則是平靜地解釋道:“這是天火天神提出的方法,聽說他將會在落英山上祭出通天臺,作通天大陣協(xié)助郡主換心,以破解郡主心中之魔。”

  果然是他。百寶就知道能提出這樣方法的人一定是天火。

  換心,聽起來就像是單純地換一顆心臟這么簡單。但百寶知道,這對沐雪非來說非但救不了命,甚至?xí)⑺浪?p>  無論是天火,還是別人,當(dāng)他們在討論換心的可行之時,從來都沒有察覺到,其實沐雪非身上的心臟并非是魔氣纏繞所致,而是她根本就長著一顆魔心!

  沐雪非并不是人類,早在六年前就不是了?,F(xiàn)在的她正在經(jīng)歷魔魂覺醒,完成魔魂覺醒就意味著成為真正的魔族,所以現(xiàn)在她身上的魔族氣息才會那么容易泄露出來。百寶此番過來就是為了將她帶走的,但換心就意味著失去了魔心,就等同宣告死亡!

  想到這里,百寶內(nèi)心驚起驚濤駭浪,但在表面上他還是在真卿面前強行保持了鎮(zhèn)定。

  “換心是下策,我有更好的辦法?!卑賹氜D(zhuǎn)頭說道。

  “哦?不知圣人口中的辦法是什么?”真卿沉下目光,接著問道。

  百寶眼角一顫,幾乎被真卿問住。這時他靈光一閃,“怎么?你們九道什么時候這么關(guān)心我們陽生的辦法了?”

  真卿聞言微微一笑,便是無奈說道:“既然圣人不愿意告知,那真卿也沒有繼續(xù)發(fā)問的道理?!?p>  “砰砰……”這時房門突然響起敲門聲,接著便傳來下人的聲音:“真卿先生,圣人,王爺回來了?!?p>  “我知道了?!闭媲鋺?yīng)了句,然后回過頭來對百寶說:“王爺一向?qū)κト吮в袣J佩之情,不知圣人可愿與真卿前去見過王爺?”

  百寶就知道這一遭是躲不過了,見就見罷,只要他小心謹慎,未必就不能瞞天過海。

  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沐雪非,然后跟著真卿回到了正廳上。在那里見到了剛剛回府的沐子敬。

  自從六年前分別后,他和沐子敬算是舊識重逢了。當(dāng)然,不管是六年前還是現(xiàn)在,他都是以另一副面孔見到沐子敬,所以光看臉是認不出彼此的關(guān)聯(lián)的。

  沐子敬早被告知陽生圣人到府的消息,看到百寶出現(xiàn),趕緊從座位上站起,恭敬地對著百寶行禮。

  “不知圣人倏然而至,王府粗陋,恐有招待不周之處,子敬向圣人陪罪了。”

  百寶學(xué)著常人的姿態(tài)拱手回禮。

  這時候真卿從旁說道:“王爺,圣人說他有郡主的治療之法,而且,不用換心?!?p>  “治療之法?不用換心?”沐子敬的眼睛幾乎要冒出光來,瞬間熱辣辣地看向百寶。這樣的眼神真是令人感到不自在。

  “沒錯?!卑賹毧焖僬f道,同時躲過對方的目光。

  “是怎樣的辦法?”沐子敬急切地問。

  經(jīng)過上一次真卿的提問,這次百寶有所準備。只見他挺直了身子,理直氣壯地說:“此法乃陽生秘法,恕我不能相告。我匆忙結(jié)束閉關(guān),馬不停蹄的到來,正是為了郡主。”

  之前真卿和他的對話有提到真正的江無方此前一直處于閉關(guān)。百寶留意到了這一點。

  既然“圣人”不愿意說,沐子敬也不好意思繼續(xù)問。不過圣人的突然出現(xiàn),還有這新的治療之法,實在令他太過驚喜。如果此舉能成的話,他就不必再把沐雪非送到天火那里進行換心了。

  可惜剛答應(yīng)了換心,現(xiàn)在想反口也來不及了。

  不過驚喜歸驚喜,當(dāng)他把目光看向真卿的時候,發(fā)現(xiàn)真卿只是板著臉,并無喜悅之色。這可令其有些意外。

  真卿往外面看了一眼,此刻門外已經(jīng)昏暗,“陛下的圣旨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來了。一道送往王府,一道送往城門,最終傳到落英山下?!?p>  “圣旨?”百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這時沐子敬解釋說:“神族的天火天神為小女提出了換心之法,陛下已經(jīng)同意了,約定在后天進行。這道送到落英山的圣旨同時也是一道昭告天下的圣旨,圣旨一下,不可逆轉(zhuǎn)?!?p>  說完后沐子敬眉頭皺了下,顯得有些犯愁。

  還是晚了一步么?百寶感到一絲緊張。

  “王爺何必擔(dān)憂,既然圣人說有辦法無須換心就能為郡主除魔,那便試試就是了。若是成功了,其他的事再想辦法也不遲?!闭媲淇创┝算遄泳葱睦锏南敕?。

  “先生所言極是?!本退阏媲洳徽f,沐子敬心里也是這么想的,說著便打算直接請百寶過去沐雪非房內(nèi)施法。

  不過在這個時候,又有下人來報:“王爺,宮里傳來圣旨?!?p>  “看來是罪書到了?!闭媲涞卣f。

  沐王爺點頭,這是他跟皇帝請下的罪書。不過念在他與皇帝的關(guān)系,他料想皇帝應(yīng)該不會罰得太重。但突然而至的圣旨也令他的大腦恢復(fù)了些許清明。

  “真卿先生。如今天色已晚,圣人來到這里想必也累了,為雪非醫(yī)治一事明日再說吧。你替我好好安頓好圣人,我得先出去接旨了?!?p>  說完他就出去了,只留下真卿和百寶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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